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已按计潜伏,五日可围洛阳。”他附耳低语,灼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高悦眸光一闪,立即会意。纤指反扣住他的手掌,在他粗糙的掌心快速划写:“钥已得。”
就在此刻,帐外骤然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比寻常巡逻更重,更急。
白淮元身形如电,一把将高悦按倒在榻,自己则瞬间隐入帐角阴影。
帐帘倏地掀起。
沈至河一袭素色常服踏入,眉间朱砂痣显眼,腰间还配着着一只玉笛,随着步伐轻晃。
“今日一路颠簸,可还安好?”沈至河掀帘而入,语气自然。
月光在他身后拖出修长暗影,却掩不住他眼底翻涌的晦暗。他目光扫过帐内每个角落,最终定格在那张苍白却倔强的面容上。
高悦冷笑,故意晃动镣铐发出清脆声响:“锁着回洛阳,怎么会安好?”
她缓缓抬眸,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
沈至河踱至榻前,忽地俯身,阴影完全笼罩住她:“回到洛阳,你便是女帝。万人之上,不好吗?我都是为了你。”
帐外巡逻的火把光亮忽明忽暗。高悦注意到他腰间新添的玉带钩——二品以上方可佩戴的制式。
“看来沈尚书在洛阳已经掌权。”她盯着玉钩,“沈至河,我问你最后一次,可否念在往日情分,放我离去?“
沈至河低头笑了起来,轻掐住她下巴,拇指在她颊边反复摩挲,“白淮元给你灌了什么**汤?”他嗓音压得极低,“并州有什么好,若不是我……”
“沈至河,有些事,强求不得。”高悦打断他的话,直视他的眼睛。
营外忽传急促马蹄。沈至河眼神骤冷,猛地扯住她手腕处的铁链。
“阿悦说,”他病态般轻柔低语,“是不是白淮元来救你了?”
高悦腕间渗出血丝,她咬牙忍住,骤然抬腿,铁链直扫对方膝窝。沈至河闷哼松手。
“报——!”
亲兵仓皇闯入。
“东南哨卡遇袭!”
高悦捂住手腕:“沈大人不去瞧瞧?”
沈至河抬手封住她的穴道,“若白淮元敢开,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说完,将一只金簪插入她发间。
金簪簪头,淬着足以迷倒烈马的软筋散。
惊天爆炸骤然响起,这次来自正北。营帐剧烈摇晃,悬挂的舆图轰然坠地。帐外火光染红夜空,喊杀声自三方涌来。沈至河面色剧变,冲至帐门又回首。
高悦脱力,静卧榻上,对营中骚乱恍若未觉。这的平静却令他眉心紧蹙,他心下闪过不安,然帐外战马嘶鸣已近在耳畔,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他吩咐兵士严加看管后,便转身疾步而出。
待他的脚步声远去,白淮元从暗处闪出,伸手解开高悦的大穴。高悦从袖中取出景泰偷偷松开的锁链钥匙,银光一闪,束缚解开。
“走!”白淮元一把握住高悦手掌。
高悦从榻下抽出预藏的匕首,刀柄尚存掌心余温。二人冲出营帐刹那,热浪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东南粮仓已化作擎天火柱,将夜幕染作猩红。扭曲热浪中,但见三百铁骑如利刃剖入敌营——
“白”字旌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下银甲将领挽弓如月,箭锋所指,火油罐应声炸裂。这战术她很熟悉:三十骑成雁阵,专袭营帐接缝处。此刻西侧第二队已切入战局,在混乱中织就无形杀网。
“这是……”高悦望向白淮元,话音未落,一支鸣镝擦鬓而过,钉入身后立柱。
白淮元拽她矮身避过流矢:“凌宇率的三百精骑。”他指向远处血染银甲的凌宇。
这时,北面第三队铁骑随着凌宇的信号突现,战马皆裹湿毡,直取中军。先锋正是白礼之,他挥舞特制长钩,专挑帐索。随着布帛撕裂之声,主营如茧般被层层剥开,露出其中惶然的文将,却不见沈至河的踪迹。
“换焰箭!”凌宇喝令穿透喧嚣。霎时间几十只箭矢齐发,炸开的非是火花,而是刺目白光。高悦闭目再睁,整座军营已笼罩在诡谲青白之中——这是鲜卑特有的镁粉箭,专为夜战而生。
铁骑趁机变阵,马刀出鞘铮鸣连成一片,呈螺旋绞杀之势。
借着混乱,两人潜行至营寨边缘。白淮元始终将在护在安全区,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的呼吸与步伐精准配合着战场杂音,每一步都踏在箭矢落地的间隙——这些血火中磨砺出的本能,此刻尽数用来护她周全。
眼看就要冲出重围,前方突然闪出一队弓箭手!寒芒闪烁的箭簇齐齐对准了他们。
