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仞，你说人怎么能睡的那么沉？”
“不知。”
裴砚州意识模糊的时候耳边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好像有人凑到他床边观察他。
“诶我昨天睡那么晚都起来了，他怎么还没有起来？”
那声音又问。
这次没人回应，她也不在意。
“瞧他那样应该平日也是严苛自律之人怎么还不如我。”
那声音笑道，还多了几分得意。
“看来我也不算懒怠之人嘛，告诉迎喜以后别骂我懒啦。”
好像梦里也有这样的声音。
缠着他、贴着他、亲着他，让他沉醉沉迷、让他痛不欲生。
让他一次又一次看清自己，他裴砚州即使成为了什么样的人，身上也流淌着低贱不堪的血液。
永远不配得到爱。
迷雾渐渐散去，清醒的意识缓缓注入被梦魇困住的幻境中。
裴砚州缓缓睁开眼，待意识清醒后他看见凑在他床边的洛明棠，身穿一身鹅黄宫装，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梦里的一切太过美好，裴砚州几乎以为他还在梦中，身体遵从内心的本能，想伸手抚摸她的笑颜。
在对上了洛明棠干净明亮的眼睛后，那只手戛然而止在一半。
她不是梦里的洛明棠。
虽然长着一样的脸，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却不是梦里的那样。
没有一丝爱意。
原来这才是现实。
他颓然放下手。
果然梦终究是梦，不能成为现实。
就如同大梦一场，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和爱意，裴砚州觉得自己可能是在黑夜里太久，骤然接受到如此炽热温暖的东西，让他有些贪恋。
“咦。”
他的反应落在洛明棠眼里有些古怪，这人昨天眼神不是这样的啊，今天怎么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你醒啦。”
她随意一个动作惹得裴砚州如临大敌，他猛的朝后缩去，结果因为动作太大头狠狠磕在身后的墙上，发出剧烈的声音。
“诶你这人是睡傻了吗？”
见他反应那么剧烈洛明棠以为他睡昏头了，下意识想伸手去拉。
结果被裴砚州躲开了。
“你怎么在这？”裴砚州坐起身整理下有些乱了的衣襟，冷声说道。
她尴尬的收回手。
“我上完学回来，瞧你还没醒就过来看看你。”不在意裴砚州冷淡态度的洛明棠趴在床榻前撑着脑袋望着裴砚州。
她甚至还热心的询问，“”那个你饿了吗？我宫里的小厨房新做了枣糕，再配上杯牛乳茶，等你尝过之后让你一整天都会有好心情。”
对于自己宫里厨子的手艺洛明棠十分自信，这可以她一手调教，能力远超御膳房大厨。不吹牛的说她小厨房水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可是她朝外祖求了很久才求到的点心师傅。
她捞起放在旁边的食盒，打开后递到裴砚州眼前。
鹅黄色的衣裳、枣糕、牛乳茶。
裴砚州狠狠闭紧双眼，又想起那个缠绵的吻，他扭过头没看洛明棠，拒绝道。“我不爱吃甜的。”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甜的呢？”洛明棠感到奇怪，明明甜食是这世间最治愈人心的东西，“很好吃的，你尝尝。”她不死心的又递近几分，试图让裴砚州改变想法。
随着洛明棠的靠近，裴砚州先闻到了梦中的甜果香。
他的手死死攥紧被褥，想极力压下梦境的影响，可洛明棠偏偏要往他身边凑，他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伸手一推。
“说了我不吃。”
洛明棠没料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手中的食盒没拿稳跌落在地上，盒中的枣糕也掉了出来。
“诶你这人，不吃就不吃嘛发什么脾气。”
洛明棠弯下腰捡起沾灰的枣糕，心疼的看着。
“一饭一食来之不易你怎么能这样。”
“铮！”
又是那声熟悉的剑声。
少年见裴砚州这样又抽出了他的长剑，他见不得有人对洛明棠展现出恶意。
裴砚州第一次正眼看向少年，一身黑色的劲状，和梦里一模一样。
“诶诶阿仞快收回去，他又没有伤害我。”
洛明棠连忙按住少年持剑的手，“他不想吃就不想吃，是我非逼着他吃才这样的。”
“你没错。”
少年说道。
就是这样霸道，就是那么无理。在少年眼中只要是洛明棠就不会错。
连裴砚州都侧目望去，这人从始至终都一直站在洛明棠身边，再看看他自己，他都做了什么。
“好了好了，消消气他没有对我怎么样。”
少年听到洛明棠都这样说了，便抽回长剑到后面寻了处地方抱着剑等着。
裴砚州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的反应强烈落在洛明棠眼里无比奇怪，可他又不能告诉洛明棠自己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要是说出来指不定被洛明棠当作登徒子赶出去。
他没有和女子相处的经验，平日引以为傲的学识在处理这些关系上毫无用处，裴砚州拼命搜寻记忆中认识的人中是怎样和女子相处，若是运用在自己身上该怎样去道歉，最后遍寻无果只能生硬的朝洛明棠伸出手。
“抱歉，我不知道会碰掉它。你把它给我吧。”
“都脏了你要干什么？”
洛明棠不明所以的递给他，却看见裴砚州接过后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就送入口中。
“诶这个都脏了！”
洛明棠想拦却被裴砚州避开。
“无妨，把灰尘弄掉就好。”
裴砚州淡淡回复，之前家里没钱的时候连快馊的饭菜都吃过，那个时候无论是什么，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沾上点灰尘不算什么，只要能吃就行。”
见他这样说洛明棠没有再拦，她趴在床边看着裴砚州慢条斯理的吃着枣糕。
这人连吃东西都那么好看！
她就这样一边等裴砚州吃完，一边欣赏裴砚州的样貌，炙热的目光盯的裴砚州都有些不自在，可洛明棠却大大方方的看着他，等裴砚州吃完还贴心的给他倒了杯牛乳茶。
“你都吃了枣糕了，也不缺杯牛乳茶吧。”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眼里满满都是想让他尝尝味道的兴致。
