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虹雨跃上祭坛，伸手去触碰银镜。他盯着这面银镜：“我倒没想到是你，六道鉴。”
封虹雨认得这个纹样。正道围剿猖陵魔山时得了这六道鉴，洗去了邪气还为仙宝，后来几经转手，作为拍品在极引宝楼的拍卖会上出现，最终是被游翊年拿下。
此镜有诸多神妙之处，窥探记忆便是其一。如今六道鉴竟是在穆江城出现……此地异样与猖陵魔山有何联系？
“竟敢直呼本尊名讳！大不敬！”
封虹雨冷笑：“一面镜子也是自称起本尊来了。若真是什么神兵仙宝，也不会还需要这座祭坛来恢复威能。”
六道鉴怪叫起来：“你以为本尊很想待在这里？这祭坛又不是本尊立的。你又算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轻视本尊？”说着说着，镜子突然卡壳了，再不发声。
封虹雨作势开始布设封印阵法，果不其然六道鉴重新叫他：“喂小子！把本尊带出去！”
“怎么，我的记忆看完了？”封虹雨提起六道鉴，镜中露出空无一物的地下空间，“很有能耐？打得过全盛时期的我吗？还是你很希望被我砸碎免得后面去当祸害？”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乱说。”六道鉴老实起来，“有坏人二十年前就在这里筹备祭炼阵法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求求你把我带出去不然指定要坏事。外面有个植物天然阵法罩住了地道，只能进不能出，我能教你怎么破阵。”
“我进来前已经在阵眼槐树处留了灵力。”封虹雨放下六道鉴，“现在呢，是你需要我。当然，不老实交代猖陵魔山在这里的全部谋划我是不会带你走的。”
“他们在水下，你直接破阵会被发现的！”六道鉴嚷嚷，“那个人的修为是天命，你现在一个金丹被抓到没活路。”
封虹雨不理它了，出了地道就在后院里面等待，敌人自会找上门来。六道鉴还想叽里呱啦什么，被封虹雨拍了一下还是闭嘴了。
片刻，三道羽箭带着杀气袭向封虹雨，封虹雨只是抬手，三道羽箭被轻松夹于指间。偷袭者一击未曾得手，也是诧异竟解决不了一个金丹期年轻人。两枚刀片自袖中飞出继续攻击，同时，天命境的修为显露。
寒气于封虹雨手中凝结成一柄剑，他的气息一瞬间暴涨。金丹、升灵，而后越过天命，直至无双。
“请试，此剑。”
来袭之人的尸体化为冰雕后粉碎，封虹雨弹指射出一道流光，击碎逃逸的魂魄。
方才动静有些大了。感应到有其他人接近，封虹雨略一思索，把六道鉴扔进芥子镯，匿去身形，再出现时已是城外。
六道鉴本体待在芥子镯之中，竟然还能说个不停：“你为什么还能动用这种级别的力量？这不合理啊？明明现在确实是金丹啊？”
“少说两句。”封虹雨揉了揉太阳穴，“水下的阵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鬼物。”
“猖陵魔山想要恢复本尊完整的威能。”六道鉴又莫名其妙得意起来，“但是他们找不到足够的灵气，想了个歪法子，拿血气与鬼气替了灵气祭本尊。不过那样就算恢复威能，我的神智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穆江城是穆江中游最繁华的凡人城池。”封虹雨接上，“水下的鬼物应当不是本地死去的人，否则早被发现了。”
“他们从自己老本营带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用来看守水下的阵法。水下阵法与城中阵法连接，只待时机一到，就将穆江城民众全部献祭。”
“但是水下阵法的范围远超穆江城。”封虹雨眉头紧锁，“这是为何？”
“因为本来水下这个范围就比穆江城大。穆江城人流量这么大，还有五年一度持续半年的盛事游江祭。人口流动能辐射挺远的。进入穆江城阵法的凡人会被暗中种下祭炼之种，待到阵法正式发动，这个范围内的人都会死去。修道之人倒没有，因为容易被发现。再远的倒是一时管不到，可也撑不过一年便会天人五衰。”
“还好我还算精通阵法。”封虹雨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听得六道鉴凉凉道：“小子，你想救人，怕是来晚了。”
“何意？”
“这座阵法早在大约一个月前就发动了。被种下祭炼之种的人，会被抽去血气，逐渐化为鬼物。现在破坏这座阵法，不过是使抽来的血气鬼气无法祭我罢了。这些人，早已被阎王下了请帖了。”
“祭炼之种就无祓除之法？”封虹雨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没有，所以我才说晚了一步。修为造化境及以上的高手倒是可以强行剥离，但很慢。这些人的寿命还余几个月，又有几个造化境高手愿意耗费大量的精力来为这些凡人祓除祸种呢？喂，小子，你掉眼泪了？”
