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弄好了，外界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面的动静。”
年故一拿着阵盘，看了一眼这座恢宏古老的宅子。
出发前，他们都各自收拾了一下东西，洗了澡，换了衣服——毕竟最后一场大战，总是要有点仪式感。
林深晦没有再穿他那身黑色的长款风衣，换了身浅棕色的长风衣，头上还被游冕扣了个黑色鸭舌帽。
游冕则是黑色背心加上外套，深色的裤子勾勒他肌肉紧致的双腿，显得格外有力。
年故一依然是那一身松松垮垮的中式白色衣袍，铃铛缠得愈发的多，斜背着一个挎包，包里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东西。
青瑰出门前从一堆衣服里面挑挑拣拣，总算挑出来几身让他满意的，穿了身浅粉色衬衫加白色外套，裤子也是米白色，头上戴着个浅绿色的渔夫帽，与他那双绿色的眼眸相称，倒是好看。
值得一提的是，青瑰挑的所有衣服都是年故一的。
年故一习惯穿宽松的衣服，哪怕是不怎么穿的，也总喜欢往大了买，因此青瑰穿上身也不算短。
游冕的衣服却是林深晦早早就准备好的，放在衣柜的最里层，用防尘袋装好。
此时夜幕。
天上的星星不多，稀疏挂着几颗，风吹得人凉凉的。
游冕如今恶鬼身，感觉不到冷。
青瑰目前是个什么物种还不好说，但看他那身衣服，也不像是怕冷的样子。
年故一一年四季都是那么一身袍子，不热也不冷。
这么看下来，只有林深晦在寒风吹来时，低低地咳了两声。
游冕移了下位置，帮他挡住吹来的寒风。
林深晦抿紧唇，抓住了游冕的手腕。
“走吧。”
游冕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抬头看着这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家。
有风吹过，林深晦长发飘散，有几缕掠过他的手臂。
游冕露出一抹笑，眼睛弯成月牙状。
……
“你说什么？有人在古墓里，还伤到了你？”
嘶哑难听的声音在幽暗房间内响起，老人抱着两米高的法杖，拔高语调问着电话那头的人。
这人正是留守在游家的阿塔喜。
张符翼咳了两声，道：“那人是个御鬼师，整个古墓的游魂都被他控制住了……实力强劲，而且他们一共有四个……两个人，一只恶鬼，还有一个半人半鬼的青瑰。”
阿塔喜皱起眉头，抓着法杖的手过于用力，导致上面的铃铛晃动，发出琐碎的声音。
“青瑰……那个天生山灵？他居然被人从棺材里放出来了……”
“不过无妨，我当时能控制他那么久，这回也能再次控制他！”
阿塔喜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道：“一个死了的山灵，利用得好了，恶鬼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张符翼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道：“你快点回来，他们可能还会再上山，我们需要做出应对。”
“年故一混在里面，他万一拿到年独当年留下的东西，会对我们很不利。”
“年独把那些东西藏的太严实了，不知道在不在他那个孙子的手里……我们不能去赌！”
听到年独这个名字，阿塔喜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语气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狗东西……连死都得让我们不痛快！我一定会弄死他那个孙子！”
过了会，阿塔喜又道：“游家对恶鬼失踪一事非常不安，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张符翼似乎骂了一句什么，刚想再次开口，突然一声巨响。
阿塔喜的房门被踹开，那可怜的门瞬间化成碎屑。
寒风入室，吹得人手脚到心口都是一阵寒凉。
阿塔喜躲开碎屑，大喊：“什么人？！”
游冕站在最前面，血红的眼在夜里发着幽幽的光，莫名渗人。
“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微笑，露出一颗虎牙。
阿塔喜脸色一变，抓着手里的法杖和手机，道：“恶鬼！”
“游冕。”
林深晦突然开口，手搭上游冕的肩膀：“捂住耳朵。”
游冕没问为什么，马上听话捂住了耳朵。
林深晦抬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一声，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四周响起猛烈的风声，无数寒冷的带着血腥气的风涌向房间之内，冲向阿塔喜。
