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眠,老子X你祖宗!!”
眼睁睁看言不浔从小舢板上掉下去了,宋焱和阿流目眦欲裂向船舷扑去,可是身体刚一动,姜勇的人就围了上来。
两人动弹不得,恨不得把姜予眠拆皮剥骨。
“哈哈哈哈!!”姜予眠癫狂大笑,若不是隔太远,她真想亲手扯着言不浔的头发往海里按。
可惜,这笑声只持续了两秒,姜予眠就惊恐地看见言不浔在电光火石间拽住了垂下船舷的吊索。
然后,他身手敏捷地借由这根吊索荡到了船上。
“……”姜予眠傻眼。
死炮灰怎么没死?
啊啊啊啊去死啊去死啊!尊重自己的命运不好吗!!
她彻底丧失理智,拉扒着小舢板疯狂摇晃。
哐当哐当!
烂木头充当的小舢板怎么能和硬度极强的精钢船舷比,没两下这块舢板就断裂落进海里。
呆看了两秒后,姜予眠又开始疯狂拍打船舷,上蹿下跳的模样如同愤怒的大猩猩,吓坏不少小孩。
甲板上再度响起尖锐的哭声。
李殊辞猛地揪住她头发,狠狠撞在船舷上:“蠢货,要发疯去别处发!老娘的地盘,容不得你撒野!”
砰的一声,人们好似听到了头骨碎裂的声音。
姜予眠满脸鲜血,错愕地看着对方:“老、老师,我是眠眠啊。我、我在、在帮你对付言不浔啊……”
话没说完,脸上竟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这下她再也不敢出声了,恨恨瞪着李殊辞。
李殊辞怒斥:“我若不念在你喊我一声老师,早将你扔进海里喂鱼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也配在我大呼小叫!你不会真以为我教你些本事就离不开你了?哼,我可以教你,也可以教别人,你若还想多活几天,就老实给我闭上你臭嘴!”
“我、我……”
“听不懂人话是吗?贱种就贱种!”
哐当哐当!李殊辞拽着她长发,不留余力地接连往船舷上撞。
姜予眠脑袋嗡嗡作响,被这一通操作砸得当场失语。
李殊辞踹开她,面向胆战心惊的观众,高声宣布:“现在这里我说了算,谁要是不听话,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没人敢吭声了,哭泣的小孩嘴巴也被捂住了。姜予眠双目无神地瘫倒在血泊里,震慑了所有人。
这还是和李殊辞关系亲密的学生,换成其他人呢?不敢想。
李殊辞冷眸微眯,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尔后,她让人又弄来一个小舢板,逼迫着众人换船。
这次的舢板稍宽些,风浪也小了,阿流和宋焱先过,然后站在对面那条船上,大声指点众人诀窍。大家虽然心中害怕,却也有惊无险地爬了过去。
紧接着,李殊辞命人把他们押进了舱房。
另一边,言不浔爬上船后,也迅速被人控制,扔进了同一间舱房。
房门在外面反锁,宋焱趴在门缝底下看了看,一脸郁闷。
“我们三个人,才配两个守门的,人均守卫0.67,也太侮辱人了。”
“人均占地面积更少,还不足一平方。”阿流没骨头似地仰躺在床上,大长腿没地方搁,架在他哥言不浔膝盖上。
言不浔仰头打量着四周。
这间舱房不大,床和沙发占了大半面积,窗户很小,高高地嵌在墙上。此刻天光晦暗,阳光渐渐消散,不用说,他们正逆着夕阳,向恐怖的龙三角海域驶去。
宋焱嘟囔着坐进沙发:“外面看去,这船和小姨那艘差不多大,没想到里面空间这么小。”
“材料也很普通。”言不浔弹了弹墙面,听到清脆的砰砰声,“材料越次,各种器械发动机占用空间就越大,怪不得舱房这么小。”
阿流道:“这船是走特殊渠道,从一名欧洲富商手里买的二手货,船龄21年。”
“21年!”宋焱咂舌,“三年一代沟,四舍五入跟咱们一辈儿的啊!”
