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雁这次的采访对象是位画家。
路上,她翻着资料直皱眉。
这位艺术家近来在画坛声名大噪,一幅名为《蚀》的画拍出了天价,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艺术杂志更是将他吹得天花乱坠,可苏问雁盯着那团暗红色颜料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听说这位画家出了名的难打交道,最近想采访他的记者不少,但大多都碰了钉子。同行反馈他脾气古怪,极不配合,几家杂志三番五次约访都无功而返。最后那些报道基本都草草了事,随便拍几张画展照片应付版面。
而在艺术领域苏问雁就是个门外汉,要不是最近组里实在缺人,组长也不会派她过来。
所以,组长对她也没抱太大期望:“能采到本人最好,采不到就算了,随便拍几张画,写个通稿应付一下也行,他们都这样。”
下了车,苏问雁没有急着去约见那位艺术家,先在画廊里转了一圈。
她停在一幅扭曲的抽象画前,画布上大片的暗红与深蓝交织,像被撕裂的伤口。苏问雁盯着看了许久,突然转身离开,直奔市中心的艺术进修学院。
前台的工作人员递来价目表时,苏问雁的眼皮跳了跳,她早料到这种艺术课程肯定不便宜,但看到四位数的价格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报这个一周速成班。”她掏出信用卡,输密码时心都在滴血。
半个月工资就这么打水漂了。
课程从今晚开始,老师一对一辅导。上完课后,苏问雁索性留在了艺术机构,在老师的指导慢慢翻看起了相关资料。
大概是艺术机构的空调开的太足,而她又看得太入迷,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隐隐有些头疼,嗓子像被刀划了一下,刺痛的厉害。
一量体温,果然发烧了。
强撑着给组长发了条语音请假,苏问雁又翻出了退烧药吞下,瘫回被窝后,药效开始发作,整个人像是飘在空中,晕晕乎乎,昏昏沉沉。
中午的时候,她被电话声吵醒了。
“怎么一上午都不回我消息?”电话那头顾言问:“今天很忙吗?”
“请假了……”苏问雁刚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电话里突然安静了两秒。
“你生病了?”顾言语气骤然收紧,“量体温了吗?吃药了没有?”
“小感冒而已,”她把脸埋进枕头,喉咙像含着刀片,每说一句都疼的厉害,“睡会儿就好……”
“这么可怜啊,这就是你昨晚抛下我的报应。”
“不过,”顾言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作为正牌男友,该尽的义务还是要尽的。”
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你是想走正规流程,还是不正规的?”
苏问雁被他的话逗笑了:“什么叫正规流程?”
“正规流程就是嘱咐你多喝热水、按时吃药、盖好被子睡一觉。”
“那不正规的呢?”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随即传来顾言低哑的笑声:“不正规的啊。”
他故意拖长音调,“就是我立刻翘班杀过去,亲手给你喂药、量体温,顺便——”
呼吸声忽然贴近话筒,顾言压低声音说:“收点护理费。”
苏问雁耳尖腾地烧起来,刚想回怼,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我这边工作交接完了,二十分钟后到你那,记得给我留门。”
挂上电话,苏问雁脸烫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发烧的缘故还是因为顾言那些话。
她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直到门铃声将她惊醒。
顾言给她带来了粥,一进门就去厨房给她加热。
苏问雁蜷缩在被窝里,透过半开的房门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身体虽然烧的难受,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以前生病时顾言也会这样照顾她,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了。
光是默念这三个字,就让她忍不住在被窝里悄悄蜷起脚趾。
顾言端着温水坐到床沿,一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扶起。
看着她乖乖吞下药片,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前额,眉头又皱了起来。
“还这么烫,”他声音沉了几分,“今天要不是我主动联系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就是普通感冒嘛,”苏问雁小声嘟囔,“睡一觉就好了,不想耽误你工作……”
“耽误我?”顾言眉梢一挑,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那可真不巧,我就爱被你耽误。”
他故意板着脸,“这位病人,麻烦你配合下,给我机会让我好好表现表现行不行?”
