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精心打扮,商毓凝都会做出这种情态问程澈,漂亮吗?
无论程澈在忙什么,都会抬眸看她,认真地从头看到脚,然后特别真诚地说:漂亮,很漂亮。
可毓凝听了并不高兴,反而落寞地垂下眼帘,往往这时,程澈已经移开了视线。
他面向衣柜,取出一套衣服,转身进更衣室。
没有给她回应,也没有对她说任何话。
门关上瞬间,好像有一记耳光落在脸上,火辣辣的。
商毓凝慢慢地把手垂下去,背到身后,粗鲁地扯开绑带,当场脱掉裙子。
见长辈不适合穿这种裙子,他们喜欢清纯温婉的淑女。
她既没有清纯的长相,也没有温婉的性格,至少要在着装上追求端庄大气。
程澈推门见她赤身裸/体僵在那,黑色裙子堆在脚边,背过身问她怎么了。
商毓凝踢开裙子,若无其事道:“不好看。”
“挺好看的。”说完随手拿件白衬衫,返回更衣室。
最后商毓凝换了条白色长袖百褶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脸和脖子和手,一点皮肤不露。
衣裙无法压制内在张扬,程澈在镜子前打领结,她就环抱双手,倚在中岛台旁,噼里啪啦放鞭炮。
“那只傻鸟整天啾啾啾吵得要死,早上吵我睡懒觉,下午吵我睡午觉,现在还在那砰砰砰,你必须把它送走。喂,程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她叫程澈,程澈一时适应不过来,板着脸,挑一对低调的钴蓝袖扣,掖平袖口扣上。
再调整领结位置,系上西服纽扣,这才缓声开腔。
“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贵妃在我身边待了快三年。”他尤其护犊子,“论资历,它是你姐姐。”
“贵妃?姐姐?”商毓凝嗤笑,“大清早亡了还想当皇帝三宫六院,你咋不上天呢!”
“天上有什么好?想去我送你?”
“别给我瞎掰扯!你以为我不知道粉红凤头是保护动物?你不送走它,我就举——报——你!”
“哦?问的谷哥,还是度娘?”
“土鳖,我问的WLW!”
WLW是德国主流搜索引擎,这个美国留子绝对不可能知道。
“我不管你用的什么,但凡你把检索词改成‘粉鹦鹉品种’再动一动鼠标,而不是输入‘粉红鹦鹉’看第一个词条,都不会只知道粉红凤头。”
“留美涛你看不起谁呢!”
商毓凝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他丢在地上当足球踢,气得抄起平板甩他脸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凤头会说话,牡丹不会!”
程澈夺走平板拍在台面上,抚着商毓凝后脑勺往下摁,“你个哲学家,德国待久了不认识中文是不是?要不要把一般和概率两个词给你标红加粗放大?”
“等等!”商毓凝猛地清醒。
再争下去,程澈可能会把傻鸟有几根肠子都给她数出来。
但问题是傻鸟的界门纲目科属种吗?
“我管它什么鸟!总之我把话撂这了,这个家有我没它有它没我,要老婆还是要畜牲,你自己看着办。”
放完狠话,平板也不拿了,甩头发走人,背影极其嚣张。
下楼路过华清宫,商毓凝还对粉贵妃抛媚眼问:“你有几根肠子?”
吓得贵妃嘎嘎嘎惨叫,抖落一地粉毛。
要老婆还是要畜牲,这不是个问题。
贵妃来到这个世界,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商毓凝,然后是想你,和它自己的名字——贵妃。
再就没有了,目前它只会三个,程澈还没来得及教会它说他的名字。
商毓凝在车上等,确认程澈提着鸟笼子上来,扭头看向窗外。
映在车窗上半素半妖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途中,贵妃扑腾翅膀,啾啾啾闹个不停,商毓凝弯下腰和贵妃大眼瞪小眼,“再叫,再叫让你爹把你炖了!”