“不一样。”言不浔给他一个眼神,“你21岁正当打,船21岁就该退休了。李殊辞那些钱都拿去供养了海盗,用在船上的应该不多,你们看这钢板,都生锈了,三火徒手多来几下都能打穿。”
“那是,我力气多大啊。”宋焱感觉自己又行了,得意地冲阿流扬了扬眉毛。
阿流回他一个白眼,半晌后,慢慢坐直身体:“哥,你不会是想……”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
阿流和宋焱飞快地交换一个眼色,都听到彼此倒吸冷气的声音。
“哥,咱这是在海上,沉船不合适吧?”宋焱小心翼翼提醒。
“难道你有别的活路?”言不浔轻嗤,“龙三角素有东方百慕大之称,至今成因不明,无数船只离奇失踪。远的不说,二十年前言家一艘排水量两百万吨的大型货轮神秘消失,至今未找到船骸,对外说明是遭遇台风,可谁都知道,信号消失前五分钟,船长才向总部汇报过,当时天气晴朗,未见风浪。”
“哥你别说了,我害怕。”宋焱搓搓胳膊,鸡皮疙瘩起来了。
言不浔冷笑:“你害怕,李殊辞可不怕,她就是要逼疯我们所有人。”
“可这是海上,就算把船弄沉,所有人也难逃一死。”阿流皱眉说。
“所以我们要在进入那片区域之前,抢先占领救生艇,回我们自己的船上去。”
“怎么回?我们连门都出不去。”
“等着吧,李殊辞不会一直关着我们,那不是她的风格。”天光更暗了,言不浔站起来,望着从窗户外飘过的流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机械手表,“以现在的船速,要到明晚才会真正进入那片海域,在那之前,李殊辞一定会有所动作。”
“好,到时我们就弄出动静,无论如何都要抢到救生艇。”阿流下定决心,重重点了点头。
宋焱却有些担心:“可救生艇就那么几艘,就算我们全抢来,也装不下所有人。”
“……”言不浔和阿流都沉默下来。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李殊辞要所有人死,自然是拼尽全力堵住每一条活路。可船上都是言不浔他们的亲人朋友,谁出事都不行。
宋焱叹气:“我想苟弟了,如果他在,或许能劝住李殊辞。”
“才怪。”阿流冷笑。他一向是看谢彧不顺眼的,提起这人就忍不住阴阳怪气。
言不浔闭上眼没说话。
从李殊辞出现那刻起,他就有种莫名的直觉,总觉得谢彧离他很近了。
会在哪里呢?这艘船上吗?可是船这么大……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机械手表发出沉闷的声音。
窗口的那抹天光彻底隐没,星辰爬满天幕。
不出所料,走廊传来阵阵喧闹,李殊辞的人粗暴地踹开房门,赶鸭子似的把众人赶到了甲板上。
夜风微凉,不少人还穿着下午的薄衫短袖,冻得直打哆嗦。
“李殊辞,你又想干什么!”苏明征老爷子气得胡须乱颤,他一把年纪了,还被这样粗暴对待,身体有点吃不消。
苏和在旁边扶着他。
李殊辞冷眸斜睨着他们俩,本不想搭理,可又实在觉得好笑,轻嗤了声:“老弱病残你们爷俩占全了,就一张嘴还硬着呢。”
“你!……”老爷子抡起拳头,就想冲上去给她两下。
苏和觑着两旁持枪的守卫,赶紧把他拉住:“爸,你少说两句吧。”
同样是急脾气,言波咏就不闹腾,他被老妻拽着,想动也动不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殊辞,不知在盘算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殊辞次次折腾,都是冲着言家来的。言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言波咏自觉地带着亲戚远离人群,把言不浔这些小辈团团围在中间。
独独撇去了言雪晴。
同样是姓言的,言雪晴孤零零站在船舷边,如同风雨中飘摇无依的小白花。
随着甲板上人越来越多,场面也越发混乱,可是没人敢吭声,吭声的下场大家都已经领教过了。
李殊辞让人点亮流星灯,又架起香槟塔,站在高高的椅子上,将两瓶香槟倾倒入塔尖。
瀑布似的碎金色酒液顺着玻璃杯流淌。
言菲泉差点破口大骂,妈的,那是她专门从一处皇家酒庄订购的酒,1958年珍藏,一瓶价值六万英镑!
李殊辞这个强盗,竟然搬空了她的食品库!
等到香槟塔最底层的那几个杯子也注满酒,李殊辞又将管弦乐队的那队人单独拎出来,让他们站在她身后现场演奏。
这支乐队是Lanly家族特意请来的宫廷乐队,一向只为皇室成员服务,可上了李殊辞的贼船,即便是皇室也得对她俯首称臣。
乐队成员不敢怠慢,战战兢兢演奏起来。
刚起了个头,李殊辞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停。你们是没吃饭吗,这水平也叫宫廷乐队?”
总指挥胆战心惊地看着她,不知道哪做错了,只得又重来一遍。
“停。”李殊辞还是说,“你们到底行不行,大提琴是这么拉的吗,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一把夺下弓弦,指着大提琴手对姜勇喊:“这东西她用不好就别给她用了,去,拿刀来,她要再拉不好,就砍了她的漂亮爪子!”
琴手是名金发碧眼的法国人,听不懂她说什么,起先还一脸茫然,见姜勇撸着袖子走过来,立即吓得哇哇大叫。
“闭嘴!”姜勇一巴掌将她扇得没了声音。
不一会,一把手臂长的西瓜刀就被带到了大提琴手面前,姜勇硬塞到她手里,咧嘴一笑:“好好拉,别辜负了观众对你的信任。”
大提琴手再次茫然了,想问什么又不敢,察觉脸上温热,用手一抹,手心全是血。
她吓得又要哭,李殊辞厉声道:“怎么,你们的乐器都发不出声,要靠人的嘴巴来弄虚作假?好,那就给我往死里打,我倒看看你们是怎么用嘴演奏的。”
姜勇的手下立马围上来,抡起巴掌对乐队里的每个人左右开弓,哀嚎声此起彼伏。
那名大提琴手被姜勇按住,使劲地用砍刀拉据琴弦,细细的琴弦很快绷断,弹向她的眼睛。
“啊!”姑娘惨叫着,手指缝间一片腥红浑浊,好好的一只眼睛就这么废了。
李殊辞呷着香槟,终于发出了愉悦的笑声:“这才对,宴会就要尽兴,来吧,狂欢吧!”
