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封虹雨才悠悠醒转。迷迷糊糊间想起昨日从唐溯雪那拿回来的阵图还未仔细看，一霎就彻底清醒了。
桌上多了一个卷轴。封虹雨展开才发现早被补完了，边上还添上了注解，此阵效用主要为禁空，兼以限制灵力。
游翊年的字迹。
封虹雨是上一世看过这阵法才自信一夜便能轻松复原，游翊年是怎么做到的？更何况，封虹雨从未听闻游翊年会阵法。而且，游翊年为何要偷偷来补阵图。
存着疑惑，封虹雨离开院落。谢扶安站在竹林外，老老实实抱着一卷书：“师兄，我抄完了。早上没见着师兄，我也不敢打扰。”
封虹雨没看他，只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去找唐溯雪。谢扶安在封虹雨身后，亦步亦趋：“师兄，扶安，扶安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和你无关。”封虹雨头也不回，捏着符纸给封铮传讯，告知自己要出行之事。谢扶安更委屈了，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一路跟着封虹雨去了行云峰。谁知游翊年也在。
封虹雨将两份卷轴都给了唐溯雪。唐溯雪看也没看直接收入芥子镯，拿了枚灵果递给封虹雨：“谢谢大师兄。”
“昨夜我因故没法看，游翊年改的。”封虹雨把灵果抛给游翊年，“我不占功。唐师妹要谢便谢他。”
“欸？那谢谢游师兄。”唐溯雪讶异，“游师兄方才怎么不同我说？”
“举手之劳罢了。”游翊年当作没看见封虹雨瞪他，昨晚的事他也不想再做解释。
谢扶安别别扭扭问封虹雨：“师兄……你昨夜同游翊年在一起？”
“谢扶安，师兄轮得到你管？”游翊年毫不客气地呛了他，“某人昨夜不该是忙着抄书吗还有这闲工夫关心这。”
“你们又吵什么。”唐溯雪不明所以，“每天一点小事就动火。不许在我这里吵，再吵只好请大师兄把你们都赶出去了。”
两人看向封虹雨，封虹雨竟顺着唐溯雪的话点点头：“嗯。谁的地盘听谁的。”
唐溯雪满意了，给谢扶安和游翊年一人塞了枚灵果，而后问封虹雨：“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正好不用另外去喊游翊年。”
谢扶安泫然欲泣：“师兄，你要去哪里，我都不知道。我也要去。”
“穆江城。昨日你不在，没瞒着你。”封虹雨暗中思忖，带着谢扶安也方便观察异变或是找机会动手，“要去只有一点。全听我的。”
“我保证听。师兄，我最喜欢你了。”谢扶安立刻乌云放晴，“我去找飞舟。”
“回来。此行需走一段水路。”封虹雨敲敲桌子叫住了谢扶安，“我们御剑去康和集，然后沿江去穆江城。”
下山再行三十五里便到康和集，穆江城就不近了，以行舟的速度需得四五日。封虹雨告知三人是收了别人报信疑心穆江城有异动，去探查是否有魔物。手上这点线索模模糊糊指了个这段水路都有问题。
游翊年谢扶安照旧是为了什么事都能吵起来，唐溯雪就在一边吃零嘴一边看戏，很少劝架，封虹雨一来便装作温书。眼见着宗门大比临近，也没有半点上进的心思。封虹雨猜测唐溯雪要出来纯粹是为了玩，只好安抚了游谢二人再去督促唐溯雪修炼。如是安稳过了三日。
洄游天修行需依靠道种，道种划分了每个人的天资。道种主要分为灵种、心种与异种，再往下还有细分，不过因着过于琐碎且不实用少有人提。唐溯雪身怀一道品级极高的水属灵种，在江上修炼也还算行，只是不比执风殿内灵气充沛。
封虹雨和谢扶安的道种都属于心种，突破更看重缘分，故而不强求。至于游翊年，他未曾向旁人提起，只靠推测他约莫是有两道道种的，其一为异种，其二看不出来。
穆江水缓，春冬之时正值枯水期，此时本不宜走水路。谢扶安与游翊年不知怎的又找个由头对上，入寒冷的江水中捉鱼。尚不是季节，常常是双双无功而返。封虹雨见不得两人胡闹，也都抓回来盯修炼。
封虹雨立于船头，忽闻唐溯雪喊声。她脸色发白，匆匆赶到封虹雨身边：“大师兄！水里有东西！”
唐溯雪对水中的感知远超常人，封虹雨顺着她指的方向，灵识入水。只剩骸骨与腐肉的鬼物在水下游荡，没有完整的形貌，发出怪异的声响。它们只在接近水底之处徘徊，并未注意到封虹雨一行人的船只。
鬼物等阶不高，气息还比不上筑基，但数量众多，密密麻麻覆了一片，即使四人都是金丹，一旦被缠上也极为麻烦。
“这么多鬼物……”封虹雨收回灵识，“溯雪去叫他们两个出来。此事还得好好商议。”
不一会儿谢扶安站到封虹雨身边：“这些水鬼围着什么东西呢？”
“谁说这是水鬼了，谢扶安。”游翊年晃出来，“水里的鬼都叫水鬼？水鬼不长这样。”
