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轻卷,微风挟着幽兰香漫入军帐。
高悦一袭青色便装,面色从容,眸光莹澈如水。满帐刀斧手的杀气,都被她周身沉静的气度逼退了三分。
慕容俨眯起眼睛,指节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敢跟白淮元来我的军营?好胆色。”
高悦盈盈一礼,袖间暗香浮动。
“有何不敢?我来,是为慕容首领解惑。”
慕容俨身边的独孤游脸色陡变,起身喝道:“好个解惑!来人啊——”
话音未落,便走两名虎背熊腰的侍卫按刀上前。
刀光森森,恰寒芒刺目。
高悦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方符信。稳稳掷到慕容俨案前。
“慕容首领看看此物。”
慕容俨拾起符信细看时,不觉目光一凝。
玉符上刻着“玄城”两个篆字,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高悦见状,轻声道:“慕容首领可否……”
话到此处却顿了一顿,眼波流转间已将帐内众人尽收眼底,最后方定定望住慕容俨。
“同我单独叙话?”
慕容俨沉默片刻,便挥手屏退左右。
待众人退尽,慕容俨忽的冷笑出声,他手里仍握着那枚符信。
“白淮元想用玄城换山阴?”
高悦闻言莞尔,唇边笑意如清泉漱玉:“不……是丹东、辽东并玄城三处,只换山阴一城。”
慕容俨听罢,眼中反倒漫出讥诮之色。
“这亏本生意,白淮元得了失心疯了?”
“是否亏,白将军自有判断。不过……”
高悦话锋一转,眸光微敛。
“鲜卑各族拉帮结伙,去年冬猎时,您坠马受伤,独孤游便立马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宇文林。宇文首领,也是鲜卑难得的才俊吧?”
慕容俨瞳孔骤然一缩。
这件事极为隐秘,连他军中亲信都知之甚少,如何能知晓?
难道白淮元的探子已经深入鲜卑内部了?
“我还听闻,宇文一族与慕容一族素有嫌隙。若慕容首领此时与白将军开战,两败俱伤,最终得益的会是谁呢?”
帐内一片死寂,只听得窗外风声作响。
慕容俨死死盯着高悦,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高悦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清澈见底,不闪不避。
慕容俨忽地仰首大笑,笑声洪亮,震得案上酒盏微微颤动。
笑罢,目光灼灼地盯着高悦。
“晴月,你可真是一个伶牙俐齿的洛阳女子!你的公主,我已寻得,如今正在定襄,你可愿随我去见她?”
高悦眸中微动,似有波澜一闪而过,却仍镇定自若,只轻声问道:“公主……可好?”
慕容俨朗声一笑:“自然极好。”
高悦唇角微抿,眼中似有思量,片刻后,才缓缓道:“可我来营帐时,却听闻——将军下月便要迎娶拓跋维的妹妹拓跋芸为妻,可有此事?”
慕容俨眉梢一挑,不以为意:“鲜卑男儿,三妻四妾本是寻常。”
高悦闻言,唇边浮起一丝浅笑,可那笑意却未及眼底。
她轻声道:“可洛阳女子,不纳二夫。你怎能如此薄待公主!”
“晴月姑娘倒是消息灵通。”
慕容俨收住笑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不过,我慕容俨娶谁为妻,与公主何干?”
高悦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怒火。
“公主金枝玉叶,怎能与旁人共侍一夫?将军既已寻得公主,就该以礼相待,而非……”
“而非什么?”
慕容俨忽然起身逼近
“你似乎忘了,大缙已经不姓高了。我能留高悦一命,已是恩赐。至于如何安置,还轮不到你一个女侍多言。”
“慕容首领将军此言差矣。”
高悦强压怒意,声音却仍微微发颤。
“公主乃天子嫡女,即便落魄,你也应以正妻之礼相待。若将军执意另娶……”
“你待如何?”
慕容俨忽然伸手,粗粝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直视自己。
他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像极了北境荒原上饥饿的狼。
高悦害怕,猛然仰首后退,头上木簪随推搡之势“铮”地坠地,青丝如瀑泻落肩头。
慕容俨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沾着几缕断发。
“我会杀了你……”
她的语气凶狠,却毫无杀气。
两人正对峙,帐外忽而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未及通传便闯进一名亲兵。
那亲兵抬头见帐内情形,慌忙低头抱拳道:“禀将军!白淮元在营外求见!”
慕容俨收回手,神色瞬间恢复冷峻:“不见,让他等着。”
声如寒铁,惊得那亲兵连忙退出帐外。
帐内一时静极。
高悦趁机退后两步,纤指轻拢云鬓,随手散落发丝理好。
随后,她抬眼便对上慕容俨若有所思的打量。
那眼神活似鹰隼审视爪下猎物,教人脊背生寒。
“晴月姑娘对公主倒是忠心。”
慕容俨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不如这样,你随我去见公主,若她同意这门婚事,你便留下做她的陪嫁侍女;若她不同意……”
高悦强作镇定,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公主绝不会在定襄久留,慕容首领还是同我谈今日的正事吧!”