“……”没有人应和她,除了尖叫哭泣的乐队成员,其余人脸色发白,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狱。
李殊辞对此一点也不介意,自娱自乐地接连喝了几杯,又按下音响开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一曲终了,她喘着气停下,大手一挥:“把我的东西拿上来!”
轰隆一声,身后的舱门打开,手下推着一个巨大的轮盘走上来。
“把她给我绑上去!”她猛地砸碎酒杯,胳臂向前一伸,直指言雪晴。
言雪晴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双腿像钉在地板上,怎么也挪不动。
姜勇狞笑着走过去,挡在言雪晴前面的人群自动分开,他一把揪住言雪晴的后脖颈,哑声道:“走吧,弟妹。”
“不,不,你们想干什么!”言雪晴骇得大叫,那个巨型轮盘没有固定,随着晃动转个不停,把她绑上去,她还有活路吗?
她挣扎得厉害,导致姜勇又给了她一巴掌,顿时她耳朵嗡嗡地响起来,一阵头晕目眩。
秦诗盈实在看不下去,出声道:“有什么话直说吧,谢太太犯不着这么羞辱人。”
“要不然你来?”李殊辞慢慢转脸看她,脸上笑意深邃,“对,就该你来。生而不养,你的罪过大着呢。”
秦诗盈气得不轻,这话怎么也轮不到李殊辞一个小辈来说。
言菲泉见不得老妈受欺负,挡在秦诗盈前面反唇相讥:“你倒是养得好,可你养的是自己生的吗?”
众所周知,李殊辞把谢明堂当亲儿子,养得那叫一个尽心尽力,若不是谢文谦坚决否认,都没人知道谢彧才是她亲生的。
李殊辞气得鼻子都歪了:“贱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假千金和我说话了!”
言菲泉面不敢色,眸光讥诮:“怎么,不能和你说话?你是什么了不得的臭鱼烂虾,我一开口,还能把自己熏着?”
“言菲泉,枉你在言家长大,说话竟然这么粗俗!”
“你又是什么高贵的,被枪毙了的,劳改犯的小仙女儿?”
“言菲泉!”论阴阳怪气,言菲泉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李殊辞暴跳如雷,指着一名手下暴喝,“愣着干什么,去给我掌嘴,掌嘴啊!”
“大清早亡了,九十年代还能听见掌嘴这个词儿。”
言菲泉眉梢轻挑,气场全开宛若参加一场贵族盛宴。家族的教养不容许她展露丝毫怯懦,她傲然直面走来的手下,扬起手,抢先“啪啪”两下,直接把对方扇懵了。
然后她甩甩手,眼神轻谩嫌弃:“不过如此。”
这两下与其说扇的是手下,不如说直接打在李殊辞脸上,李殊辞气疯了:“愣着干什么,给我弄死她,弄死她啊!!”
手下反应过来,当即就要掐言菲泉的脖子,言不浔一把将言菲泉拽到身后,抬腿向这手下踹去。
好巧不巧,这手下离船舷不远,言不浔选的角度又分外刁钻,就听“扑通”一声,这手下落进水中,激起数丈高的浪花。
全场死寂。
连李殊辞都傻眼了。
她眼珠瞪得快要掉出来,只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来人,来人!把他们统统给我杀了,杀了!!”
“真的吗,你现在就要杀我们?”相比李殊辞的疯癫,言菲泉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以为我不敢?我偏就要现在杀你们,杀光你们!杀光你们啊啊啊!!”李殊辞失控地打砸东西,音响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
手下们戾气横生,当即就要动手拿人。
言菲泉岿然不动,微微勾了下唇:“真的吗,你确定?前戏准备那么多,还没开场就散了,沉没成本有点儿大啊。”
“……”李殊辞的尖叫戛然而止。
言菲泉拿住了她的七寸。
是的,准备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哪能轻易让这一家子仇人去死?必然要将他们精神击垮,尝遍她这辈子尝过的苦!
李殊辞强压着恨意,慢慢冷静下来,森冷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最终落在无声抽泣的言雪晴脸上。
“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绑到轮盘上啊!”
“……不,不!”言雪晴再次吓得尖叫。
就在刚刚,她以为言菲泉会成为自己的替死鬼,还在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而窃喜,却不料峰回路转,言菲泉毫发无伤,而她也没能逃过既定的命运。
她骇然大叫:“放开我,不要绑我,你们去绑言菲泉,刚刚是她出言不逊不是吗!!”
