“去放花灯吗？”一晃神，游翊年已经站在了封虹雨身边，“大师兄能不能赏个脸。”
游翊年提着一盏莲花状的花灯，底座做了特殊处理，可以在水上漂浮。他朝封虹雨扬起嘴角：“大师兄有什么心愿吗？”
封虹雨的心愿，以前或许是没有的。现在只想大家未来都能平安顺遂无灾无祸。他微微抬头：“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花灯就不放了，你自己去吧。”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游翊年凑近，“其实我是天上的神仙，不慎落入凡间。有什么心愿可以向我许愿，等我回去必能实现。”
封虹雨只当他是在说笑，摇了摇头。游翊年却不肯放手，哀求封虹雨陪他放花灯，也是知道封虹雨向来不会拒绝别人。封虹雨拗不过他，一时心软终是应下了。
河边熙熙攘攘。火光映着封虹雨的侧脸温柔了许多。游翊年看着封虹雨的影子在灯光中摇曳，长发散在风中，不由得着迷。
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封虹雨这样的人呢。温柔、仁慈、博爱，除魔卫道救死扶伤，只可惜从未将目光多分给自己。
即使天庭陷落，即使十崖已沉。倘若此世尚存神灵，如果我能有一生仅一次的许愿机会，我好想好想，封虹雨此生不再罹祸。
花灯随着水流漂去，汇入这一条地上的星河。封虹雨眼眸低垂，游翊年小声问：“大师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总感觉，今日大师兄与往常有些不同了。”
“思虑大比罢了。”封虹雨轻描淡写带过，“古流山大师姐是升灵，扶摇阁首席也是金丹后期。执风殿能拿什么名次我还真没把握。”
上一世那次宗门大比时，游翊年应已突破升灵，自己倒卡在金丹后期突破无门。封虹雨惜败古流山大师姐姬菡叶，最终是游翊年替执风殿拿下了这个个人赛第一。
封虹雨忽地记起，除了宗门大比，自己还与姬菡叶算是比过一次。大比后半个月，穆江城有魔物作祟，封虹雨接了宗门的任务带队前去除魔，遇上了同样领命前来的姬菡叶。姬菡叶不知怎么的盯上了封虹雨，提议再比一场，以击杀魔物数量作比试。那一场封虹雨压了姬菡叶一头，不过当时环境对封虹雨有利，他是觉着算不得数。谁知往后姬菡叶隔三差五跑执风殿来要求比试，封虹雨为躲人与谢扶安唐溯雪直接在外晃了五个月。
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就有可能挽救执风殿……
“便是输了又能怎么样呢？古流山姬菡叶大了你一轮，扶摇阁魏行笑亦长你十岁。洄游天有眼睛的哪个看不出来谁有天分。”游翊年满不在乎，“单是十二筑基，谁能同你比。执风殿同辈最小的年龄当得别人一声大师兄，还未有不服的。你若真如此在意这个大比只为着执风殿的名次，我给你赢来是了，我自有办法。”
“只看筑基便把人定死也未免太无趣。”封虹雨掩面咳嗽一声，“怎么不说着两年前你还是练气，如今竟是金丹后期。我倒没那么较真这个输赢，只是师弟师妹一直牵念，掌教也很在意。师尊么，我即便是排了末位她想来也是只会夸的。”
“今日怎么同我说这么多。往常一见着我几乎都不理。”游翊年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封虹雨，不敢正面瞧，“谢师兄怎么没同师兄在一块。以前他可一直黏着你。”
“没有，没有不理你。”封虹雨抬手扶额，“只是先前你与谢扶安吵架的多，好不容易分开他又缠我。我那个师弟你是知道的，恨不得一日十二时辰跟着我。你若单独有要事，直接来寻我便是，我必不会冷落。”
不对劲。封虹雨虽一向对谁都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对谢扶安偏心偏到嗓子眼了。谢扶安只要喊一句，封虹雨是必应的，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称呼也不是扶安便是谢师弟。而今天，短短一个时辰内先是罚了谢扶安又是喊他的姓名。
执风殿众人习惯依靠封虹雨。唐溯雪扁扁嘴，谢扶安撒个娇就能夺走封虹雨全部的注意力。明明自己也有能力，还是叫封虹雨帮忙，不知是想偷懒还是单纯享受封虹雨对他们的关爱。游翊年先前质疑他们常常打搅封虹雨，那封虹雨自己修炼怎么办，封虹雨倒是先护上了师弟师妹。