洛明棠还是没放弃想给裴砚州安利的心。
见她这样坚持裴砚州没法再拒绝了，他顺从的结果洛明棠手中的茶杯，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能再这样了，裴砚州告诉自己。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女子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他太久没见到过阳光，又或许是受昨夜梦境的影响。
裴砚州认为自己要赶快离开，他后悔昨天一时冲动答应洛明棠的要求，他把这一切归结到杨氏身上，都怪她昨天将他折磨的意识不清，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洛明棠。
一切应该回到正轨，他这样生活在地狱的人终究不能在人间带的太久，人间的阳光太过美好，竟让他生出一股贪念。
他有些羡慕梦里的裴砚州能得到这样赤诚的爱，又觉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完全不懂得珍惜。
他不知道自己日后也会囿于名为自卑的枷锁中，渴望被爱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配。
洛明棠这样的人值得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谁都可以，唯独裴砚州不配。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烂人。
自私自利，贪婪可怖。
……………
“昨天太急我都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裴砚州正打算辞别时，洛明棠先开口。
“我叫洛明棠，宫中排行第六。”
她大大方方的介绍着自己，语气自然。
见裴砚州没反应她凑过去晃了晃手，“你怎么一副早就知道我是谁的模样？难道我很出名吗？”
洛明棠自认为自己足够低调，她在想是不是自己总溜出宫总被迎喜在东市逮回宫导致她在外面名声不好。
毕竟在南庆百姓眼中宫里的殿下总归是天潢贵胄、贵不可言的存在。
哪像她只知道吃喝玩乐。
看来以后出宫要低调些了，洛明棠心想，等一会她要告诉迎喜以后不能这么明晃晃的逮她回宫。
他们都得低调些。
“昨日听你身边的人叫过。”
裴砚州回答。
“原来如此。”洛明棠了然，“我还以为我在你们眼中风评不好呢。”
见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原因洛明棠稍微放下心来，见裴砚州还没有说名字催促道，“别想转移话题，快说你叫什么。”
“我叫裴砚州。”
“嗯…人如其名好名字。”
洛明棠夸赞道。
见裴砚州一脸欲言又止她又问道。
“你是想说什么吗？”
“我想出宫。”裴砚州抬头对上洛明棠的目光坚定的说，“你收留我一夜，我救你一次也已经扯平，从今往后你不再欠我，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切需要回到正轨。”
说罢便从床上起身，毫不犹豫的伏跪在地朝洛明棠叩拜礼。
“草民裴砚州在此多谢殿下，愿殿下千秋万岁，万寿无疾。”
“可是你不参加春闱了吗？”洛明棠不解，“你没有推荐信是参加不了春闱的，连推荐信都不需要了吗？”
她看得出裴砚州眼里的野心，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宁愿放弃自己的野心。
“草民无能，可草民只是一介布衣配不上殿下这般爱重。”
裴砚州没有起身，他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回复道。
“你可有婚配？有心仪的对象吗？”
洛明棠突然问道。
“草民孑然一身未曾婚配。”
裴砚州一下子没跟上她跳跃的思路，下意识的回复道。
“那没关系。”洛明棠伸手将他扶起，“你不必担心我会影响你的未来，为了回报你的恩情我会答应你三件事，只要我洛明棠能做到无论你提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至于我说喜欢你，是因为我喜欢漂亮的东西想天天看着让我开心，所以我愿借你一阵东风祝你上青云，日后若你有喜欢的姑娘便告诉我，我会为你向母皇求一道赐婚圣旨。”
“我们南庆的女子都敢爱敢恨，你待在我身边让我开心而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咱们相互抵平。所以你不必有负担,我喜欢你和你做自己没有冲突。我给你考虑的时间。”
裴砚州能看出她是真的只喜欢他的样貌，单纯带着对美丽事物的欣赏。
若长期沉浸在美梦中只会徒深贪念渴望得到更多。
他裴砚州不是什么好人，听到洛明棠的话他真的下意识的开始权衡利弊，分析出她真的是他此生能接触到最高的枝。
经年沉积的不甘让他舍不得放弃春闱的机会，这是他改变命运最后的机会。
哪怕内心抗拒，哪怕鄙夷自己的丑陋。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大过一切情爱，他最后还是向自己的贪婪与野心低头。
所谓挣扎与逃离不过借口，贪婪最终压倒了理智，他喉头滚动，他听见自己卑劣的声音。
“我只需要你帮我两件事。”
“一是借我一笔钱，我用来还清债务和日后给母亲下葬，若我真能直上青云日后定翻倍奉还。”
“二是成为我春闱的推荐人，替我写一封推荐信。”
他厚颜无耻的仗着洛明棠的喜欢提出将会令他未来悔恨终生的要求。
原来他早就不配祈求她原谅。
裴砚州开始埋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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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喜欢你和你做你自己并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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