姜勇面无表情任她挣扎,叫来几名手下,合力将她四肢大开绑在轮盘上。
姿势如此屈辱,言雪晴崩溃大哭。
秦诗盈难受地别开头,不忍看着这一幕。
到底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对方受虐,刚才出声,也是尽力想帮上一帮,可言雪晴喊的那些话,无疑又在她心上捅刀子。
什么叫“去绑言菲泉”?那可是她的妹妹!纵然她绝情不认,言菲泉却是实实在在养在二老膝下,精心培养长大的。
罢了,都是命,她欠李殊辞的,自该由她自己去偿还。
言雪晴并不知道,她这一声胡乱的叫喊,把母女之间最后的情分也斩断了。
这时李殊辞又恢复了大权在握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后,淬毒的目光饶有兴致打量着言雪晴。
“下面,我们来玩个游戏。大家看到这个可爱的轮盘了吧,上面嵌着姜太太这根美丽的指针呢,嘻嘻,接下来我会转动轮盘,指针指到谁,我就回答你们一个问题。不许拒绝哦,来,一二三,开始!”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她推动轮盘,言雪晴呼啦啦旋转起来。
言雪晴阵阵天旋地转,吓得颤抖尖叫,那轮盘可不是一圈就能停的,她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捣碎了。
“呕!”突然,她再忍不住,张口喷了李殊辞一脸污秽。
“啊啊啊啊!!”李殊辞恶心得不行,扶在桌边干呕,好一会,又用香槟漱口,喷了口气清新剂,这才算是活过来。
再看言雪晴,同样被那些污秽反噬,弄脏了衣裙。而此时轮盘要停了,李殊辞眸色凛然,让人拿来一条长鞭,朝着言雪晴狠狠抽去。
呼啦啦!轮盘再次飞转起来。
言雪晴狼狈尖叫。
她今日穿着一件轻纱长裙,轮盘一百八十度倒转时,长裙也倒覆下来蒙住她的脸,她不仅无法呼吸,裙下的春光也纤毫毕现,简直丢尽了首富太太的颜面。
围观众人心里唏嘘,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李殊辞现在对付的是言雪晴,下一个会是谁呢?难保不是他们自己。
不少人忍不住闭上眼睛,不忍看向这惨烈的一幕,耳畔只有李殊辞癫狂的笑声久久回响。
好一会儿,笑声才随着轮盘停下来,言雪晴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已然不成人形。
李殊辞打量着她,满意点头:“不错不错,下面就是出结果的时候了。让我们看看,谁是这一轮的幸运儿!”
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判定这名幸运儿的,反正,在她一阵漫长而促狭的笑声之后,她随手一指,锁定了那位和谢家有生意往来的老太太。
“老东西,先前就你叫得欢。现在给你个机会,有什么想说的,尽管道来。”
老太太早被她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先前指点江山的气势:“我,我没什么想说的。”
“你确定?”李殊辞紧了紧手中的鞭子,目含威胁,“游戏开始,可就停不下来了,你若是没想说的,那我只好把你丢下去喂鲨鱼了。”
什、什么?老太太骇然瞪圆眼睛。
李殊辞巧笑倩兮:“来人,把她的手砍下来,丢到海里喂鲨鱼。”
海里是不是真的有鲨鱼不好说,光是听到砍手老太太就开始尖叫了:“我说,我说,别砍我的手!”
“这还差不多。”满意于自己的成果,李殊辞扬扬下巴,示意手下停手后,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你想说什么?”
老太太抖成筛糠,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我、我我我想想问问,你你你真的会杀杀杀我们吗?”
“哈,这还用问?”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李殊辞扑噗笑出声,大手一挥,手下立刻提着刀走向队伍末尾一名青年,兔起鹘落,一刀封喉。
随后粗暴地将青年扔进了海里。
“……”
血腥味在寂寥的风里漫开,一切快到不可想象。
足足两分钟,老太太嘶声尖叫,那名青年正是她的独孙,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马上就要从国内顶尖大学毕业,步入人生最好的年华。
死亡的气息在人群中漫延,李殊辞手持长鞭,宛如不断逼近的死神,发出了令人胆寒的笑声。
“好的,这一轮游戏结束,效果还不错。来来来,时间不等人,我们进入下一轮。”
啪!长鞭出手,再次抽在言雪晴身上。
轮盘飞转,言雪晴奄奄一息,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次轮盘停得很快,李殊辞随手指了乐队一个小姑娘:“轮到你了,问吧。”
这回不敢提生与死的问题了,小姑娘颤抖着道:“你、你能不能放了我们,我、我和你无怨无仇,我只是做一份工作,我想活命……”
“不能。”李殊辞回答得干脆,素手一扬,“这么蠢的问题还用问吗?掌嘴!”
小姑娘拔腿想跑,刚转身,反被拽住了头发,紧接着疾风骤雨般的巴掌落在脸上,打得她辨不清东南西北。
直到牙齿脱落,脸颊肿起,李殊辞才喊停,把她扔到角落里自生自灭。
“继续。”
轮盘再次飞转。
啪啪啪!李殊辞发狠地抽着鞭子,始终不让轮盘停止,言雪晴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骨头像被打碎了,裙子上血迹斑斑。
所有人都把头别开,不忍心看。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言雪晴的尖叫低下去,李殊辞才喘着气停了手。
然后她接连干了三杯酒,猛地将杯子砸碎,直指苏和:“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捅的你?”
