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方冉母亲痊愈的消息如同驱散阴霾的阳光,让她雀跃不已。她第一时间拨通康宁的电话,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康宁,我妈妈痊愈了!真的……谢谢你!”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朴实的道谢。
电话那头,康宁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消化这份巨大的喜悦,随即传来他温和却略显疏离的声音:“那真是……太好了。说什么谢不谢的,太见外了。”他习惯性地将功劳推开。当天,康宁便在网上精心挑选了各种高级营养品,收货地址毫不犹豫地填了方冉的住处。电话告知时,他的语气依旧平淡:“给你妈妈买了点补品,身体刚好,需要巩固。”方冉握着电话,心头暖流涌动,这份不动声色的关怀,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感动。
与此同时,史蒂芬完成了几个月的考察,准备返回美国。临行前,他对方冉表达了明确的意向:“方,我还会回来的。”方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礼节性地回应:“欢迎你随时再来中国,期待未来在北京继续与你共事。”话语热情,眼神却平静无波。
日子似乎重归平静轨道。然而,一个加班的深夜,康婷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划破了宁静。是康宁公司的副总李伟,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和沉重:“婷婷,出事了!康总……康总出车祸了!”
“轰”的一声,康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耳鸣目眩,握着话筒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冰冷的汗水浸湿了掌心。“什么?……现在什么情况?!”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情况很危急,康总重伤,正在抢救!车掉下山谷了,同车的四个人都……”李伟的声音哽了一下。
康婷的眼泪瞬间决堤,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脑海里闪过哥哥各种可能的可怕画面。“怎么会这样?!我……我马上回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哭腔。
“好,好!婷婷你别急,路上注意安全。你母亲已经在医院了,可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是得你回来主心骨。不过,医生还在尽力,你……你也别过分担忧。”李伟努力安抚,但言语中的严峻无法掩盖。
康婷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手在网上订了最快一班飞广州的机票。她冲出办公室,深夜的冷风吹在泪痕未干的脸上,刺骨的凉,却吹不散心头的焦灼。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此刻在她听来如同催命的鼓点。
李伟在机场接到形容憔悴、双眼红肿的康婷,两人一路无话,风驰电掣般赶到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急救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康婷心上。她抓住李伟的胳膊,声音嘶哑:“李哥,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
李伟疲惫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后怕:“公司不是准备在粤北山区投资那个中药材种植园吗?投入太大,康总坚持要亲自去现场考察验收。结果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山路湿滑得要命,车子在转弯处失控,直接冲下了山谷……四个人,都重伤。康总……伤得最重。”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伤情最轻的那个同事已经脱离危险了,康总他……还在里面抢。”
“哥……”康婷听完,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再次袭来,她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下。李伟连忙扶住她。
“婷婷,坚强点!这家医院的外科是全国顶尖的,康总他……他福大命大,一定能扛过去!”李伟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既是安慰康婷,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康婷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强迫自己站直。她看到急救室外长椅上,母亲枯坐在那里,眼睛早已哭得又红又肿,像两个核桃,双手紧紧抓着座椅边缘,指节泛白。康婷走过去,挨着母亲坐下,紧紧握住母亲冰凉颤抖的手,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妈,别怕,哥哥他……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这话,是说给母亲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时间在死寂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康婷坐立难安,一会儿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一会儿站起来,在狭窄的走廊里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尖上。恐惧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在她心里,康宁早已不仅仅是兄长,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无可替代的支柱。她只能一遍遍在心中祈祷,祈求他能闯过这道生死关。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漫长等待后,急救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一位满身疲惫的医生摘下口罩,目光扫过焦急的家属:“谁是康宁家属?”
“我是!我是他妹妹!”康婷像离弦的箭一般冲过去,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医生,“医生,我哥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祈求。
医生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凝重:“命保住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太好了!谢天谢地!”李伟长舒一口气,用力搓了把脸。
康婷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椅子上,巨大的虚脱感袭来,眼泪再次无声滑落。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声音哽咽:“妈!妈!你听见了吗?哥他……他活下来了!”母亲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松懈下来,老泪纵横,不住地点头。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清新。然而,医生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但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头部和胸部遭受了非常严重的撞击,虽然现在命保住了,但后续……很可能会遗留一系列后遗症,比如行动障碍、头痛、甚至认知方面的影响。另外,骨折需要尽快进行手术矫正固定,不能再拖了。”
康婷的心再次沉入谷底,刚放下的石头又悬了起来。脱离危险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隐忧取代。
李伟在一旁补充道:“单位的马主任、吴老师和徐老师昨天都来过了,那时候康总还在昏迷。他们态度很明确,要求医院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好的方案、最好的药抢救康总,所有费用,由研究局和我们星光公司共同承担。”
中午,心力交瘁的康婷才想起工作,她强打精神给方冉发了一封请假邮件,简要说明了哥哥车祸重伤的情况和自己已回广州。
北京,方冉刚结束一个会议,点开邮件,标题“请假事由”下的内容让她瞳孔骤缩——“家兄康宁车祸重伤”。短短几个字,像重锤砸在她的心口!康宁出车祸了?!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呼吸都停滞了片刻。她立刻抓起手机拨给康婷,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康婷!邮件我看到了!你哥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电话那头传来康婷沙哑疲惫的声音:“谢谢方冉姐……我哥他……命是保住了,但人还没完全清醒,医生说……是半昏迷状态……”
半昏迷?!方冉的心猛地一沉,这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我马上过来!”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挂了电话,她立刻让助理订了最近一班飞广州的机票,推掉了接下来所有日程,简单收拾了行李便直奔机场。飞机上,窗外的云海翻腾,她的心却沉甸甸地坠着,脑海中不断闪过康宁或严肃或温和的面容,以及邮件里那冰冷的“重伤”二字。
当方冉风尘仆仆赶到医院病房时,康婷一见到她,多日积压的委屈、恐惧和疲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哇”的一声扑进她怀里,像个受尽惊吓的孩子般大哭起来:“方冉姐……我哥他……他伤得太重了,身上好多地方都……都碎了,现在还没醒过来……呜呜……”
方冉心疼地搂住康婷颤抖的肩膀,一边轻拍她的背安抚,一边听着旁边医生详细地介绍伤情:颅骨骨折、肋骨断了四根、腰椎和四肢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挫伤……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方冉的心上。她的眼圈迅速红了,鼻尖发酸,强忍着才没让泪水落下。她没想到,那个在她印象中永远强大、可靠的康宁,此刻竟如此脆弱地躺在病床上,被层层纱布和仪器包围。
她走到病床边。李伟正低声和主治医生讨论着手术方案和风险;何丽则伏在康宁的床边睡着了,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显然已守护多时。方冉和康婷轻轻坐在病床两侧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康宁毫无血色的脸上。氧气面罩下,他的呼吸微弱而规律。方冉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冰冷的手背,心中一片酸楚。康婷的泪水无声滑落,低泣着:“哥……你听见了吗?方冉姐来看你了……你快醒醒啊……”
方冉吸了吸鼻子,凑近康宁耳边,声音温柔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康宁,我是方冉。你听着,我知道你能听见。你这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也一样,我知道你一定能挺过来!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等着你醒过来,等着你好起来!公司需要你,婷婷需要你,伯母需要你……我……我们也需要你!你一定要加油,闯过这一关!”她的话语像涓涓细流,带着信念和温暖,试图穿透昏迷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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