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一愣，随即乐了：“嚯！你们这火急火燎地把我召唤回来，合着就是凑一块儿喝茶开茶话会呢？”
何丽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放下茶杯站起来：“师兄！不是的，我在等你，阿姨就……就请我喝茶……”
王阿姨嗔怪地拍了儿子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人何丽姑娘等你半天了，我跟姑娘聊聊天怎么了？聊家常呗！难道跟你聊？聊你老大不小了，连个女朋友都带不回来给我看看？”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眼神却瞟向何丽。
何丽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康宁一看这架势，头皮一麻，赶紧打圆场：“妈！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丽，走走走，研究室正事要紧！”他几乎是半推着还在害羞状态的何丽出了门。
走在去研究局的路上，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何丽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她小声说：“师兄，其实……阿姨人真的特别好。我们刚才聊得挺开心的。”
康宁一听，心里莫名地轻松愉快起来，带着点好奇：“哦？都聊什么了？说说，让我也乐乐。”
何丽狡黠地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你猜？”
康宁想了想：“还能聊啥？无非是家长里短呗。我家有几口人，你家有几亩地，最近菜价涨了没，或者……我又怎么惹我妈不高兴了？”
“嗯……”何丽拖长了尾音，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差不多吧。不过……阿姨还特别关心你的个人问题呢。”
康宁脚步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她……她怎么跟你说这个？”
“为什么不能说？”何丽转过头，目光直视着前方，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师兄，你也该……该考虑找个女朋友了，甚至……该考虑成家了吧？”说完，她沉默下来，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响。
康宁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迷茫：“我……我是想先把工作理顺了，有点眉目了，再考虑这些事。”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不过……聊聊也无妨。反正……日子也就是这么一天天过。”
何丽侧过头看他，眼神清澈：“师兄，事业和家庭……其实可以同时进行的呀。难道工作没有起色，就一辈子……一个人过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和隐隐的期待。
康宁心里苦笑，又是一个未经世事、满怀憧憬的年轻人啊。他叹了口气，带着点过来人的无奈：“双管齐下？说得轻巧。你没看见咱们单位，还有好几个退休了都还是单身的老师呢？”他指的是资料室那位终身未嫁的老学究和后勤那位沉默寡言的老技术员。
何丽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脚步也慢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语气无比认真：“我……我可不想像他们那样。”
康宁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放缓了语气：“吓着你了？他们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成家立业的。而且……一个人过，也未必就不幸福。”
“一个人……没有家，怎么会幸福？”何丽立刻反驳，语气里是对家庭温暖的天然向往。
“也有好的地方啊，”康宁试图解释，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没有家庭的牵绊，能更……更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更容易做出点成绩来。”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空洞。
何丽微微蹙眉，显然不太认同：“那……那不就成了工作的奴隶了吗？眼里只有工作，没有生活？”
“不是奴隶，”康宁再次强调，却感觉有些词穷，“是……更专注。没有那些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琐事分心。”
何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眼神里分明写着“若有所失”。她沉默地走了一段，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康宁：“那……师兄你也想成为那样‘专注’的人吗？”
康宁被她问得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我？我境界可没那么高。我还是希望能……鱼和熊掌，兼得吧。”他用了句成语，带着点无奈，也带着点微弱的向往。
何丽听了，紧绷的小脸终于舒展开来，嘴角漾开一个浅浅的、安心的笑容，轻声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不再言语，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研究局那栋熟悉的灰色大楼就出现在眼前。他们收敛起各自的心思，匆匆投入了工作中。
（回到现实）
想到这里，康宁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露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当时自己怎么就那么迟钝呢？何丽那些欲言又止、那些脸红心跳、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自己竟然完全没往那方面想！真是笨死了！
贾佳慧刚平复下心情，正端着水杯假装喝水，眼角余光瞥见康宁这“诡异”的笑容，立刻凑了过来，带着探究和八卦：“哟？挨了顿批还笑这么开心？回味啥呢？马主任的谆谆教诲让你顿悟人生了？”
康宁猛地回神，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慌乱地掩饰：“啊？没、没什么！我……我笑刚才李伟那小子开的玩笑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试图把话题引回李伟身上。
贾佳慧一听，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点火星子，胖胖的脸颊鼓了起来：“康宁！你有病吧？！他说的那是人话吗？纯粹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可别当真，也别往歪处想！”她语气急促，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康宁看着贾姐这反应，不知怎地，刚才那点尴尬反而消散了，恶作剧的心思冒了出来，故意拖长了音调：“贾姐，你说……咱俩要是真闹出点绯闻来，那得是个啥场面？”他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呸！”贾佳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夸张的鄙夷，“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谁跟你闹绯闻？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媳妇儿！你想得美！”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何丽立刻接话，语气半是玩笑半是维护康宁：“就是！我们贾姐眼光高着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眼的。起码……得是像陈师兄那样，样貌才华都顶尖的人物才行！”她故意把“陈师兄”三个字咬得很清晰。
贾佳慧刚转过去的脸瞬间又转了回来，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再次汹涌而上，连脖子根都红了，她瞪着何丽，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羞恼：“何丽！你瞎说什么呢？！什么陈师兄不陈师兄的！”她最怕人提起陈金海，尤其是在这种暧昧不清的语境下。
何丽却不怕她，反而笑嘻嘻地看向康宁，意有所指地说：“师傅，听见没？目标很高呢！您还得继续努力加油才行喔！”她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狡黠的光芒。
康宁看着何丽维护自己又调侃贾姐的模样，心里那点因挨批而起的阴霾似乎被冲淡了不少，他笑着摇摇头，带着点自嘲：“算了吧。我这辈子怕是拍马也追不上陈师兄咯。别的不说，就人家那长相，那气质……啧啧。”他故意咂咂嘴，“再说，陈师兄现在可是远在海外镀金深造呢，前途无量，我这井底之蛙，拿什么比？”
“师傅，您怎么这么悲观啊？”何丽不赞同地反驳，语气真诚，“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就算……就算外形比不上，还可以比别的嘛！比工作能力，比人品，比……”她顿了一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声音轻了些，“我就觉得师傅挺好的，踏实，可靠。”
李伟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此刻像只闻到腥味的猫，立刻凑到康宁耳边，用气声飞快地说：“师傅！听见没？师妹这绝对是**裸的表白！把握机会啊！”说完还促狭地眨了眨眼。
康宁心头一跳，脸上有些发烫，瞪了李伟一眼，没接话，只是低声斥道：“干活去！”
李伟做了个夸张的鬼脸，缩着脖子溜回了自己的座位，假装埋头看起了文件，肩膀却可疑地耸动着。
康宁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和刚才的尴尬，目光扫过围在他工位旁的贾姐、何丽，以及假装忙碌的李伟，提高了些声音，试图让气氛重回“正轨”：“咳……今天挨了马主任一顿批，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我今后一定端正态度，认真工作！争取……争取做出点成绩来，不辜负大家的期望！”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空洞无力，带着一种言不由衷的苦涩。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感再次涌上心头，刚刚被何丽搅动的那点涟漪，很快被这现实的沉重感压了下去。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念一份毫无诚意的检讨书。
就在这时，徐组长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康宁和贾佳慧身上：“正好，都在。通知个事儿：下周末，研究室组织一次野餐活动，地点就定在局西门外那片梧桐林。贾佳慧，康宁，你们两个负责筹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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