苏和眉目深锁,没有吭声。
她自顾自地说道:“是姜勇!你们姓苏的要娶言雪晴,天然就是姜家的敌人。”
“胡说八道!”苏明征老爷子勃然大怒,“苏言两家的婚约早就订下了,那时言家甚至还没搬去福安,还没认识一个姓姜的。分明是姜浩海横刀插足,我不信他对这事儿完全不知情。”
“你想什么呢老东西。”李殊辞抚掌大笑,“真天真啊,你不会以为姜浩海第三者插足是道德问题吧,不会吧不会吧?”
“那又是什么?”苏老爷子洗耳恭听。
“当然是金钱问题啊!”李殊辞长长地憋了一口气,卖够了关子,这才道,“言雪晴刚搬到福安就引起注意了,那身上穿的料子,通身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姜浩海早就盯上她了,盯上了之后才知道她有未婚夫,怎么办呢?言家那么多家产,姜家是不可能放弃的……
“所以啊,他们就想了个办法,除掉苏徵音。
“那年苏徵音到福安商量结婚的事,本想把言雪晴接去国外,可是政策突然收紧,言雪晴手续不全走不了,只能让苏徵音先走。没想到啊,就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他出了车祸。
“你们以为是意外吗?警方以意外结案,但是,不是啊,哈哈哈,不是的,那根本不是意外。
“是言雪晴啊!送苏徵音去机场的车,是言雪晴从姜浩海手里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姜浩海正愁弄不死她的未婚夫呢,她居然跑去向姜浩海借车。
“苏明征,你一直想知道你儿子的死是不是意外,现在我告诉你,不是,他是被自己的未婚妻,言家大小姐言雪晴害死的啊哈哈哈哈哈!”
憋了二十几年的秘密,李殊辞快把自己憋疯了,此刻终于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苏明征脸色相当难看,要不是被苏和拽着,只怕会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对于长子苏徵音的车祸,他其实早有猜测,可是亲耳听到李殊辞说出来,还是感到无比痛心。
轮盘上的言雪晴又吐了一回,晕晕乎乎中,听见李殊辞道出当年真相,下意识喃喃反驳:“不,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放屁才跟你没关系!”李殊辞反手甩她一耳光,厉声暴喝,“当年咱俩好的穿一条裤子,没你小嘴叭叭地说,我能知道这事?”
李殊辞目光讥诮,如毒蛇般环视全场,最终落在言不浔脸上,扬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妈一直都知道你爸那些心思,可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就是个两面三刀的表子,一面吊着未婚夫,一面又舍不得姜家给她提供的便利,还要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比畜生还恶心!”
“不,不是的!”言雪晴崩溃大哭。
李殊辞听得厌烦,啪啪啪接连甩了她十几个耳光,直打得她鼻血横流,再也哭不出声音。
“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你就是姜家一条不叫唤的狗!当年陈丽娟造我儿子的谣,你一个卫生站护士,不仅不制止,还跟着起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明知道那只是一种罕见疾病,你还起哄。你什么意思,不是变相给那老畜生站岗,骂我全家造孽,骂我儿子是妖怪吗!”
“我没……”
言雪晴有口难言,怎么也想不到,就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小事,导致李殊辞记恨自己多年。
可她错了吗?
她只是躲不过陈丽娟一再的逼问,随口应了一声而已啊。
“贱人,还不知悔改!”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李殊辞再度抡起鞭子,把轮盘抽得飞起来。
言雪晴失去知觉,如同破布娃娃般任她摆布。
空气里血腥味渐浓,人群一片默然的死寂。
真相远比想象可怕,当那层窗户纸捅破,任谁也想不到,内里竟是如此污糟不堪。
言菲泉捂住言不浔的耳朵,把他的脸扭向一边,轻声道:“不听,不看,那个女人和我们没关系。”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言不浔的身体里终究流着言雪晴的血,说不动容也是假的。
此刻天空晴朗,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头顶,沉甸甸地让人难受。言家、苏家、谢家三家的悲剧都始于言雪晴,说她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可在言雪晴那儿,所有的开端不过是她的一次无心之失。
她只需扇动蝴蝶小小的翅膀,就在三大家族中掀起轩然大波。
所有人因她而疯狂地算计厮杀,最后痛失一切,可谓荒唐至极。
这一刻,言不浔忽然和李殊辞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凭什么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深陷痛苦,只有言雪晴无忧无虑地当着首富太太?
心中卷起冲天怒火,他猛地冲出人群,目光如炬地盯着李殊辞:“下一个问题,该我了。言盏月在哪?”
这一声石破天惊,目前为止,还没人敢这么不客气同李殊辞说话。
李殊辞却没恼,慢慢停了手里的鞭子,转眼讽刺地看着他。
“我在揍你妈,你却问我言盏月?”