阿塔喜反应过来，用法杖结成屏障，屏障在夜空中发着洁白的光。
但即便如此，也有一部分的烈风带着游魂透过屏障的漏洞钻了进去。
“御鬼师？！”
阿塔喜看着林深晦，乱糟糟的头发里露出一双阴毒的眼。
几只游魂不能让他受什么重伤，却也牵绊住了他的手脚，让他一时之间没法对恶鬼发出攻击。
普通的游魂自然不会有这样的能力，但是在御鬼师控制下的游魂就不一样了。
御鬼师所控之鬼怪，战斗力翻倍，且完全执行御鬼师的命令，哪怕去死。
阿塔喜这几个月为了炼制恶鬼费了太多的心神，法力根本就没恢复过来，跟他们四个对上，简直毫无胜算。
他只能在心里拼命祈祷，电话那头的张符翼察觉到不对劲，快点赶过来。
“小心！”
青瑰一把扯开年故一：“他用暗器！”
一根针穿过年故一原来站的位置，射到了走廊的廊柱上。
另一根针则是射向了游冕，游冕和林深晦都一动不动，对此视而不见。
阿塔喜刚面露喜色，就见那一根针穿过了游冕，恶鬼脸色变都没变一下。
糟了……他居然忘了，恶鬼可以对这种实体的攻击免疫。
那为今之计，就只有提前动用那个手段了……
阿塔喜眼睛一转，突然间爆喝一声，两米多高的**杖被他挥舞起来，扫开了身边环绕的冷风。
法杖上挂着的铃铛在此时彰显了它们的存在感。
幽暗夜幕之下，整个游宅就仿佛人都死光了一般，寂静的听不见一丁点声音。
在这样一片黑暗的寂静之下，法杖上铃铛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空灵恐怖。
年故一眉头一皱，青瑰手还抓着他的小臂，在那铃铛声响起的一瞬间，他能够感觉到身边这个抓着他的人身体一僵，颤抖了一下。
“青瑰？”
他轻声开口。
青瑰毫无反应，缓慢松开了手。
唰——
年故一反应迅速，抬起手挡在了头前，挡住了青瑰突然抡过来的拳头。
咔嚓一声，年故一捂着脱臼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
他是真没想到，青瑰力气这么大，一拳抡下来，直接把他手腕给砸脱臼了。
再抬头看过去，青瑰那双绿色的眼中飘着淡淡的红色，动作敏捷无比，哪怕拖着一条瘸着的腿，也丝毫不妨碍他跑向林深晦。
林深晦听到动静，侧头看过去。
在对上那双隐隐癫狂的眼睛时，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被控制了——”
年故一顾不上自己的手，皱着眉头忽视了刺骨的疼痛，从包里掏出一大把铃铛朝着青瑰的后脑勺砸过去。
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盖过了阿塔喜那**杖上的铃铛声音，青瑰浑身一震，还没回过神，就被那一大把铃铛砸在了头上。
年故一手法精妙，那铃铛不仅在他头上砸了个响，还完完全全地套在了他身上。
年故一对着林深晦道：“放心，之前我给他那个铃铛在他死过一次后已经融入了他的体内，我可以完全控制住他。”
林深晦眨了眨眼，想起来几年前在天台上，也是那隐隐约约的铃铛声让青瑰恢复了短暂的清醒，如今铃铛的主人就在这里，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他于是放下心来，抬手拿出血笔。
游冕从口袋里拿出个瓶子，瓶子的盖拧开，是一瓶血——出发前他们三个有□□的人一块儿放的。
林深晦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黑伞，递给游冕，同时从他手里接过瓶子。
“马上天亮了，你拿着。”
游冕接过伞，默默站在他身后。
林深晦并没有做太多，只是用血笔沾血画符，布了个阵法将阿塔喜困在了里面，就让开位置，看向游冕。
恶鬼眼睛微眯，身上那股嗜血的黑暗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渗透出来。
恶鬼上前几步，看着阿塔喜。
那种刺骨的，让人几乎要疯掉的疼痛，仿佛再一次出现，恶鬼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那些伤口密集无比，在他身上如同田野小花一般绽放，留着鲜艳的血。
他每上前一步，身上就会出现大片大片新的伤口。
林深晦抿了抿唇，有些不忍地偏过头，不到两秒又转过来，眼睛紧紧地盯着游冕。
鬼魂在怨气大发之时，会恢复到死时的状态，无论是痛苦，还是伤痕……都会无限地逼近他濒死的那一刻。
林深晦不忍看他，又不舍得移开视线，只能强忍着内心如刀割一般的痛苦，看着他的爱人一点一点回到那个最痛苦的时刻。
距离那个结界还有三步，游冕停下了脚步。
恶鬼回首，看向不远处的院门。