寒气侵入,她抿嘴假笑,“哦,说错了,你是它老公。”
说完又把手指伸进笼子里逗傻鸟,“贵妃娘娘,你老公叫什么?程……程吉思汗吗?”
“你是母单鹦鹉,那他是什么?和尚鹦鹉吗?”
“商毓凝,商毓凝。”
“傻鸟,你老公还说你聪明,就只会这个词?来,跟我念,程吉思汗。”
“想你——”
笼子忽地一斜,贵妃一头扎进护网,鸟喙撞上商毓凝手指,引发一阵惨叫。
她顾不上回想傻鸟说了什么,瞪着程澈咬牙切齿问:“呀,你干嘛踹它!”
“吵死了。”说鹦鹉,也说她。
程澈将笼子拨远,往车门靠了靠。
“程吉思汗!”商毓凝和贵妃异口同声。
程澈注视贵妃,满眼不可思议。
他教八百遍教不会一句程澈,听商毓凝叫两遍就会叫程吉思汗?
渣鸟,和渣女一样喜新厌旧。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感应到程澈骂它,贵妃喳喳喳叫:“渣男渣男。”
商毓凝乐不可支,“嘿你还真是个聪明蛋!”
她中午起来在客厅打电话,和乔诗浅抱怨程澈昨晚关灯恶行,骂了几句渣男,给傻鸟偷听学了去。
这下好了,程澈知道她骂他,一路上都没给她好脸色。
抵达程宅,先去给祖母程书御请安。
程澈家庭关系比较复杂,祖母那一代兄弟们游手好闲,没一个能挑大梁,老太爷遂将家业传给了女儿。
程书御招了赘婿生下程澈他爸,三年后赘婿生意失败,她支援过,奈何烂泥扶不上墙,于是去父留子离了婚。
因工作繁忙,程书御疏于对孩子的教养,导致程澈他爸不能抗事。
后来程书御赴华港萧家说亲,迎了位头脑精明的儿媳回来,婆媳俩戮力同心,曾在商场上传出一段佳话。
可惜好景不长,程澈五岁那年父母离异,后妈丁樱橙带着四岁的程玥容登堂入室。
往后发生的事就很离谱了。
商毓凝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觉得自己也挺离谱的。
“毓凝,想什么呢?”
“没什么奶奶,看这个花瓶别致,走神了。”
程书御顺她的视线看向花瓶,乐呵呵地说:“李姐,把花拿掉,瓶包起来送车上去。”
“不用不用,奶奶这这这我拿回去也没用,您留着。”
“本来也没什么用,拿回去摆着看,闲来无事养几支花。”
这话无意中朝商花瓶心里狠狠扎了一刀,她收到最多的评价,就是漂亮,但没用。
程澈似笑非笑,“真把花养活了,不得给她美死。”
“闭嘴,天天钻雅康鬼混,家业还要不要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你这样,不如尽早把安颂献给丁家,省得我这老太婆一把年纪还瞎操心。”
“奶奶!”一直没出声的程玥容为哥哥辩白,“我哥在医院不是鬼混,他是正儿八经治病救人。公司的事他也没落下,那个褚什么的项目,他不是谈下来了嘛。”
程书御冷哼,“去去去,就知道帮你哥说话,带你嫂子下楼坐会。”
出门,程玥容大步往前走,商毓凝本不想去贴冷屁股,但人有三急,还是叫住她问洗手间方位。
“朝北走,向西转,向南拐。”
程玥容挖苦道:“分得清东南西北么?”
“……”
分不清不会看指南针么?商毓凝对她背影翻个白眼,打开手机指南针,一路摸索。
北向找对了,不过混淆了东西方向,看不见洗手间,她开始犯迷糊。
正巧一扇门打开,小男生捧着手机没注意看路,撞到商毓凝身上。
男生抬头,碎发扫过眼睫,他眨了眨眼睛,仿若撞入一幅浮世绘版画中。
灰蓝墙面反射吊灯冷光,女人立于白色挂画前,长裙染上一层极淡的蓝。她蹙着眉,捉住翩飞的发丝捋到背后,漫不经意望了他一眼。
正是这浮光掠影一眼,使他联想到莫奈名作《撑伞的女人》。
他看得有些痴,直觉自己该说点什么,忖度半天才想起来道歉,“不好意思,我……我没长眼睛。”
商毓凝扑哧一笑,摆摆手,“没关系,请问洗手间在哪?”