“你揍你的,我只问你言盏月。”言不浔看也没看言雪晴。
李殊辞只觉得有趣,淡淡笑了一下:“哦,想问言盏月啊,也不是不行。现在你妈昏过去了,只要她……”
话音没落,言不浔猛地掀了香槟塔,酒水混和着玻璃碎片泼向言雪晴,使她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如万虫噬骨般灼烧起来。
“啊啊啊啊啊!!”言雪晴尖叫着疼醒了。
言不浔冷戾的眸子利剑般注视着李殊辞:“够了吗?言盏月在哪?!”
饶是李殊辞酒精上头,也被这一下惊愣住。
言不浔一把操起碎裂的半截酒瓶,将尖利的那头对准她:“说不说?!”
这时候李殊辞才猛然发现,言不浔看似冲动的举动实在经过了精心计算,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离手下却很远,纵使手下有枪,可他们身边的遮蔽物也很多,真动起手来,她未必是言不浔的对手。
她低眉沉吟,好半晌才妥协地对姜勇道:“抬上来吧。”
身后舱门又是一阵巨响,在言雪晴凄厉的嚎哭声中,一个黄金铸就的巨大雕塑被推了上来。
李殊辞一把揪住了言雪晴的头发,声音幽冷如鬼魅:“原本,这是送给你妹妹的新婚礼物,但我们多年未见,我又想把它送给你。你们言家金矿的品质可真不错,你瞧,一点杂质也没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正如我当年对你的情谊,那么美好。
“雪晴姐姐,请容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来,别客气,请笑纳。”
言雪晴涕泗横流,本能地摇头拒绝。
“不、不,我不要,这是什么鬼东西,拿走,拿走!”她抗拒地惊声尖叫。
可是忽然地,眼前黑影闪过,言不浔狂怒地冲过去,竟然徒手掰扯起了塑像的黄金表皮。
那是一个真人大小的少女塑像,面容惊恐,衣衫破旧,审美再差的人也无法将它当成艺术品。
言雪晴大声尖叫,只想马上逃离这里,这个诡异的塑像带给她很糟糕的感觉,她不敢直面。
可言不浔的手指生生抠住了血。
李殊辞没有阻止他,于是阿流和宋焱也冲上来帮忙。
不一会,塑像表面那层薄薄的黄金就出现裂纹,露出了一片粗糙的布料。
“啊!啊!鬼!有鬼啊!!”言雪晴嘶声尖叫,在轮盘上扭曲挣扎。
言不浔眼眶充血,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发疯似地去刮那层皮。
渐渐地,衣服的下摆露出来了,肩也露出来了,然后是脖颈、下巴、脸……
言盏月的脸。
言不浔鲜血淋漓的手陡然顿时,胸口像被重击似的维持不住身体平衡,猛地向后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李殊辞笑出泪花,再次啪啪拍打言雪晴的脸,“你儿子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偏就是你,口口声声最爱女儿,以前呢,只认姜予眠那个冒牌货,现在亲生女儿就在面前,你也认不出来。你算什么母亲?!”
是啊,她算什么母亲?
连李殊辞都看出了她的绝情,她却非要标榜深情。什么骨肉亲情,不过是不愿承认自己的自私罢了。
整件事最荒唐的地方在于,每个人都有因果,却唯独言盏月,毫无因由地卒于风华正茂之年。
她的脸庞是那样年轻,可她的神情是那样无助,她来这世上一遭,竭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却摆脱不了命运,被父母恩怨玩弄于股掌之中。
言雪晴、李殊辞、姜浩海、姜勇……所有人共同谋杀了她。
凭什么!
李殊辞幸灾乐祸的笑声充斥在天地间,湮灭了风声,可言不浔的耳朵却再也听不见声音,视野也变得模糊。
陡然地,他如同笼中的困兽,猛然朝李殊辞扑去。
“哥!”阿流和宋焱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以极快的速度抓起地上的玻璃片,狠狠扎进李殊辞胸口。
噗嗤!鲜血飞溅。
李殊辞惨声尖叫:“来人,来人!”
姜勇夺过一把冲锋枪,扣下板机就是一通胡乱扫射。阿流和宋焱都红了眼,猛扑上去和手下们缠斗在一起。
言菲泉大喊:“大家不要慌,我的船有自动报警系统,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她一遍遍地安抚着众人,小心护送着父母躲到安全的地方,身后,林东猜带来的人和那些海盗激战在一处。
人群乱套,横冲直撞地四散奔逃。
遥远的天边,隐约传来尖锐的警笛声,密密麻麻的海警船从海湾深处包抄而来。
姜予眠尖叫着抱头鼠蹿,趁无人注意,冲进了船舱,在迷宫似的船体内部胡乱逃命。
枉她费尽心机,十年如一日地讨好一个疯子,早知道李殊辞这么无情,她说什么也不会认这个老师。
可她是女主啊,怎么能轻易死掉?
