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方冉平静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语气淡然得像在谈论天气，“怎么可能答应。文化差异太大，他又不会久留，几个月后一拍两散，以后在公司见面多尴尬？没必要。”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康婷拍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赶紧低头扒拉碗里的饭，掩饰着狂跳的心和脸上藏不住的庆幸。
一回到家，康婷立刻反锁房门，拨通了康宁的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哥！哥！出大事了！史蒂芬！那个老外！他跟方冉姐表白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几秒，才传来康宁极度压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什么？！她……答应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刺得他指尖发麻。
“没有！方冉姐拒绝他了！”康婷赶紧报喜，“她说文化差异大，史蒂芬待不久，不想搞复杂！”她竹筒倒豆子般把方冉的理由复述了一遍。
然而，康宁那边并没有传来预想中的松气声。康婷只听到一声沉重的、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吸气声，紧接着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半晌，康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异常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我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重锤敲在康婷心上。她从未听过哥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作响。康婷握着手机，知道哥哥那边已经天翻地覆。她猜对了，史蒂芬的表白，如同投入康宁心湖的一颗炸弹，瞬间将他所有的犹豫、顾虑、自我安慰炸得粉碎。那层他小心翼翼维护的“朋友”窗户纸，被一个外来者以如此直接的方式戳破了。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不能再等了。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带着灼热的温度，烧尽了他所有的迟疑。方冉拒绝史蒂芬的理由很充分，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优秀的方冉身边永远不会缺少追求者。而他，如果继续龟缩在“朋友”的安全区里，只会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别人。
康宁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着名为决心和勇气的火焰。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情感，混合着强烈的危机感，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这一次，轮到我上场了。我要告诉她，告诉方冉。
从康宁放下手机的那一刻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燥热就从心底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屏幕暗下去，方冉婉拒的邮件仿佛还灼烧着他的视网膜。“公司事务繁多，无暇来广州”——一行字，轻飘飘地，却像一块巨石砸在他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是惊涛骇浪。他对她，到底算什么？是那个可以毫无顾忌分享创业艰辛、吐槽生活琐碎的“铁哥们”方冉？还是……那个会在他深夜加班时突然闯入脑海、带着温暖笑意的身影？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办公桌上摊开的华南市场拓展报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前晃动的，全是那个叫史蒂芬的老外可能对方冉露出的、自以为迷人的笑容。不行！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不能让方冉被那些不靠谱的家伙伤害，他得把她……追回来？这个词蹦出来时，连他自己都惊了一下。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这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连轴转的会议间隙，盯着财务报表的某个瞬间，甚至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方冉的脸总会不合时宜地浮现。他烦躁，困惑，甚至有些恐慌——自己这是怎么了？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他拨通了妹妹康婷的电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婷婷，我得想办法……我得去把方冉追回来，真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根本停不下来……”电话那头，康婷先是沉默，随即爆发出一阵清脆又了然的“咯吱咯吱”笑声，像摇响了一串银铃：“哥！你这哪是追朋友啊，你这分明是爱情在作祟！铁树开花啦？”