天边挂着残缺的月亮，既不圆满也没有笑意。
人事互消亡，世路多悲伤。
游翊年三人下楼到大厅时，封虹雨正坐在边上喝茶。谢扶安眼尖，先冲到封虹雨身边：“师兄来了。欸这个气息……恭喜师兄突破升灵期！宗门大比必将拔得头筹。”
“昨日探查到了一些线索，我把这里的魔教阵法破除了。只是此地后续情况很复杂，我已传讯回执风殿寻求支援。这几日我们也留在这里，可以暂时歇息。你与唐师妹一道出去玩吧。”封虹雨叹了口气。
谢扶安还想说什么，唐溯雪朝封虹雨笑了笑就把谢扶安拉出去了，只留下游翊年。
“你小心你那个谢师弟，他不对头。”六道鉴叫封虹雨，“虽然吧你那个以前的记忆……但是我感觉你那个师弟也许不是你师弟了。”
“我知道。”封虹雨心里回着，口上叫游翊年过来，“游师弟，我有一物要给你。”
六道鉴一听直接缩到角落，虽然这小子什么上辈子的记忆里自己是游翊年的法器，但现在封虹雨要送人都不问过自己的意见的吗？怎么说封虹雨也是帮了自己一把，自己还想着日后恢复威能给封虹雨助力呢，就这么急把自己扔出去？
游翊年走上前，握住封虹雨的右手：“师兄，我问你一件事。昨夜你遇上什么了？”
“我没事。何故有此一问。”
“师兄，我不想你瞒着我，我真的会很伤心的。”游翊年对着封虹雨的眼睛，“道种中，心种比灵种突破更艰难，有些还需要某些特殊条件。虽然师兄从未与我们具体说过，但是我能猜到，师兄的心种，与悲哀有关。师兄昨天还是金丹，今日便已是升灵。所以，师兄昨夜遇上什么了？”
封虹雨移开目光，默不作声。游翊年无法逼问封虹雨，只能站在一边，就这样看着他。封虹雨忍不了，起身出门，游翊年立刻跟上。
“等执风殿来人了你不就知道了。现在问不过徒增烦恼。”封虹雨淡淡道。
“可是我想问的是你，师兄。”游翊年摇摇头，“我不想从别人那里知道这里的情况，而且那样不是你的心情。师兄有什么难处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难道，难道我还会对师兄不利吗？师兄，你当年救下我的时候也是不告诉其他人，自己搜罗药来，觉得自己能解决，便不要让其他人麻烦担心。师兄其实，没必要什么都自己压着。哪怕我帮不上忙，我也想听听师兄说的，师兄说出来也许会好一些？”
“你——”封虹雨回头，疑惑道，“我什么时候救过你，游翊年？”
“师兄不记得。”游翊年低头，“师兄救过的人太多了，自然不记得。”
封虹雨又要走，游翊年黏了上去：“师兄，师兄不要不理我。”
六道鉴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吵得封虹雨头痛：“他的记忆里为什么有这么多东西！”封虹雨暗骂：“你就非要看每个人的记忆？”
“我没看见，真没看见，瞥一下就感觉要炸掉了，不是现在的我能处理的。”六道鉴狡辩，“倒不是我非要看你们的记忆，但是现在的我也只有这一个能力了。”
“你可以不用。”封虹雨教训了六道鉴，回过来拍了拍游翊年，“此事关系重大，找个地方，我与你慢慢道来。”
一刻钟后，祭坛府邸附近的一座茶楼中，游翊年透过层叠树影隐晦地扫了眼后院：“那里现在没有来人，不知道猖陵魔山是放弃了计划还是有更大的谋划。”
“有没有其他谋划我们都输了。”封虹雨苦笑，“我先前去了一趟城主府，要求封闭穆江城，彻查往来人员并限制进一步流动，等待执风殿人手。我这银霞峰主的身份虽然宗门内不大被认可，在外还算是好使。只可惜，只怕是整个执风殿都来了也救不下穆江城。”
“还是师兄思虑周全。”游翊年没话找话，不知道干什么便将六道鉴翻来翻去，“多谢师兄赠宝。”
“喂！不要乱动本尊！”六道鉴如果有眉目想必已经是眼睛都被气歪了。
“窥探记忆，怕不是件妖物。”游翊年又把六道鉴转了几圈，故意道，“要你何用？”
六道鉴不在封虹雨面前说，声音偷偷在游翊年心中响起：“你小子不能因为本尊现在不能发挥实力就看不起本尊。本尊的本事比你想象的大着呢。还有，你怕不怕本尊告诉旁人，你思慕封虹雨又不得。你师兄会怎么想？”
“无耻。”游翊年面上保持平静，内心早把六道鉴判了八百回死刑，“还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从半夜开始一直讲个不停的六道鉴终于闭嘴了，全当没听见。
标题改自《相见欢》。
人事互消亡，世路多悲伤。出自刘希夷《洛川怀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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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试倩悲风吹泪付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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