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被她撞得后退半步，下意识揽住她的腰。
“擦好了？”
苏问雁把脸埋在他胸前不说话，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这是怎么了？”顾言轻笑，“突然这么黏人？”
“就是想抱着你，”她的声音闷在他衣服里，带着点鼻音，“抱抱就不难受了。”
顾言低头亲了亲她头发：“这是拿我当退烧贴用吗？”
他突然弯腰把她打横抱起，“行吧，那我们就索性贯彻到底，不光治病，还负责陪睡，包退包换。”
苏问雁惊呼一声，慌忙搂住他脖子，却见他眼底盛满温柔笑意，顿时又不说话了。
顾言将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看着她闭上眼睛后，自己找了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拿着手机漫不经心的翻看。
生病的身体总是容易疲倦，没过一会，沉重的眼皮就压了下来。
再醒来时，夜色已深。
苏问雁撑着身子坐起，身旁的椅子已经空了。卧室门缝下漏进一线暖黄的光，隐约能听见压低的说话声。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刚走出房间，就看见顾言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
“这个案子必须……”他转头看见她光着脚站在那儿，声音戛然而止，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怎么又不穿鞋？”
没等她回答，顾言简单几句话挂掉电话，大步走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苏问雁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被他放到了沙发上。
顾言单膝跪在沙发边缘，突然俯身抵住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
“退烧了？”他呼吸拂过她的鼻尖。
苏问雁鬼使神差地往前一凑，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嗯，谢谢男朋友。”
顾言喉结动了动，强撑着板起脸：“少来这套。”
说着蹲下身，给她穿上拖鞋。
苏问雁注意到茶几上摊开的文件袋和笔记本电脑：“你在加班？”
顾言“嗯”了一声，又拿了件外套给她穿上。
“要是睡不着，就在这儿陪我会儿。”他说。
她刚凑近想看个究竟，突然被拦腰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顾言就着这个姿势坐进沙发，把她牢牢圈在双腿之间，下颌自然地抵上她肩膀。
“喂——”
她挣扎了一下，顾言置若罔闻，单手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另一只手翻过一页案卷。
“靠这么近会传染的。”苏问雁去掰他的手。
顾言低笑出声，温热的唇贴着她耳垂：“现在才想起来？会不会太迟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今天顾言又是喂药又是背她的，早该接触个遍了。
正懊恼着，忽然听见他煞有介事道：“我听说有个快速治病的偏方，只要把病传给别人，自己就能好起来。”
说着还故意往她颈窝蹭了蹭，“来吧，我自愿被你传染。”
苏问雁被他逗笑：“胡说八道，要是你也病了，我们两个只能一起躺平了，看谁照顾谁。”
“那正好，”顾言把文件翻得哗啦响，手臂却搂得更紧，“忙了快小半个月了，巴不得有个借口请假。”
苏问雁拿他没法子，只好安安分分的靠着他。
已经是晚上十点，窗外早就是一片漆黑，灯光下，顾言垂眸审阅案卷，俊挺的侧脸像是被镶上了一层金边。
她忽然就想起了过去。
大二那年，她跑步时崴了脚，顾言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在法学楼和文学院之间往返。明明法律系的课业繁重，他却总能挤出时间，天天接送她上课。
“顾言。”
“嗯？”他头也没抬，依旧低头看着文件。
“你还记得大学时我摔伤那次吗？你那时也像现在这样……”
顾言漫不经心的应声：“怎么不记得？你非嘴硬说没事，结果第二天脚踝肿得像个猪蹄。”
苏问雁瘪瘪嘴，那时候法律系的人一见到他们就起哄，说顾大才子终于还是认栽了。
“那段时间我班上同学都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呢。”她故作轻松地提起。
顾言对她实在太好，好到时不时总有人来问他们的关系。而她在心底偷偷的盼望那些玩笑话能成真，却又怕一旦说破了得到的依然是拒绝。
纸张翻动的声响突然停了，顾言抬眼看向她，喉结动了动。
“是吗？”他说。
“那那个时候你到底怎么想的？”苏问雁忍不住问。
她终于再一次鼓起勇气。
她一直都很想知道，那些暧昧不明的温柔，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在顾言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以前的她不敢问，是害怕被拒绝。但如今他们既然都已经在一起了，她想知道，也没什么问题吧？