年故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抓着铃铛操控着青瑰，从游家主院里抓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被直接扔到了结界里面，头发散乱而狼狈，神色慌乱，陌生极了，又熟悉极了。
游冕歪了歪头，笑了。
“小叔。”
年故一摇着铃铛，像是赶尸一样操控着青瑰退到了一边。
“刚刚闲着没事儿，觉得人有点少，就牵他出去遛了一圈，刚好遛到了主院，就把这人带过来了。”
他扬起下巴，颇为高傲地冷笑一声：“不用太感谢我。”
林深晦看着游松善的眼里满是掩藏不住的厌恶，转头看了年故一一眼，还是道了谢：“谢谢。”
年故一没有再回话，自己找了个角落，把青瑰当尸体一样玩，时不时摇一摇铃铛让人家原地蹦两下，时不时又摇着铃铛让人家转圈圈……
阿塔喜站在阵法中央，怨恨地看着那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个破铃铛就能破解我的控魂之术……”
“那明明是我亲手杀死的、亲自炼制出来的山灵……”
“是不是……”阿塔喜发了疯一样地大喊大叫：“是不是年独给了你东西？！你果然拿到那些东西了是不是？！”
听到他的话，年故一和林深晦对视一眼。
年故一做出个口型：媒。
林深晦无声点头。
他们这一番互动悄无声息，阿塔喜压根没有注意到。
年故一把玩腻了的铃铛挂到了青瑰身上，走上前靠近了那个阵法，
“我爷爷给我留东西，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干什么？！”
他冷笑一声：“难不成你在嫉妒？”
根据他这些年来的观察，阿塔喜这个人精神有点问题，从他嘴里问话很简单，只要在他不清醒的时候问，顺便刺激一下，一问一个准。
阿塔喜疯疯癫癫，果然顺着他的问题往下说。
“我嫉妒他？！我怎么可能嫉妒他！？他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当年他不和我们一起做事，非要一个人离开，总算是遭到报应了哈哈哈哈，我就说湘西不是个好地方，他去了那里迟早会出事的哈哈哈哈哈——”
林深晦眸光一闪。
张符翼在黄玄门的时候有两个师弟，现在看来就是阿塔喜和年独了。
他们当年大概因为什么事情起了分歧，年独一个人离开，去了湘西。
湘西……是年故一的老家。
林深晦看向年故一，年故一依旧是带着嘲讽的笑。
“出事？哪里出了事？你别因为嫉妒就臆想我爷爷在湘西出事吧？”
他这话很有效，一听到嫉妒两个字，阿塔喜更加疯癫。
“他在湘西碰到了一群巫师，那群巫师灭了好几个族，就为了找到合适生辰八字的孩子炼成巫蛊娃娃——年独居然为了救一个已经被做成娃娃的小孩，把半辈子的修为都给搭上了哈哈哈哈哈，他再也没有办法仗着他那该死的修为在我面前高高在上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尖锐，在这幽静的夜晚掀起了一阵一阵无形的波纹。
年故一听到这话，终于变了脸色。
青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带着满脖子的铃铛晃悠到他身边，道：“你是巫蛊娃娃？”
年故一眼神厌恶：“不是！”
青瑰笑了笑，语气亲昵：“那你就是那个被做成巫蛊娃娃的小孩？”
年故一道：“你就是那个被杀掉还被炼成阴物的山灵？”
“……”
两人脸色都变了。
游冕没有再理会阿塔喜，只一心一意蹲在游松善前面。
恶鬼的眼睛血红浓稠，他操纵着一缕鬼气扯住了这个中年男人的头发，游松善被强行扯着抬起头直视着那双血红的眼睛。
游松善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他早就隐隐有预感这一天会到来了……
二十多年来的步步为营殚精竭虑，就为了游冕这一身气运，他设计害死了他的兄嫂，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一点一点获取他的信任，这是一场长达十九年的局，炼恶鬼过程中用到的所有器物，都是他这十多年来一点一点埋下的种子。
但终于收网的那一刻，他是开心的吗？
当然开心，在那股气运切实笼罩在他身上时，他终于安了心。
但在得意的同时，心里不可自控地染上一丝忧患。
恶鬼那双血红的眼睛全无人性，他无数次想到那双眼睛，就隐隐有了一种不安。
而在存放恶鬼的尸坛失踪之后，他日日夜夜都处于一种极度的恐惧之中。
游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量厉鬼侵蚀，哪怕有大师坐镇，他的梦里也总是被各种荒诞诡异的色彩充斥着，他总是在午夜梦回之间，想到那双血红的，带着怨恨的眼睛。