康宁的公司确实如日中天，业务版图已从广州辐射整个华南，下一步剑指全国。这节骨眼上，他不敢也不能对公司有丝毫松懈。每一份决策都可能影响估值，每一个负面新闻都可能成为对手攻击的靶子。追求方冉？这念头本身就带着风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先稳住公司这艘大船！好在公司架构已趋成熟，他只需在战略层面掌舵，日常事务有得力干将分担。这为他挤出了一些宝贵的时间碎片。他开始像策划一场重要的商业并购一样，在深夜的台灯下，对着空白的文档，艰难地起草着“追求方冉计划书”——尽管这名字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看着妹妹康婷如今在公司里独当一面的干练模样，康宁内心对方冉的感激更深一层。是她当初拉了一把迷茫的康婷。这份情，他记着。他斟酌词句，发了一封邮件给方冉，以感谢她对康婷的帮助为由，热情邀请她来广州放松游玩。邮件发出后，他几乎每隔半小时就刷新一次邮箱。回复来了，却如一盆冷水：“小事一桩，不必客气。近期公司事务实在繁忙，抽不开身去广州，抱歉。” 礼貌，疏离，无懈可击。康宁盯着屏幕，指尖发凉。第一次试探，铩羽而归。
“哥，别绕弯子了！”康婷得知后，直接点破，“干脆，你来北京！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 康宁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北京？公司这边千头万绪，再去北京折腾，万一……” “万一什么？”康婷打断他，语气犀利，“你摸着良心说，是你那些等着签字的文件重要，还是方冉姐重要？文件晚签一天公司不会倒，方冉姐要是被人追走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康宁哑口无言。是啊，哪个更重要？答案呼之欲出。可住哪？难道还住方冉家？那也太尴尬了。“住我这儿啊！”康婷拍板，“虽然地方小点，但总比酒店强，也方便你‘潜伏’行动。”
几天后的周末，首都机场的喧嚣扑面而来。康宁拉着行李箱走出闸口，康婷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过来。她的住处是个温馨的一居室，虽小但整洁。康婷指着书桌：“哥，网络快得很，电脑也给你备好了，处理邮件绝对没问题。实在需要你亲自出马的，让他们等着！天塌不下来。” 康宁看着妹妹细心的安排，心头一暖：“想得挺周到，谢了，婷婷。”
接下来的几天，康宁成了康婷小屋的“幽灵房客”。白天，他偶尔出门，漫无目的地在北京街头游荡，试图在陌生的城市里捕捉一丝方冉的气息。更多时候，他把自己钉在书桌前，屏幕的光映着他紧蹙的眉头。一封封邮件处理过去，回复得精准而高效，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点击“发送”，心思都飘向了别处。窗外的北京从白昼到华灯初上，再沉入寂静的深夜，时间在键盘敲击声中悄然流逝。又一个周末到了，计划中的“西单惊喜”箭在弦上。
康婷兴奋地拨通方冉电话：“方冉姐！周末西单，不见不散！有Surprise哦！错过后悔一辈子！” 电话那头，方冉的声音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婷婷，真不巧，史蒂芬约了我周末喝咖啡，然后要讨论几个项目细节，这两天都排满了，实在走不开……” “史蒂芬！又是史蒂芬！”康婷差点把手机捏碎，心里无声地呐喊，“你就那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吗？”她强压着火气，沉默了几秒，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那……好吧，我们再约时间。”挂了电话，她长长地、泄气般地“嘘”了一声，转头看向康宁，眼神满是忧虑：“哥，周末泡汤了。又是那个史蒂芬！我看方冉姐跟他走得不是一般的近，再这么下去，真怕她……日久生情啊！”
康宁的心沉了一下，但面上还算镇定：“急也没用。那就改天，不一定非要周末，工作日晚上也行。”“对！晚上氛围更好！”康婷立刻重燃斗志。然而，周一约，方冉说史蒂芬约了喝咖啡；周二约，还是史蒂芬！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兄妹俩。直到两天后，康婷才终于成功“抢”到了方冉的时间：“搞定！今晚六点半，公司楼下见，西单！”
傍晚的北京，车流如织。到达西单时已近八点，夜幕低垂，但商圈璀璨的霓虹将这里映照得如同白昼，人潮涌动，喧嚣热闹。方冉挽着康婷，脸上带着工作后的倦意，但笑容依旧温和：“婷婷，Surprise呢？我可是带着满满期待来的哦！”康婷俏皮地眨眨眼，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打：“别急嘛方冉姐，好戏在后头！走，先逛逛，放松一下。” 两人汇入商场的人流。康婷一边陪着方冉看衣服首饰，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手指时不时在手机上飞舞。方冉侧头看她，眼神带着探究：“今天这么忙？看你一直在回信息。”“啊？哦，没事没事！”康婷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故作轻松，“一个老同学，瞎聊呢！不用管他。”她赶紧转移话题：“方冉姐，你觉得……史蒂芬这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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