不行,她要为自己找条后路,她一定要挟制李殊辞。
回忆着和李殊辞之间的种种,她濒死的大脑异常活跃,对,她还有胜算。
她可以挟持李殊辞最爱的儿子啊!
不是谢明堂,而是谢彧,这一点她无比确定。
回头看了眼正被几名海盗群殴的谢明堂,她果断转身,向船舱深处跑去。
接连下了三层,拐过最深的拐角,深吸一口气,然后砸开了门上沉重的铁链。
这个地方是谢明堂无意间透露给她的,据说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桌,没有床,也没有灯。
哦,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牢牢嵌在墙上的两条锁链。
啪答,啪答。
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锁链摩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姜予眠慢慢走进去,舱门在身后关闭。
她的视野陷入黑暗,心中却并不怎么害怕,因为她知道,那个曾经差点把她掐死的男人正被锁链锁着,而且,谢明堂说过,他有幽闭恐惧症。
在阴暗的环境里,他如同受伤的兔子一样弱小。
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对方的死状了。
唯一的麻烦在于她没有趁手的武器,好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她脱下裙子,拧成一股绳,打算将谢彧勒死。
“嘬嘬嘬,”她摸索着前进,发出了逗狗的叫声,“谢少爷,你在哪?我是来通知你,外面已经乱翻天了,你妈被言不浔捅死了。至于我,我是来报仇的。
“你这人啊,长得好,身材好,家世也不错,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李殊辞生的一条狗,也配和我作对。对,你妈是狗,你也是狗,来,给姐汪一个。”
保险起见,她嘬了声狗哨。
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谢彧对这种声音很敏感,一旦听到,就会像训练有素的狗一样无法动弹。
真有趣,不是吗?
她轻蔑地大笑。
然而才刚起了个头,突然间金戈声大作,她的脖子被手臂粗的锁链缠住了。
“好玩吗,蠢货。”
平静而悦耳的嗓音响起,姜予眠无法呼吸,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这人不是像狗一样被锁住了吗?不是不能动吗?不是有幽闭恐惧症吗?!!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闷笑,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多谢你帮我开门。”
姜予眠永远不会知道,大部分疾病都是可以治愈的。黑暗固然可怕,却也孕育希望,曾经有人背着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穿行,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他清晰地记得对方的每一次喘息,每一次心跳,还有那一声声细语呢喃。
秦慕说,这些都是珍贵的回忆,要他牢牢记着。
这话他听进去了,所以现在,他迎来了自己的光。
锁链下姜予眠慢慢停止挣扎,身子瘫软下去,谢彧随手把她扔下,推开门,向明亮的光束狂奔而去。
甲板上,李殊辞被言不浔凑得鲜血淋漓,几个手下飞身扑来,照准言不浔的胳膊狠狠打击,试图让他松手,可言不浔仿佛感觉不到痛,哪怕胳膊折了,也死死掐着李殊辞不放。
李殊辞的鲜血染红他的眼眶,疯癫的模样比李殊辞毫不逊色。
李殊辞胸腔发出嗬嗬的震动:“好,好呀!同归于尽,同归于尽哈哈哈哈!”
海警越来越近,海盗也有些慌了。他们追随李殊辞,只为求财,谁也不愿把命搭在这里,不少人率先向船尾的救生艇冲去。
“想抢?没门!”宋焱吆喝着阿流,两人埋头向船尾狂冲,其间还不忘通知那些宾客,只见乌泱泱的人群争先恐后向一处涌,巨大的游艇慢慢向船尾倾斜。
另一边,姜勇终于撇开挡路的人,疾步冲向言不浔。
他手里有枪,人未至,先扣了板机,看似擦枪走火,实则精心计算,瞄准的是言不浔的后背。
言不浔早防着他,猛然侧身,将李殊辞暴露了出来。
子弹笔直地穿过李殊辞肩膀,疼得她惊声尖叫。
言不浔迅速将言盏月的雕像绑在背上,将李殊辞抓到了面前。
上一次,他手无寸铁,自然输给姜勇,现在却不一样,有李殊辞这个小青梅为他挡枪,他不信姜勇还能肆无忌惮。
果然,姜勇不敢动了。
可言不浔却不会放过他,奄奄一息的李殊辞成了最好的武器,言不浔拽着她一抽一转,一个清脆的巴掌猝不及防地拍在姜勇脸上。
姜勇当场愣了一下。
就是这短暂的一秒,使得言不浔赏了他一套青梅套餐。巴掌都是轻的,高跟鞋踢脸、口水捶头、脸贴屁股……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姜勇顾忌李殊辞,被打得七荤八素,正要发怒,言不浔把李殊辞往他怀里狠狠一推,撞向轮盘上的言雪晴。
两女一男摔成个三明治,姜勇枪脱手,被言不浔抢了去。
砰!
