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带着浓重的雾气。
小七悄悄从魏子晏身后探出头来,就看见一个身穿劲装、束着高马尾的年轻公子正站在滚滚灰烟中,兴奋地冲着门口挥手。
虽然乍看过去,他的面容没有魏子晏那般清贵温雅,但眉眼间张扬的少年气却把他衬得格外丰神俊朗、风姿卓然。
“阿晏,你总算来了!你师父怎么样?你找到他了吗?”
“他恢复了灵力便会过来,还要多谢你在此处帮我望风,”魏子晏走上前拍了拍年轻公子的肩膀,随即目光扫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宾客:“司玄,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知道方才有多么惊险!那个琼枝在表演的时候突然发难,用琴曲弄晕了在场的宾客。我当即挺身而出,与她大战了几十回合,”被叫做“司玄”的少年昂起头,洋洋得意地说道:“结果她在我手中没讨到便宜,才不得已施法化阵,将我困在了里面。”
还不等魏子晏接话,他又继续眉飞色舞地自我褒奖道:“多亏我天赋异禀,研制出了最新的破阵符,一举炸开了阵眼,这才完美脱身!”
“没想到叶小宗主的仙术平平,但编故事的本领却是无人能敌。”伴随着轻笑之声,一个鬓若刀裁、眉朗目清的男人从房梁上轻轻跃下,落在了众人面前。
他看上去大概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是满头白发。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举手投足间的风流俊逸,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出尘落拓之意。
“你是谁?”叶司玄眼角向上一掠,有些心虚地问道。
“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仙修,”男人指了指头顶的房梁,笑眯眯地说道:“方才你和那个厉鬼打斗的时候,我就在上面看着。她见你老是四处躲闪不出招,最后懒得与你纠缠,才把你困在了阵法之中。”
“什么?!她是个厉鬼?!”
看着叶司玄满脸惊愕的模样,男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洛川叶氏可是仙门中的翘楚,而你叶小宗主又位列东黎四公子之一,居然连这都看不出来?”
闻言,叶司玄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他仍然强撑着面子问道:“我……我当然看出来她是厉鬼了!不过你既然是仙修,方才怎么不下来帮忙?”
“我仙术低微,当然是保命要紧。”
“那你为什么要蹲在房梁上?”
“这醉云楼的入场费要十两白银,”男人耸了耸肩,坦坦荡荡地说道:“我没有钱,只能躲在上面偷看了。”
看着叶司玄语塞的模样,魏子晏轻咳两声,上前揖礼道:“前辈,你可知琼枝姑娘如今去了何处?”
“她带着那边的一个富商走了,可惜我还没看清他们要去往何方,就被叶小宗主的黑烟给迷了眼睛,”男人抬手指向第一排正中的圆桌,撇了撇嘴道:“不过看架势,那厉鬼应该是存了杀心。”
“她一定是把冯昊带走了,”小七面色发白,急声说道:“我们得快点找到月枝。”
“月枝?月枝是谁?”叶司玄满脸迷惑,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七道:“你又是谁?”
“这些我晚点再告诉你,”魏子晏打断了他的话,沉下面容说道:“师父方才嘱咐我,千万不能让琼枝再造杀孽,我们得赶紧找到她。”
“这个交给我来办!”叶司玄听罢,无比兴奋地掏出了一张花哨丑陋的符纸,向着空中抛去。随后,他双指结印画形,将灵力汇入符咒之内。
在闪过一片斑斓的光芒之后,符纸迅速朝着大厅的右侧飘去,不偏不倚地附在了东面厢房外的结界之上。
“阿晏,我先将结界炸开,你趁机偷袭那个厉鬼,”见魏子晏点头,叶司玄立刻抬手打出一张闪着红光的符咒,低声喝道:“破!”
只听“砰”地一声,剧烈的火光顿时从符咒之中冲出,将结界和厢房的木门炸得四分五裂。
烟尘翻滚间,魏子晏纵身而起,手持长剑朝着厢房中的淡粉色身影刺去。
然而,尚未等他靠近,一股极强的力量骤然迸涌而出。
少年急速点地后翻,剑花轻挽,集中全部灵力挡住了这雷霆一击。
而看起来颇不靠谱的叶司玄却在此刻展示出了洛川少宗主的风范,他挥手召出了一支梭罗木制成的仙笔,在空中绘出一张巨大的灵网,与那股力量狠狠撞在一起。
一时间,暴烈的灵力在房中激荡开来,将四周的摆设震得粉碎。
“司玄,你没事吧!”看见一缕鲜血顺着叶司玄的唇边落下,魏子晏急忙上前一步,将灵力往他身体中注去。
“没事没事,”叶司玄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居然有些雀跃地说道:“这一招我之前练了许久,没想到今天居然成功了!”
“你是洛川叶氏的人?”一道清丽的嗓音骤然自烟雾之后响起,琼枝缓缓走到众人面前,秋水般的眸子轻波流转,落在了叶司玄手中的仙笔之上。
“对!”叶司玄颇为硬气的地上前一步,慷慨激昂地说道:“小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洛川叶家少宗主叶司玄是也!你若是今日伤了我,我洛川叶氏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你们现在便离开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琼枝居然从善如流地说道:“我不会伤你,也不会伤害大厅中的那些人。”
“哈?”叶北司玄一呆,满肚子的话瞬间噎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那冯昊呢?”魏子晏上前一步,墨色的眸子幽深沉静:“月枝姑娘也会放过他吗?”
