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予在皇宫东南角的一处偏僻宫殿住了下来,宫殿外面很破旧,但是内里装潢典雅舒适,很符合当年凤予的喜好。宇文尧甚至派了太医随宫伺候,大有要认凤予肚子里的孩子当儿的态度。
凤予对此只说了一句话:“阶下囚,随君处置。”
宇文尧因为这句话,又往凤予宫里流水似地送补品和金银珠宝。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都说东南角的宫殿里住着陛下私藏的宠妃,已经怀孕了,就等着瓜熟蒂落封妃。
赵妃听闻慌慌张张去找王灵儿:“娘娘,善汀阁里那位,究竟是什么来头,陛下竟然派了整整一队禁军守卫,不许人进出。”
王灵儿瞥她一眼:“慌什么,不许人进出自然是监禁,既然已是阶下囚你怕什么?”
赵妃压低了声音:“可是,可是臣妾听人说,那人是怀了孕才进宫的,太医院院首如今更是住在善汀阁里,臣妾担心……”
“宫中嫔妃不多,你我又已经人老珠黄,魏嫔身子弱。陛下宠幸宫外女子也很正常。估计是那女子出生卑贱原做不了皇妃,才要等生下孩子再定位分。”王灵儿刻意咬重了女子和卑贱,心中好一阵畅快。
她当然知道善汀阁里住着谁,知道那一刻险些掰断指甲。更可怕的是,陛下被他迷了心智居然要认来历不明的孩子做皇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是能借赵妃的手除掉凤予,还能把敬儿养在膝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果然赵妃听后眸光一闪,带着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走了。
于是乎中午,凤予就收到了一碗下了药的银耳汤,甜滋滋热乎乎的汤里飘出一丝苦味的时候屋里的人全沉默了。
善汀阁只有三位大宫女,分别来自天府鬼面一二三队,今日恰好轮到二队的轻舞当差,她也闻到了银耳汤里微妙的苦味,眼神复杂地看着凤予。
赵妃的陪嫁侍女紫浣傻愣愣地说:“娘娘说银耳汤得趁热喝才好。”
“……”凤予沉默了一会儿,问,“这是你家娘娘亲手做的?”
“不是,这是小厨房做的。”紫浣说。
何苦说后面那句,生怕别人不知道赵妃是幕后凶手吗?凤予失笑继续闲聊:“赵妃娘娘身居高位,又要教导皇子,还有空给我送汤,实在惶恐。”
紫浣不明所以:“那公子就不该辜负娘娘一番好意。”
轻舞的表情变幻莫测,话到嘴边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只好把头偏开——谁知下一秒凤予忽然发怒,滚烫的银耳汤泼向紫浣,汤碗卡擦一声碎成几块。
“啊!”紫浣吓得摔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滚出去,真当我不通药理吗?”凤予厉声喝道,“非让我把宇文尧叫来看看你主子是什么居心?”
轻舞拉起紫浣,作势往外一推:“谁让你毛手毛脚惹恼了公子,还不快滚!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紫浣哭着跑了,跑出门时迎面撞到换班的柳悦。后者见状皱眉:“那是谁,怎么进来善汀阁的?陛下不是吩咐任何闲杂人等不能进来吗?”
轻舞一时语塞,紫浣是她放进来的,无非是想看凤予的丑态,可惜丑态没看见,还连累紫浣被泼了热汤。她拉着柳悦出屋,小声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一碗汤而已,我怎么知道赵妃那么实心眼。被泼了热汤,也不知道紫浣有没有事。”轻舞嘟囔,“赵妃不会怪罪她没完成任务吧。”
柳悦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你没发现凤予殿下手上全是水泡吗?他分明是刻意避开了紫浣才泼的。要是让陛下知道你就等着挨罚吧!”
“这……”轻舞一愣,她还真没发现。紫浣倒在地上她就下意识觉得是凤予欺负紫浣。
“在做什么?”清丽的女声由远及近。轻舞和柳悦同时抬头行礼:“孙大人安。”
孙如安一身真红大袖衣,外罩着紫色的狐裘,白毛领,称得她愈发挺拔出众。她朝两位宫女略一点头:“免礼。陛下让我过来,开门吧。”
孙如安拿出了宇文尧亲笔圣旨,柳悦检查一番对着看守的禁军点头,禁军这才把门打开。
她一进去就开始皱眉:“怎么这么冷,都入冬了还不点炭火?”
凤予坐久了腰疼,站在桌子前和小鸟儿玩,手指间沾了一丝墨迹,闻言一笑:“可能,习武之人不觉得冷吧。”
善汀阁上上下下只有凤予一个体弱多病的文人。孙如安瞥见凤予手上的水泡,心里的不满一下子冲到顶峰:“手怎么成这样了!岂有此理,他们真把你当囚犯!”
“哦,这是我自己烫的。”凤予道。
“……”孙如安满心的不解,“传说中一孕傻三年,但那不是生产之后才会变傻吗?”
凤予无奈扶额:“不说我了。说说你,科举结束后你怎么变成女官了?”
“考取功名的女子比我预想的还要少。我在朝中势单力薄,六部几乎被前朝的人牢牢把握,与其一直被他们压制,不如另辟蹊径。笔下的意思也是过两年将我调去户部。”孙如安。
凤予就笑:“不是为了我吗?”