顾言的指尖掠过她耳边的碎发，苏问雁不自觉的抬起头，心脏砰砰直跳。
顾言望着她，忽的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了？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去看看电影。”
他的语气轻松自然，说完就继续低头翻看文件，仿佛刚才的对话再普通不过。
苏问雁僵在原地，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到想欺骗自己也做不到。
顾言明显在逃避她的问题，或者说又在敷衍她。
她努力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他了解她的喜好，知晓她的心事，连她的姨妈期都帮她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这些独一无二的偏爱，都不是因为喜欢……
那他们此刻的这些亲昵，岂不是更加可笑？
她僵硬着笑容，呆了好一会，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站了起来。
顾言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语气如常：“不想看吗？要是累了就去睡吧，我还有点事要忙。”
苏问雁胡乱的点点头。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她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烫了，可身体不知道怎么的，一阵阵发凉。
……
退烧后的第二天晚上，苏问雁照常去上艺术课。
她缺了两节课，但老师很负责，特意抽时间给她补上了。
毕竟她交的学费不便宜。
只是她天生缺乏艺术细胞，只能像填鸭似的把这些知识硬塞进脑子里。
最后一节课刚结束，她就直奔画廊。
展厅里空荡荡的，工作人员正忙着为后天的开幕做最后冲刺。
穿过空荡的展厅，苏问雁在一幅名为《船》的画作前驻足。
与其他展出的画不同，这幅画被极暗的色调笼罩着，深海的压抑感扑面而来。画中央那艘小船只用寥寥几笔白色勾勒，却格外扎眼，像随时会被巨浪吞没，又固执地不肯屈服。
她盯着看了很久，心里莫名发堵，直到脚步声从身后靠近。
转过头，一个穿黑色外套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喜欢这幅画？”那人问。
苏问雁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幅画上：“看到它我就想起小时候爸妈带我去采莲蓬，也是一条破旧的小船，在水面上晃啊晃的，好像随时都会被掀翻。”
她说着，又看向对方：“都说画里会藏着画家的过去，蒋先生，我猜对了吗？”
蒋桥眉梢微挑：“原来你认识我。”
苏问雁拿出记者证：“不好意思蒋先生，我提前打听了下，知道你今天下午会来这边。”
“所以你这是在守株待兔？”
“不全是，”她把证件塞回包里，“我知道您会来，但选择这幅画……”
她望向那叶孤舟，“就是觉得，它一定对您很特别。”
蒋桥忽然笑了：“艺术凭感觉，你确实说对了。”
他指向画布右下角，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清的数字印记：“这是我父亲渔船上的编号，那年台风，他出海后再没回来。”
苏问雁心头一紧：“对不起，我……”
“都过去了。”蒋桥摆摆手，突然转身，“有时间吗？去会客室聊吧。”
苏问雁眼睛一亮：“您愿意接受采访？”
“遇到懂画的人，总想多聊两句。”蒋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会客室里，采访出乎意料地顺利。
结束时，蒋桥忽然说：“苏记者准备得很充分。
“临时抱佛脚而已。”苏问雁有些不好意思，“特意去上了艺术课，就怕在您面前露怯。”
“不过我很想知道那么多作品，为什么偏偏是《船》？它可不算我的代表作，甚至没几个人知道。”
苏问雁的动作停住了。
“因为，”她喉咙发紧，认真回答，“它让我想到了顾城的诗，船在海上，马在山中。而且您每次巡展都带着它，一次也没落下。我想，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其实不仅仅是如此。
为了能一击即中，她将蒋桥过往所有作品都找了出来。这几天夜里，她拉着艺术老师一幅幅分析，结合查到的蒋桥生平，最终才决定将这幅鲜少人知的《船》作为突破口。
蒋桥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着摇头：“后生可畏，你这是把我老底都掀了。”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很厉害，就冲你这份认真劲儿，不管做什么都能成功。”
苏问雁有些不好意思，又听见对方说：“画展期间，要不要来做我的特约记者？”
苏问雁喜出望外：“真的可以吗？”
“我像在开玩笑吗？”蒋乔笑道，“现在肯下苦功夫的年轻人不多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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