听见少年的话,琼枝猛地回过头,眼神陡然变得狠厉:“你既然这般问,说明打破浮梦阵的人……是你。”
“不是他,”小七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恐惧,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和魏世子一起入了你的阵法,但打破浮梦的法子是我想的。姑娘若是要怪罪的话……”
“你?”琼枝打断了她的话,冷笑说道:“小七,你连灵力都没有,怎么可能破了浮梦阵?”
“我入阵之后进了你的身体,然后用自己的命换了韩公子的命,送他离开了云阳。”
“你竟然能知道我心中所想……”琼枝眼眶微红,目光中的哀伤酸楚纷涌不绝:“看来今日种种皆是命数,那便将从前的一切都做个了结吧。”
说罢她轻挥衣袖将房中的烟雾散去,露出了冯昊的身影。
此时此刻,在浮梦阵中不可一世的男人正被泛着黑雾的绳索缚在木椅之上。他的衣服早已破碎不堪,胸口则是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口,朝外冒着汩汩的鲜血。
看见众人,冯昊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嘶哑着嗓子唤道:“温仙尊,救我!!”
温仙尊?!
“温仙尊?谁是温仙尊?”叶司玄满脸迷惑地看向众人,自言自语道:“如今能被人称一句仙尊的也就只有各家掌门和沧云派那个鹤发俊容的温慕白了……”
“等等……鹤发俊容?”叶司玄猛地回头看向不远处满头白发、吊儿郎当的男人,瞠目结舌地问道:“你……你是离尘剑温慕白?”
“唉,又被发现身份了,”对上众人投来的目光,男人无奈地站直身子,叹了口气道:“怎么做个平平无奇的仙修就这么难。”
听见他的话,就连从未沾染仙缘的小七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纵然东黎国的普通百姓对于修真界的门派世家知之甚少,但说起洛川叶氏和沧云仙山,确是街尾巷闻、声名远扬。大约是在十年之前,当时的仙门第一世家云阳林氏为助三皇子夺权,与魔族组成叛军大举进攻东黎,以至于死伤遍野、生灵涂炭。
在危难之际,叶家挺身而出,率领众仙门与叛军在冥河之畔展开了大战。这一战据说打了七天七夜,鲜血几乎染红了整条河水。最后,是沧云派落尘峰峰主温慕白以一招“流云九式”打败了九幽魔君祁溟,才结束了这场大战。
自此过后,叶家家主叶重煜一跃成为了仙门的领头人,他的妹妹也被新皇纳为了贵妃,可谓是风头无两。而温慕白却自此销声匿迹,成为了活在民间话本中的传说。
可眼下,世人口中时常提起的沧云仙尊和叶家后人双双出现在自己面前,着实让小七生出了一种镜花水月般的不真实感。
她不禁仰头看向温慕白,却见对方苦着一张俊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冯昊,我不是都跟你说过,只要不把我给你画的符咒摘下来,就不会有事吗?”
“都是琼枝这个女人骗我摘下来的,”冯昊面色惨白,拼命呼喊道:“求温仙尊救我!”
“这姑娘可是厉鬼,”温慕白摆摆手,全然没有半分仙尊的模样:“对付不了、对付不了。”
见男人一副甩手不管的模样,冯昊只好偏过头,向魏子晏哀求道:“世子,求你帮帮我!”
“你认识他?”琼枝见状面色一沉,额间的花钿瞬间泛起了诡异的光晕。
“平日里偶有走动,却无甚交情,”魏子晏容色淡淡,薄唇微启:“但我现在确实想要救下他的命。”
“方才你在浮梦阵中已经看到了他对我和韩郎所做的一切,你竟然还要帮他?!”
“你对他是该有恨,但这与我并无干系,”魏子晏眉目浅淡,无波无澜地说道:“因为我师父说了,一定要阻止你再造杀孽。”
“你师父又是什么东西?”琼枝听罢嗤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自量力。”
话音落下,琼枝厉鬼之相顿起,两条黑色的纹路霎时从她的眼角蜿蜒而上,澎湃的灵力如潮水般横推而来。
魏子晏立刻纵身而起,手中长剑轻啸,化作无数道剑影朝着琼枝疾速飞去。
剑光凌厉,与磅礴的凶煞之气撞在一处,轰然荡裂开去。小七胸中的气血被激得不停翻涌,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悦耳的琴音缓缓响起,抚平了屋内暴动的灵力,将一切动荡消解殆尽。
“师父,你来了!”
听到魏子晏的话,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男人缓步走进了厢房。
此时此刻,他的面前正凌空悬着一把古琴,琴作七弦、琴身玉砌,琴头之上赫然用篆文刻着“思南”二字。
满室浮光之下,他的面容润朗隽然,双眸中蕴着怜惜的悲伤:“月枝,不要再妄造杀孽了。”
看着面前的男人,琼枝脸上诡异的纹路缓缓褪了下去。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终是在泪光盈盈中低声唤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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