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學測倒數時鐘像緊箍咒一樣勒得讓人窒息。整個學校都瀰漫著一種要死不活的氣氛。
講台上的老師們個個火力全開，嘴巴像連珠砲似的狂轟猛炸；黑板像戰場遺址，一層又一層的粉筆灰疊上去，我連在筆記本上多寫一個字的力氣都快沒了。
我看著書本上那道不會做的數學題，腦子一片空白，整頁公式像是故意在嘲笑我。窗外天氣好得過分，陽光落在講台邊那杯沒喝完的檸檬果凍搖搖杯上，甚至還閃了一下光——真他媽諷刺。
「林可可！」
老師突然點名，我身體一震，像中彈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
「這題怎麼做？」
我張嘴，卻發現聲音全卡在喉嚨。不是不會，是——沈小月正好轉過頭，手肘搭在椅背上，眼神懶洋洋地落在我臉上，嘴角還有點笑。
死Gay演什麼演，我心裡罵，但耳朵卻紅了。
「……對不起，她不會！我……也不會。」沈小月也立身站起來。
「全班第一說不會？開玩笑吧！」老師皺起眉頭看著沈小月，語氣裡多了點失望，「你要垮，其他人還考不考了？」
全班哄笑，我低頭坐下，耳根燒得要命。
沈小月沒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像在打拍子。
我不經意的朝著後方看一下，正好和沈牧遠對上眼，他故作姿態的轉頭望著窗外！
那節課我什麼都沒聽進去。腦子裡反覆迴盪的只有兩個問題：
——球場第一帥沈牧遠什麼時候開始看我了？
——還有，沈小月這場「假裝出櫃」的計畫，真的穩嗎？
中午吃飯時我一邊扒飯，一邊回味剛剛那個眼神。沈牧遠是沈小月異卵雙胞胎的親哥，校隊王牌、全能學霸、女生們夢中的天菜，平常根本不太會多看誰一眼。結果今天上課他居然看著我——還是那種有點玩味又像在觀察實驗體的眼神。
我覺得我可能腦子有洞，但那一瞬間我的確心跳快了幾拍。
沈小月拿著便當坐我對面，邊吃邊滑手機，像沒事的人一樣。
「喂。」我戳他一下。
他頭也沒抬：「嗯？」
「你哥剛剛看我幹嘛？」
「……他看妳？」
「廢話！你剛剛不是也轉頭？」
他咬著筷子想了一下，語氣慢吞吞地說：「大概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吧。」
「……？？？」
我差點噴飯：「沈小月你有病吧？你不是說你是Gay？！」
他終於抬頭，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對啊，但假裝喜歡妳，是假裝，不是就不能審美了。」
我氣到不行：「你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他放下手機，語氣竟然有點認真：「妳不是也想擺脫你媽一直控制妳的生活？我出櫃，妳跟一個Gay好得要命，我們一起打球、一起讀書、考試前一起拼命……你媽一定放鬆戒心。等妳上大學，誰管得了？」
……這計劃說得頭頭是道。
我卻忍不住冷笑：「那你呢？你媽不會懷疑？」
他聳肩：「我本來就不想照她的劇本走啊。」
沈小月的爸媽都是教授，管他管得比軍訓教官還兇。他偏偏吊兒郎當、不好好念書，但偏偏考試又都第一。據說他媽每晚都逼他背誦《論語》，他就背著「子曰可可真可愛」氣死她。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自習，全班都像蔫掉的白菜，我趴在桌上試圖寫完模考卷，耳邊卻傳來他低低的聲音：「週六球課不准遲到，教練是我媽同學兒子，我好不容易排到時段的。」
我翻個白眼：「你真的又幫我報了啊？」
「廢話。」
「你瘋了吧？兩千一節，你知道我學費都還沒繳清嗎？」
他笑得有點欠揍：「反正花我的。妳就當，是讓我有人陪。」
我瞪他半天，最後只能無奈地說：「……我媽要知道是你，她一定殺了我。」
「所以你要記得，對外通報用詞是『健身教練』，不要提到我。」
「喔，那你還不是Gay？」
「我出櫃，你就安全。我掩護妳，妳負責不讓我被我媽抓回補習班。我們兩不相欠。」
這人真的很有病。
但不知為何，我竟然默默點了點頭。
週六一早，我穿著運動服出門，跟我媽說是「健身社體驗課」。她竟然沒多問，還很高興地說：「最近氣色不好，多動動確實有幫助。」
只是她忘了問我跟誰去，我也就順勢忘了回答。
等我到球場，沈小月早就在等我。他穿著一身淺灰色運動服，頭髮被太陽曬得有點金，額頭掛著汗，卻還是笑嘻嘻的。
「可可！」他朝我招手，「這邊！教練等你很久了。」
教練果然不是壞人，二十多歲，長得還不錯，態度親切。
可是我才打了十分鐘，就開始後悔。
——太累了。
「慢一點！腳要輕，姿勢要對，不然膝蓋受傷！」教練在旁邊喊。
我已經跑到快往生。
沈小月卻還在旁邊一臉興奮：「可可，妳那個反拍角度可以了！等一下試著切球，我幫妳配！」
我喘著氣瞪他：「我如果高三死在這個球場，你要記得替我辦花圈。」
他笑得像瘋子：「我會親自背妳回家，順便告訴妳媽，我是Gay。」
那天下午我打到腿軟，走路一拐一拐地回家。洗完澡後我拿著冰敷袋坐在床上，腦袋卻還在回想沈小月剛剛發球時的神情——他不像在比賽，倒像在表演，專注、張揚，甚至有點……好看。
我忍不住打開社群，看著他前幾天PO的網球場自拍，配文還是：「沒人陪也要打。」
我留言：週六不是有我陪你嗎？
他秒回：妳也看到了，我多幸福。
我不敢再回。因為我的心跳有點快。
我知道，這可能只是他的玩笑。
但我卻開始懷疑——這個「假出櫃」的沈小月，是不是連我一起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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