说着,纤指往案几上的地图一点。
“幽州三城与您的乐运城、宇文林的昌黎郡呈掎角之势。若得此三城,还怕降服不了宇文林么?”
慕容俨眼中精光闪烁,显是在权衡利弊。
忽然他猛地拔刀出鞘,寒光竟直指高悦咽喉。
“不去定襄,立取你性命!”
慕容俨眼中精光闪烁,似在权衡利弊。忽然,他猛地拔刀出鞘,寒光一闪,刀尖直指高悦咽喉:"不去定襄,我就杀了你。"
刀锋距肌肤不过寸余,寒气沁骨。
高悦却不退反进,雪颈几乎贴上刀刃,她的声线仍平稳如常。
“慕容首领要杀我,自是易如反掌。只是现在杀了我,便是与白将军彻底交恶,届时……这唾手可得的三座城池,恐怕就得易主了。”
“哦?”慕容俨刀尖微颤,“易主?”
高悦压低嗓音:“今日白将军愿拱手将城池给你,明日便可拱手送于宇文林。”
慕容俨眼底迅速翻涌起滔天的杀意。
高悦不动声色地指了指案几上的地图。
”幽州三城,意义之大,你比我清楚……白将军所求,不过是重修旧好……”
慕容俨手中刀锋忽地下压,在高悦颈间划出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
“万一这是你和白淮元的诡计?”
高悦不避不闪。
“玄城的符信已交给你,另外两城的符信……半月之后,我们亲自送去定襄,并助你解决草场之争。”
“信与不信,皆由你。”
慕容俨凝神半晌,纵声大笑。
“好个白淮元!”
随后收刀入鞘,转身喝道。
“摆酒!我与你痛饮一杯!
高悦在客席落座,素手轻抚着酒杯,指尖沿着杯缘缓缓游走。
浊酒粼粼,映得她葱管似的手指愈发莹润。
她举起酒杯浅啜一口,酒液沾唇,却并不咽下,只将一双秋水明眸半垂着。
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慕容俨的一举一动。
就在慕容俨举杯致意时,高悦敏锐地捕捉到那双鹰目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与松懈。
手中酒杯微微一顿,突出口中的酒,随意小心倒掉。
宴罢离席,高悦方出军营。
便见一道玄甲身影在风中孑然而立。
听得脚步声近,倏然回首。
高悦见状,不觉展颜一笑,眸中光华流转,恰似星河倾泻:“将军久候了。”
二人并辔而行,远山雾锁烟笼,似有苍龙吐息。
白淮元忽道:“今晨雁门探子报说,宇文林已率部奔定襄草场去了。”
高悦眸光倏亮:“宇文林也在观望。”
她忽而倾身,附耳低语数句。
“将军,慕容俨怒气未消,不如让宇文林逼他一把……”
夜风掠过城堞,将她未尽的话语吹散,唯见白淮元眼中精光乍现。
……
当夜,平城大营中军帐内灯火通明。
慕容俨与三名心腹将领立于案旁,地上火把爆出的火星映得四人脸色阴晴不定。
帐外西风咆哮,嘶吼不休。
拓跋维压低声音道:“将军,幽州三城分量不轻,既然白淮元……
话音未落,独孤游已拍案而起,腰间佩刀与铠甲相撞,铮铮作响:“放屁!山阴地底尽是玄铁,能拱手让人?”
参军侯睿轻摇羽扇:“独孤将军稍安勿躁。白淮元给了了玄城符信,诚意已显。况且……”
他羽扇轻点案几上的地图。
“此时与并州交恶,不是让宇文林得了渔翁之利。”
慕容俨指节轻叩案几,那枚狼首玉佩在他掌心翻飞。
寒玉沁凉,却让他想起高悦颈间那道血痕。
刀锋压喉时,她连眼睫都未颤分毫,这般胆识,绝非寻常女侍能有。
“传令下去。”他突然开口“全军按兵不动。”
“将军!”
独孤游还想劝,一双眼睛愣愣看向慕容俨。
慕容俨冷笑连连,手中狼首玉佩滴溜溜转了个圈。
“白淮元既愿割让三城,本将何乐不为?”
忽将玉佩往拓拔维面前一扔。
“拓跋维,你亲自走趟山阴,将这玉佩还给今天那女子。并告诉白淮元——”
他眼底寒芒一闪。
“本将大度,看在他今日敢吃闭门羹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但三日后,他须来平城青木涧,与我共饮盟誓!”
[裂开]单机五万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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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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