他愣愣指向左边,她微笑道谢,回身朝反方向走。
“妈妈,我好像……看见仙女了……”
耳机里冒出软萌奶音“左三圈,右三圈,扭一扭……”,以及室友扯着公鸭嗓发出的调笑声,“加血就加血别叫妈,叫仙女~”
“滚你丫的!”
楼道里响起男生咆哮,商毓凝忍俊不禁,“What the cute boy……**!!!”
“你英语跟叔本华学的?”程澈靠在转角墙后,懒洋洋觑着她,冷不丁来这样一句。
“孙子,你不是在奶奶那挨训么?”
啪嗒,程澈反手摁下身后灯座,楼道通往卫生间的五十米路,眨眼间陷入黑暗。
他拂开她,走了。
*
餐桌气氛诡异,碗筷碰撞声此起彼伏,始终没人吱声。
商毓凝悄咪咪抬头,碰上对面小男生的目光,眨眼问候。
才知道他叫程越泽,程玥容的弟弟,十七岁,丁樱橙不舍得送他出国,现就读于钱江大学。
“看什么看,吃饭。”程玥容撞弟弟胳膊肘,程越泽恋恋不舍低下头,筷子伸向黄油虾。
恰巧另一双筷子伸过去,程越泽不动声色绕了小半圈,夹起一块青椒酿肉丢进程玥容碗里。
奶油虾进入视野,商毓凝抬手挡开,秀出新做的美甲。
程越泽筷子靠近鸡翅,程澈像故意针对似的,又把筷子伸过去。
两双筷子在空中相撞,火星迸溅。
兄弟俩四目相对,程越泽蚊子嗡似的嘟囔:“哥,我……对不起。”
丁樱橙面露菜色,程书御淡漠一瞥,不过片刻立马恢复亲切慈祥好妈妈模样。
“煜澄,毓凝看了三次扇贝,你有点眼力见。”
一家人在餐桌上勾心斗角,商毓凝一度怀疑自己穿进宅斗剧里。
捱到结束,正想拾掇程澈尽快回家,程庆哲忽然发话,“程澈,到书房来一趟。”
程澈叮嘱:“玥容,照顾好嫂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老婆。”
他们走开后,丁樱橙端起婆母架子瞎哔哔,程玥容看似无心实则故意打岔,商毓凝这才明白程澈那句叮嘱是未雨绸缪。
父子俩谈完话将近十点,程澈下来时脸色肉眼可见的臭,估计挨老子训了。
回家路上,两人在后座各歪一边,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
没来由的,商毓凝特别想念来时唧唧啾啾的傻鸟。
至少它在,她不用像现在这样,担心自己呼吸声太大,惹得程吉思汗龙颜大怒。
不行不行,像雕塑一样静坐二十分钟,全身麻痹。
商毓凝蹬蹬腿,嗔道:“程煜……澈,我知道我漂亮,但是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某个地方看!”
还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她小腹以下两腿之间,眼睛不带眨的。
“我看你那了么?”他嘴角弧度轻蔑,“我看的是你手里藏的骚扰电话。”
那是临出门前,程越泽塞给她的联系方式。
早说啊……商毓凝把纸条揉成团胡乱一掷,纸团砸在程澈胸口上,反弹落地。
皮鞋前端微微抬高,踩上纸团蹂躏。
商毓凝漠不关心,翻出耳机塞进耳朵。
垃圾设备净抽风,又不能自动连接。
点开手机蓝牙往下拉——
神秘的CCMISS,现身了。
[捂脸笑哭]这章好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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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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