苏问雁刚想说话,结果被呛得直咳嗽:“咳咳——所以顾律师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
“将就着受着吧,”他拍着她的背理直气壮,“受不了也只能怪你自己眼神不好了。”
喂完药,顾言又端来了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试试烫不烫。”
苏问雁尝了一口,立刻嫌弃地别开脸:“好淡,一点味道都没有。”
“生病就得吃清淡的,”顾言哄着她,“等你退烧了,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去。现在先乖乖把粥喝完,嗯?”
看他这副哄小孩的架势,苏问雁忍不住笑出声。顾言抓住机会又喂进去一勺,顺手用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
一碗粥下肚,肚子填饱了,退烧药也开始发挥效力,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许多。
苏问雁满足地靠在枕头上,歪着头打量他:“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
顾言身体素质向来很好,常年坚持跑步健身,连感冒都很少。可偏偏在照顾病人这件事上,他熟练得像个老手。
“练出来的,”顾言扯了扯嘴角:“小时候生病都是自己硬扛,久了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怎么会没人照顾呢?”苏问雁问他,“你爸妈呢?”
“他们——他们很忙,”顾言轻描淡写地带过。
认识顾言这么多年,他几乎从不谈及家人,但从他的语气来看,似乎童年的经历并不太愉快。
她正想接着问,却见顾言已经转身去给她倒水,明显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苏问雁抿了抿嘴,把话咽了回去。
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了,她感觉身体都要和床板长在一起了。
她掀开被子刚想起床,就被顾言一把按住。
“你干嘛?”
“我骨头都要躺散架了,”苏问雁说,“我想起来走两步。”
顾言直接把她按回被窝里:“你还没退烧,别逞强。”
苏问雁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可我真的好难受,就转一小圈……”
顾言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转身蹲下,双手往后一抄就把人稳稳背了起来。苏问雁吓得惊叫了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条件反射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顾言!”她慌乱的捶他肩膀,“快放我下去。”
“二选一,”他掂了掂背上的人,“要么让我背着转两圈,要么回去继续躺着。”
见苏问雁不说话,他得逞似的勾起嘴角,“不说话就当你选第一个了。”
“……”
苏问雁不说话了。
她乖乖趴在他背上,由着他背着自己在房里转悠了几圈。
她这里不比顾言的公寓,不到四十平的小公寓,平时一个人住还算宽敞,现在被顾言高大的身影一衬,倒显得逼仄起来。
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自己温度降了点了,才小声嘟囔:“放我下来吧,我想洗个澡。”
顾言脚步一顿:“发烧洗什么澡?”
“可身上黏糊糊的好难受,我已经要退烧了,就稍微冲一下。”
“不行,难受也要忍着,我去给你拿个毛巾擦一下?”
苏问雁撇了撇嘴,虽然不情愿,但身上黏腻的汗意确实很难受,只好闷闷地应了声。
顾言将她放回床上,转身去卫生间,不一会儿就拿着热气腾腾的毛巾回来,仔细的叠成方块递给她。
苏问雁拿着毛巾,犹豫了一下,看向顾言。
“怎么了?”顾言问,“这个温度正好,要是凉一点怕你着凉。”
“不,不是——”苏问雁结结巴巴说,“那个……你能不能……”
“嗯?”顾言故意装作不懂,俯身凑近,“能什么?”
“你、你先出去。”苏问雁强装镇定。
顾言看着她红透的耳垂,喉结动了动,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
“你说什么?是要我帮你吗?”他问,随即又做出为难的表情,“不太好吧,你可不能借着生病就占我便宜。”
“顾言!”苏问雁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出去!”
顾言笑着躲开,起身走出房间。
苏问雁擦完身子,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她攥着毛巾推开房门,就看见顾言正站在门外等她。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她设想过无数和顾言在一起的场景,却没想到最动人的竟是这般稀松平常的等待。光是看着他站在那里,就算一句话不说,只要知道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就足够让她满心欢喜。
多年暗恋的酸涩在这一刻突然翻涌上来,苏问雁鼻子一酸,猛地扑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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