一声枪响。
言不浔下手毫不留情,子弹穿透李殊辞的肩,没入姜勇眉心。
“……”来不及说一个字,姜勇轰然倒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船上乱象仍在继续,随着海警逼近,海盗为了争抢救生艇,发疯似地开枪,不时出现伤亡,尖叫声不断。
言不浔紧了紧身上的绳索,背着言盏月向船底冲去。
越往下,空气越潮湿,船体钢板的腐蚀越严重,鞋子在地上一蹭,能把钢板蹭秃一层皮。
沿着一段狭窄的楼梯向下爬,路过工具房,言不浔顺手扯了把铁扳手,走到长廊尽头,推门下行,来到了船的最底部。
老式的机器轰隆隆转动,应急灯发出幽幽的绿光,空气灼热得让人烦躁,言不浔调整绳索的位置,把言盏月往上背了背。
然后他抡起扳手,朝腐蚀最严重的钢板砸去。
砰的一声,一道黑影闪过,把他撞向一边。
“住手!”李殊辞浑身是血,撑着最后一口气抢夺扳手。
言不浔高高将扳手举过头顶,垂眸盯了她半晌,忽然发出沉闷的笑声。
李殊辞不及他高,踮起脚也碰不到扳手,不由恼羞成怒:“你滚,从我的船上滚下去!”
“原来你不是真的疯啊。”言不浔笑得眼泪快出来了,“说什么同归于尽,你不觉得你的船开得太慢了点吗?李殊辞,你根本没打算进龙三角吧,你想今晚就解决我们,只是没想到海警来得这么快。”
注视着她猩红的眼睛,言不浔嗓音阴沉,“你谁也不爱,你就爱你自己,这船上任何人都可以和我同归于尽,唯独不能是你。对吧,你是这么想的吧?”
李殊辞面皮抖动,眼里闪过一瞬的心虚,“你滚,我改主意了,你不配和我同归于尽!”
“现在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言不浔一把推开她,眼底疯狂迸裂,他高高举起扳手向下砸。
砰砰砰砰砰砰!沉闷的响声混在机器嗡鸣里,叫人头皮发麻。
李殊辞大声尖叫,可惜这一下又要了她半条命,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言不浔砸穿那厚厚的几层钢板,漫天海水汹涌井喷。
“言不浔!……”
伤口浸泡海水,疼得钻心,李殊辞还不会游泳,瞬间被吞没。
情急之下,她奋力抱住言不浔,按着言不浔脑袋想往水面爬。言不浔本就负重背着言盏月,这一下又急又怒,狠狠踹向她的心窝。
水面被鲜血染红,李殊辞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赤红的水泡。她死死瞪圆眼睛,僵硬地向深海沉去。
海水冲开了钢板,船体急速地下沉。
发现这点后,甲板上的冲突愈发激烈,但好在,枪不能用了,所有人机会均等,在一声声呼喊求救中,被巨浪掀翻,没入水下。
不断有落水的人撞向言不浔,他失血过多的身体渐渐乏力。
恍惚间,他模糊地听到言雪晴的声音,一如往昔地伤人难听。
“眠眠,我的女儿,你在哪里,快来妈妈身边,眠眠呀,妈妈的女儿……”
真是可笑啊。
明明才亲眼见证了亲生女儿的死亡,转眼间,她却又把冒牌货当成女儿。
或许,在她心里,谁是女儿并不重要,她只是需要有那么一个人,把她当成母亲,无条件地孝顺敬仰。
姐姐,你看见了吗,这就是咱们的妈妈,若你还活着,可还愿认她?
天空变得遥远,不断落水的人们如同剑影狠狠砸向深海,言不浔的意识渐渐消散,鲜血永不停歇似地溢出身体。
也好,他这一生,终究还是找到了姐姐。
言不浔缓缓闭上眼睛。
突然,水面震荡,一道身影破开水面,飞鱼一般迅捷地向他游来,他迟缓的大脑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后的绳索陡然松动,言盏月僵硬的尸体脱离他的掌控,向深海沉去。
他心中慌乱,本能地伸手去抓。
言盏月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惊恐,不甘,却宁静。
好似一股巨大的推力袭来,冥冥中,姐姐温柔的声音似乎在耳畔响起。
“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路上。”
言不浔眼窝湿润,流下血泪。
一只熟悉的手臂揽过他的腰,带着他向水面游去。
“哥哥,别怕,我在。”
空气翻涌入肺部,言不浔陡然睁眼,看见了倒垂的星幕。
水面完全被海警接管,劫后余生的喜悦包裹着每个人。
阿流和宋焱趴在救援船边,帮着谢彧把言不浔弄上船。
言不浔四肢无力,费劲地往上蹭。这时,一双手死死拽住了他,姜予眠苍白的脸浮在水面上,恶狠狠地瞪着他。
“拉我上去,我是女主,我饶你不死!”
“……神经病。”言不浔的嗓子泡了水,干涩喑哑,但好歹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一根根掰断了姜予眠的手指。
女主?好呀,深海那么大,他倒是想看看,凭她那层虚无缥缈的光环,还能不能重新回到岸上。
终于,再没有什么热油泼面,也没有孤独地被遗弃在扁舟上,言不浔仰面倒在救援船上,紧紧握着谢彧的手,胸腔发出了难以言喻的震动。
星辰倒转,日出东方。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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