这么一想游翊年有些不是滋味。封虹雨应当不知道，或者说整个执风殿都不知道，其实谢扶安已经升灵了。论修为，还比封虹雨高。
不知缘由，兴许是直觉，游翊年很讨厌谢扶安。如今看着封虹雨对谢扶安态度有了点变化，心底莫名愉悦。更何况，还对自己态度好了些。
“大师兄。”游翊年得寸进尺，“那我可以和谢师兄一样直接喊你师兄吗？”
封虹雨打了个哆嗦：“你先不要提他。”现在想到谢扶安，封虹雨觉着晦气。又暂时不知道怎么动手好，只能搁置。退一步说，在动手之前，封虹雨还需要查一件事。
对于游翊年……有句话在封虹雨口中转了又转，还是没问出口。
“你想喊便喊吧。”封虹雨还是应下了这个称呼。他就是不答应游翊年还是会叫的，也没必要指正如何。
“师兄。”“嗯。”“师兄。”“何事。”“师兄。”“有何事。”“师兄。”“只是想喊？”
今日封虹雨似乎对游翊年格外宽容，游翊年喊了一路都没生气。
执风殿汇合之时，唐溯雪是最先到的。她远远看见封虹雨，高高举起手摇了摇：“大师兄！你吃不吃花生糖！”
“你是给我买的还是自个吃不完了。”封虹雨笑道，接过唐溯雪手中的油纸包。
“谢师兄买的。”唐溯雪一边摇头一边去拆另一个油纸包，“他同我说今晚有些事不同我们一起回去了，晚些时候单独走，托我把路上买的吃食带给你。我原先还以为他与大师兄在一处的，怎么落了单。谢师兄若是回来看见游师兄跟着大师兄，怕是又要吵上一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争风吃醋。”
说着，唐溯雪又望向封虹雨，眼睛亮晶晶的：“大师兄明日可以教我阵法吗？今日早上我在藏书阁翻到了一道残缺阵法，我猜是很强的，可惜光靠自己怎么都补不出来。”
“可以。不过我明日要动身出去。”封虹雨点了点头，“你今日回去把图给我看看，我明日补完先给你。我怕赶不及。”
“大师兄最好了。”唐溯雪眉眼弯弯，“大师兄要去哪里呀，溯雪可以一起去吗？”
“穆江城。”依着上一世记忆的情形，穆江城的魔物怕是早就埋伏了。若是能早些祓除，免了这一场血祸，也是善事。封虹雨眼神稍微一动，果不其然游翊年也开口要求一起去。想着多两个金丹的战力不是坏事，封虹雨也同意了，不过对着他们强调了一遍注意事项。
回到执风殿，封虹雨去行云峰唐溯雪的住处取了阵图，再回银霞峰。谁知自己的院落外站着游翊年。
“你不回迎客峰在银霞峰做什么呢？”封虹雨走过小道，回头看着竹林外的游翊年，“不必站外面，来了便进来，免得落了他人口舌说执风殿待客的礼数不周全。”
游翊年快步走到封虹雨身边：“师兄，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外得了坛好酒。本想献给师兄的，竟给我忘了些时日。”说着，便要去摸右手上的芥子镯。
“好意我心领了，酒就免了。”封虹雨按住游翊年的手，“师尊不许我饮酒。”
封铮是滴酒不沾的，但是掌教封云齐极爱饮酒，封铮对于这个兄长是天天数落，封云齐全当耳旁风。后来封云齐每要饮酒，封铮就扬言把封云齐幼时的糗事传遍执风殿。封云齐虽然知道封铮只是说说，却还是依着她不喝了。封铮收拾完了封云齐，又收拾执风殿的小辈。弟子中若是有抓到饮酒的，必要领罚。以前尚有弟子不满，后来封云齐直接在门规上添了一条，弟子间便无人敢吱声了，倒是执风殿长老们开始哀嚎怎么就殃及池鱼了，此后要饮酒只能下山。
执风殿是禁酒的，游翊年不会不知道。封虹雨盯着他：“虽然门规约束不了你，但此处毕竟还是执风殿，带头犯禁，其他弟子可都看着，这不好吧。”
游翊年眨了眨眼睛：“师兄，就一杯，就一杯无碍的。师兄……”
游翊年若是真犯禁封虹雨也不会上报的。这些年论违规行为，封虹雨自己也干不少。包庇唐溯雪逃课，偷偷帮谢扶安罚抄之类。封虹雨心软，总拿他们没办法。游翊年也是知道，封虹雨绝不会拿他怎么样。至于拖封虹雨当共犯，唐溯雪谢扶安可都是比游翊年经验丰富，游翊年不过赌封虹雨禁不住他请求。
封虹雨最终还是松了口，结果不过酒液沾了沾唇便不省人事。游翊年无声笑了笑，将封虹雨抱到榻上。他只知封虹雨是一杯倒，没想到此时的封虹雨竟是略碰了碰就不行了。有的时候真是担心有人图谋不轨。
游翊年展开封虹雨带回来的残卷，另拿了一张卷轴，落笔行云流水，只片刻便补全了这幅阵图。
安心睡吧，师兄。游翊年出食指在封虹雨唇边摩挲许久，还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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