谢扶安瞥了游翊年一眼，又看向封虹雨：“不知道在围着什么，但是没什么灵气波动，也没有更浓烈的鬼气了。”
“大师兄，我们怎么办？”唐溯雪直接闭上眼睛，“还是去穆江城吗？或者就近去柏家桥停靠探查？”
封虹雨自己是知道源头在穆江城，但不知如何向其他人解释，只好问唐溯雪：“从上游的方向来，你能感知到这些鬼物是什么地方出现的吗？有没有逐渐变多？”
“就在这里，不过一里开始出现的。”唐溯雪低头，“逐渐变多，但是加到现在这个密集度就没有变了。往下游再过几里也是一样的。感觉这些鬼物其实不像是围着什么东西。大师兄收到的报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江城有疑似魔修的踪迹，且夜里有人看见江面上出现荧光。”封虹雨沉吟，“我不知两者有没有关系，但是这时不时出现的荧光是在穆江城上下游河段。暂且不知江中鬼物是何情况，我个人想法是，按原计划去穆江城，擒贼先擒王。”
封虹雨的决定，三人都没有意见。近来没有听闻江上有恶鬼伤人之事，贸然主动招惹显然划不来。以四人的修为，没把握一网打尽，不知鬼物总数，甚至可能被困住。
入夜。水面上泛起一片幽蓝的荧光，竟是还蕴含着充足的灵气。封虹雨心不在焉地看着船外，随意玩着一枚透明的玉器。
此物外形类似箸，较为细长，一头圆一头尖，入手温润微凉。原是封铮从不知哪个上古遗迹里面刨出来的，后来给了封虹雨。她说这小物件没有名字，但是位格极重，只是现在失了灵气才变成这般模样。若是好生蕴养，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发挥威能。
封铮时隔五十年回执风殿的时候，还带回了一个小孩。她在大殿上宣布这枚玉为银霞峰信物，见之如见银霞峰主，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给了那个孩子。那就是封虹雨，彼时才刚筑基，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容接过信物，没有半点慌张，不卑不亢。师尊给他的就是他的，何须在意旁人？
封虹雨往常直接管这玉叫灵箸。后来……灵箸在问灵山化为了一柄神剑，并直接认主了封虹雨。这柄神剑名为，九万悲。
封虹雨很喜欢这柄剑，用着很趁手。只是九万悲现今还是灵箸，想要激活需要灵气的量极为庞大，封虹雨也没有办法。只是问灵山已经许多年没有开启了。依着前世的记忆，还要等整整一年。
小船摇摇晃晃漂着。水下鬼物紧贴河床，一动不动，似是想要远离江上的荧光。封虹雨就着荧光的灵气布了道小型聚灵阵，供给三人修炼。荧光与灵气持续两个时辰就消失了，那些鬼物也开始游动。封虹雨暗道可惜。
翌日黄昏，终于到了穆江城。穆江城正值五年一度的游江祭，往来游人众多。四人开始还只感叹热闹，待到去寻客栈才发觉失策。一路问过去几乎全是满客，唯有一处偏僻的小客栈还有两间房。
封虹雨付过银子，领了钥匙回来，递给唐溯雪一把，另一把犯了难。游翊年与谢扶安像雕塑一般看向窗外，假装没有很在意封虹雨的安排，实则耳朵竖起，就等着他发话。
封虹雨最终还是喊他们转过来，把钥匙给了游翊年：“你和谢扶安一间，我出去住。这几日不许打了。”
“要不大师兄还是和我一间？”唐溯雪略有迟疑。他们已经问过了城里大部分店，封虹雨再出去也不一定有住处，指不定要露宿街头。相比之下，游翊年谢扶安会打起来已经算是小事了。
“不必，我在穆江城有朋友，暂时落脚几天，只是不好多带人。明早我再来寻你们。”封虹雨这么说，其他人无法反驳。游翊年谢扶安都是知道的，封虹雨极少独自下山，下山通常与他们一起，哪有什么穆江城的友人。
安顿好三人，天色也差不多暗了，行人渐稀。封虹雨穿梭于巷陌间，翻入一处府邸。后院荒草丛生，一侧的槐树已经枯死。封虹雨熟练地找出后院内的地道入口。
果然这么早就有问题了。如果所猜不猜，地道通往的空间内应当有一座祭坛。只是现在倒是没有先前两个月后来时那么多魔物拦路。循着细长的甬道到底，视野逐渐开阔，一路上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祭坛之上，小小的银镜雕镂莲花纹样，泛着幽幽蓝光。封虹雨眼神一凝，飞身而上。银镜中传来模糊而雄雌莫辨的声音。
“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尊师妹，毁世炼灵，血祭界门，可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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