高悦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箭簇上泛着的幽蓝光泽——淬了毒,这个认知让她气愤。她与沈至河,算是至交,她也曾想过,要嫁给他,两人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
如今,权势面前,他却将箭头对准了她。
白淮元几乎在同时发现了异常。他右手长刀出鞘的瞬间,左手已扯下披风旋身一抖,厚重的外衣布料在空中展开如盾。三支率先射来的箭矢“夺夺夺“地被布料挡开,钉在地上。布料离高悦的面门仅有寸余。她闻到披风散发的苦杏仁味——是迷烟解药的气味,他竟连这个都提前准备了。
“你果然来了。“沈至河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缓步走出时,月光映着他眉间朱砂痣,分外慈悲,但高悦却只觉得狰狞。他手中的玉笛映着火光,笛尾坠着的银铃铛响得诡异。
沈至河的目光像粘稠地裹住高悦:“阿悦,他若想活着离开,就只有弃了你这一条路。”
白淮元刀锋微转,这个角度刚好能让高悦完全藏在他的影子里。他冷声道:“沈大人低估我了。”
高悦突然抬手握住白淮元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这个动作让沈至河瞳孔骤缩,玉笛在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声。
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而后含情脉脉看向白淮元,故意将声音放软:“淮元,我愿与你同死。”
果然,沈至河指节泛白。
嫉妒和好胜心,很容易击碎人的理智。
就在沈至河失神的刹那,高悦袖中银针激射而出,东南角顿时传来绳索崩断的锐响。
可沈至河的反应更快,笛声破空而起,尖锐的音符像刀子般扎进耳膜。
从黑暗中涌出的傀儡兵身上都系着红绳,高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傀儡兵中,有几个的面容她认得——是曾经保护过她的沈家亲卫。如今他们眼窝凹陷,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仿佛沉溺在永不醒来的美梦中。
他竟忍心?
将活生生人制成傀儡。
“你以为我会让你死?”沈至河的笛声忽转缠绵,傀儡们的动作随之变得迟缓。“我会让你看着白淮元,是如何因为救你而死……”
白淮元轻蔑的看向他,手中长刀寒芒暴涨,刀刃在冷月下流转着森然杀意。
他背对高悦,低声道:“跟紧我。”
高悦指尖轻抚袖中短刃,侧目斜睨沈至河,唇边绽开一丝痛心:“养蛊为患,沈大人就不怕遭反噬么?”
沈至河笑意愈深,莹白剔透的玉笛在修长指间轻旋:“怎么怕,阿悦这是担心我?”
说完,他抬手,示意弓弩手放箭。
箭雨倾盆而下的瞬间,白淮元刀光如瀑。断裂的箭杆在空中织就木屑屏障,为他们争得瞬息之机。高悦也趁机旋身,短刃在掌心翻飞似蝶,将漏网之矢尽数挑落。
箭雨再次袭来时,傀儡也随着笛声发起进攻。白淮元招式陡变,额角青筋暴起,却将七分剑光护在她周身要害,右肩空门大敞。
“嗤——”
一支毒矢没入他左臂。高悦见他瞳孔骤缩却闷声不响,反而借伤突进,刀锋掠过处三颗傀儡头颅飞起。
“嗖——”
这支羽箭破空之声迥异寻常,带着独特的螺旋劲气。高悦看着那支箭洞穿沈至河肩胛时,箭尾红翎犹颤。
是凌宇!
肩膀上的伤打断了笛声,高悦望向凌宇,他正张弓瞄准。
沈至河踉跄后退之际,白淮元突然自怀中掏出一个陶罐摔碎在地,爆开的硫磺粉令最近的傀儡兵齐齐僵直。
这是晴山昨日教他的克制之法。
“走!”白淮元见傀儡被克,当机立断,一把扣住她手腕,携她跃上最近一匹战马。
身后,沈至河的笛声陡然拔高至刺耳。高悦回首望去,见他唇角溢血却仍执笛狂吹。
那些傀儡兵也随着他的笛声再次动起来。他白衣如魅紧追不舍,眼中执念比笛声更令人毛骨悚然:“阿悦,我不会让你逃掉的。”
尖锐的音波如毒蛇般钻入密林。高悦登时头疼欲裂,猛胸口如遭重击,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白淮元扣住她颤抖的肩头,却见少女耳后已浮现出诡异的血线。
远处树影诡异地扭曲起来,那些被笛声操控的傀儡兵竟以诡异姿态追来。
高悦突然挣开白淮元的手:“你先走!我体内的毒……发作了……”
白淮元反握住她的手,拿过她腰间的匕首,正欲取血,地面突然窜出数十条铁链。
“你们谁都走不了……”沈至河的声音突然在树梢响起,他踩着傀儡兵的脑袋凌空跃下。
落地瞬间,漫天毒针如暴雨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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