此时此刻，他被迫与那双眼睛对视。
在剔透的红色中，游松善看到了年轻的兄嫂的脸。
他与兄长的关系算不上差，兄长是个好人，从小被作为继承人培养，没有被养出一身傲气，反倒谦虚而温和，对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很照顾。
一切，只是游松善一个人的嫉妒作怪。
他嫉妒兄长的家主之位，嫉妒兄长的温和性情，所以他处处模仿兄长，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谦逊温和的假象，但是旁人越因为他这副假面而亲近他，他就越感到嫉妒——那些人亲近他，不过是因为他模仿兄长的那副性子罢了。
后来兄长与嫂嫂成婚，宛然一对璧人，兄长为了嫂嫂自由的性子，居然要放弃家主之位。
游松善追求嫉妒了许多年的家主之位，在兄长的眼里，甚至比不上一个女人！
那一刻，所有的嫉妒喷涌而出。
若是兄长真的让出了家主之位，也就算了，但是在家中族老的劝说下，兄长还是没有辞下那个位置，倒是一边处理着家族事务，一边带着那个女人四处游历。
凭什么呢？
游松善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凭什么。
凭什么有的人能够一边享受着最好的资源，一边保持谦逊温和的性子，一边还能够和喜欢的人游山玩水？！
在游松善嫉妒之心日益增长的那几年，游冕出生了。
一次机缘巧合，游松善遇见了张符翼和阿塔喜两师兄弟。
从这一对道长的口中，游松善得知游冕的气运世所罕见，普通人只要沾上一点就足够飞黄腾达，一辈子不愁吃穿。
游松善当时只问了一个问题。
“我能够得到他的气运吗？”
阿塔喜回答他，可以。
条件是游冕的一半魂魄要归他们。
游松善同意了，于是他们三人合作，游松善还勾结了族中一些和他有同样志向的人，设计害死了游冕的父母。
阿塔喜早年修道时，路过一个闹灾荒的山村。
他意外发现那山中有灵。
山灵生来得天眷顾，阿塔喜起了歪心思，以大量钱财为诱惑，使那山村中的村人上山伐木，令山灵的力量得到削弱，又趁着凛冬，山灵力量最弱之时，用钱指使村人炸山——山灵受了山中村人的供奉，轻易不能伤害村人。
山灵将死，阿塔喜将山灵炼成阴物，因为山林得天眷顾的特性，它处于阴阳之间，不在五行之内。
阿塔喜设计害死游冕父母之时，便是以山灵为诱饵。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机缘巧合的相遇，居然让那山灵重新生出了□□，还得了个有因果的名字。
阿塔喜再强留山灵在身边，恐怕会被天道察觉。
于是不得已将山灵送入游家。
游家在游冕父母死后，已经变成了游松善的一言堂，他排除异己，培养亲信，控制了整个游家。
炼制恶鬼的计划任重道远，山灵的控制权被一分为二，一半在阿塔喜，另一半转移到了游松善身上。
计划虽有波折，但仍然向前发展。
游冕高一时，是他们第一次尝试下手，却被人搅了局，为了掩藏痕迹，匆匆找了些人装作游冕父母旧敌，才在游冕面前混了过去。
后来他们的行动更加隐秘，想到游冕身边那个身怀道法的朋友，他们决定控制山灵来完成计划。
山灵的死亡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而山灵的死却让炼制恶鬼的时机被破坏。
他们只能再等几年。
不过山灵这种半阴半阳的东西也不能浪费，于是他们尝试了另一种炼制恶鬼的方法。
几年过去，炼制恶鬼的时机再一次到来。
这一次下手前所未有的胜利。
游松善砍下那颗头颅的时候，还有种飘飘欲仙的不真实感。
但很快，切实落在他身上的气运，让他一瞬之间回到了现实。
——数十年过去，他终于证明，自己是那个胜利者。
他的兄嫂已死，他们留下的血脉也被他炼成恶鬼，气运皆归于他身，他大权在握，无人可以阻拦……
一切幸福，终止在他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之时。
恶鬼。
是最恐怖而痛苦的存在。
游松善浑身颤抖，看着那双眼睛，说不出一个字。
游冕慢慢笑着，一抹鬼气，从游松善的脑子里钻出来。
“原来……我父母的死因是这个啊……”
恶鬼恍然大悟，鬼气掐住了游松善的脖子，既让他感受到窒息的痛苦，又用鬼气吊着他的命，让他不轻易死去。
“青瑰的死也有你们的手笔啊……”
鬼气一寸寸顺着皮肉割下，游松善的肉被活生生一片片刮下来。
他痛苦的哀嚎没有人在意。
阿塔喜缩到了阵法最边缘，恐惧地看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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