“哼。”孙如安偏头。
“不论是不是都多谢你。”凤予笑了笑,“说说看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
孙如安正色道:“陛下有意让沈涵去查卢澄的下落,不过最近顾衢带兵出城剿匪,镇国侯府内外固若金汤。沈涵一时没有进展,不过拖不了太久。”
“猜到了。宇文尧那厮,一向是狡兔三窟不留后患。”凤予道,“柳悦,沏茶!”
不多时柳悦端着热茶进来,身后还跟了个男人。孙如安定睛一看:“许太医。”
“许垣琢见过孙大人。”许垣琢行礼道。
“既然有事那本大人就先走了。”孙如安语罢起身。凤予捧着热茶掀眼一笑:“不尝尝再走?”
“不必,我不缺这口茶。”孙如安道,“陛下让我问你你是喜欢贵妃的服制还是皇后的?”
凤予吹凉茶水,轻声说:“水烫了,得用七分热的水才好。”
七分热?孙如安心中一动,脚步不停,没多久便离开了善汀阁。见她走了许垣琢上前给凤予上药:“公子这手,得把水泡挑破了厚敷才好,最近几日都不可碰水。”
凤予没什么表情:“嗯,挑吧。”
“公子忍一忍。”许垣琢烧红了银针,手起针落,脓水混合着血流了凤予满手,青年侧过身轻咳,许垣琢随口道:“这屋里是有些冷,待会给公子烧一壶姜汤吧。”
“我可不爱喝那玩意儿。”凤予摇了摇头,“烧了给外面的人分一分。”
柳悦心念一动。凤予见状道:“怎么,你也想喝?”
柳悦垂头:“奴婢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一壶汤而已。”凤予手一摆,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卧房里走,“困得很,晚膳不必上了。”
许垣琢一愣:“但是公子,药还没喝呢。”
“熬好了叫我。”
床帘放下屋里一下没了声音。柳悦和许垣琢对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并肩走出房间,柳悦小声道:“公子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许垣琢更小声:“其实没怎么变,不过是说话更随意了。”
柳悦:“许太医以前认识凤予殿下?”
许垣琢沉默良久:“家父在前朝也曾任太医院院首,殿下幼时多病我也常入宫随侍。那时几个皇子里殿下性子最和善,只是贵妃当时多有责罚,殿□□制又弱,一年春冬两季都病得下不来床。”
两人一阵沉默,许垣琢自知失言摇摇头:“是我多嘴。我先去熬药,夜深露重姑娘多小心。”
柳悦礼貌道了谢,两人就此分别。她边走回去边想起讨伐贼匪时的顾晖,小小的少女提刀冲在最前,明明自己也一身伤,却会记得她的伤势,前一秒还在和魏大人吵架,后一秒也能分她一半的上药。
好像啊,这两个人。柳悦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矫情——不过是一壶姜汤,居然也能扯上顾小将军。
轻舞在殿门口等她:“孙大人身上已经搜过了,没有任何不妥。那咱们还报给陛下吗?”
柳悦摇了摇头:“孙大人有陛下手谕,搜身又无不妥,不必多此一举。”
轻舞点点头。她也是这么觉得的,两人一拍即合。后半夜,姜汤送来了,人人有份,禁军站了一天也被冷风吹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一会儿,纷纷松懈下来休息。
太医院的小太监说这是凤予的意思。禁军中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其实这位殿下,人还不错。”
“对啊,咱们在这儿监视人家,他也没发脾气,还朝我笑呢。”
轻舞撇嘴:“笑一下你就不行了?人家不知道对多少人笑过。”
“话不能这么说啊。七殿下容颜绝色,天下多少英雄好汉都垂涎,他朝我笑我还不能开心了?再说了,咱们也当值那么久,几个主子记得给咱们熬姜汤暖和?”
一群人哄堂大笑,丝毫没考虑到屋里凤予早就歇下了。
轻舞气急:“欸你们……”
唰——一柄长剑从房顶落下,直直插进地砖三寸,剑柄亮出三个血红的大字——罗刹语。全场骤然一静,房顶上传出冷漠至极的女声:“多干活,少说话。”
饶是轻舞满心的不服,在上级面前也不得不沉默下来。
又过了一炷香,许垣琢终于熬好了安胎药给凤予送去,进屋一看,凤予蜷缩在床上,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呼出的气都带着热气。
许垣琢手一抖:“不好了,公子发高热了!”
柳悦骤然惊醒,飞奔进卧房,看见许垣琢正用力掐凤予的人中,床上的青年紧皱眉峰,低低地咳嗽,每咳一声都带着轻微的血沫,咳到后面鼻子和嘴里都在往外冒血,触目惊心。
“这……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轻舞懵了。
此时一道倩影快速冲进屋给凤予把脉,把完脉眉头紧皱,马上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喂给他:“柳悦。”
“在,首领。”
“凤予殿下忽然发高热,咳血不止,快去告知陛下。”
“是!”柳悦风一般领命离去。
另一边,孙如安被搜完了身,在皇宫一处无人的角落与小鸟相会,她从小鸟羽毛中取出一张纸条,快速看完藏进靴子,很快离开皇宫直奔沈府。
沈涵还在奇怪孙如安夜晚前来,孙如安却开门见山:“你往后的解药都去郊外梨园领,不会再有人给你送药了。”
沈涵大惊失色:“你,你是凤予的人?”
“我为天下百姓做事。不过比你好一些,不至于出卖旧主。”孙如安冷冷说完转身就走。
“你站住,你什么意思!”沈涵大声喊,孙如安却已经快步离开。她还有其他人要通知,凤予一个人在宫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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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传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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