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车开始，他每一句话都像钝刀割肉，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是陈希的表哥。”她终于提高了声音，“今天本来就要去找陈希，陈希就让他顺路捎我一程。既然有人帮忙，何必再特意麻烦你？就这么简单的事，你至于这样吗？”
顾言却冷笑：“陈希的表哥跟你很熟？熟到能叫你雁雁？熟到你能随便坐他的车？”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苏问雁的怒火。
“一个称呼而已！坐个顺风车就叫熟？那我平时还打出租车呢，是不是跟每个司机都熟了？！”
“出租车司机会帮你办出院手续？”顾言寸步不让，“你刚刚还说要单独请他吃饭！”
苏问雁说不过他，气得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开门！”
“别说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顾言终于不说话了，又不肯放苏问雁走。
他紧抿着唇，踩下油门，径直朝着她家的方向驶去。
车刚停稳，苏问雁就拉开车门，拖出旅行包就往楼道走。
无奈她现在只是个需要拐杖的瘸子，顾言三两步就追上来，硬是跟在后面挤进了电梯。
“你还想怎样？”苏问雁攥紧包带，声音发颤，“还要继续吵架吗？”
“把包放下，”顾言不看她，“我们去吃饭。”
“我不饿！不想吃！”
“是不想和我吃吧，”顾言的眼神骤然转冷，“还是等着跟他吃？就这么迫不及待？”
苏问雁气得想打人，恰好电梯到达楼层，她一把推开他走了出去。
顾言却抢先一步挡在了她家门口。
“顾言你闹够了没？”苏问雁将包重重摔在地上，“你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我跟他一起吃顿饭怎么了？朋友跟朋友还有区别吗？”
“我和他怎么能一样？”顾言眉头紧锁着。
“不都是朋友吗？”苏问雁反问，“有什么不一样？我跟你能做的事，跟他也能。”
顾言突然沉默了，他定定地望着她，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复杂的情绪。
苏问雁等了许久，最终扯出一个苦笑。
刚刚那一瞬间，她竟然还在期待他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来。
可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每当关系即将越过那条界限，他就会像被按下开关一样，瞬间恢复理智，丝毫不留给她任何幻想的余地。
“让开吧，”她疲惫地推开他，“我累了，不想再吵了。”
……
根据医生的嘱咐，她至少还要养上一个月才能逐渐恢复正常行动，只是苏问雁确实关心自己的新闻，出院第二天就追着拐杖去了单位。
住院期间赶出来的那篇关于独居老人的报道反响很好，甚至引来了公益组织的关注，主动提出要帮扶那位老人。
组长大发善心的给苏问雁放了一个月的假，等到她的腿终于好了，恰好外地有个行业会议，便询问她是否愿意出差。
苏问雁几乎立刻就答应了。
自从上次争吵后，她和顾言又回到了熟悉的冷战模式。以前每次闹别扭，总是顾言先递台阶，而她总会心软，往往不出三天就会和好。
但这次不一样了。
顾言似乎还在为了向思淼的事耿耿于怀，刚开始苏问雁还试着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时间一长，苏问雁也有些心累。
她实在搞不懂顾言在想什么？那天他那样的反应看着似乎是吃醋了，但是吃醋这个词真的能用在顾言和她之间吗？
……
苏问雁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出发了，这次出差安排得很轻松，组长特意照顾她身体刚好，给了个既能完成工作又能散心的机会，还特意安排了专门的车接送，也免得她走太多路。
两周的会议很快结束，可等她拖着行李箱刚踏进家门，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里母亲问她：“这段时间干嘛呢？跟你妈闹失踪？连个电话都不打。”
苏问雁鼻子一酸。
自从父亲意外离世后，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现在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对不起啊妈，我最近出差去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苏妈妈说话声中气十足，“医生都说我各项指标保持得特别好，你别瞎操心。”
医生？
苏问雁心头一紧：“你去医院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啊？”她手忙脚乱地抓起钥匙就要往外冲。
“你在医院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苏妈妈知道她误会了，立刻解释：“急什么啊你这孩子，就是例行体检，你别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浪费车钱还耽误工作。”
苏问雁这才松了口气，坐回沙发上：“那就好……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去医院了？等我回来陪你去多好。“
“哎呀，有小顾陪着呢。”电话那头，对方的声音愉悦，“他过来看我，非说要陪我去检查下身体。我本来不想麻烦他的，他说怕你担心我，也省的你特意赶回去辛苦。”
“……顾言？”
“可不就是小顾嘛。”苏妈妈的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欢喜，“他把什么都安排得周周到到的，你就别操心了。”
苏问雁望着窗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喉头发紧，半晌才挤出句话：“你没事就好，等一有假期我就回去看你。”
挂断电话后，她怔怔地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半响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微信。
这些天她刻意避开了所有与顾言相关的消息，此刻才发现他最新发的那条朋友圈定位赫然就在她的老家。
手指悬在聊天界面上方许久，对话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最终还是退出了界面，什么也没发。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梦到了过去的事。
高中那年，母亲为了她的前途，咬牙带着她从乡下搬到了城里。
初来乍到的乡下姑娘，说着一口乡音，什么也不懂，在陌生的环境里处处小心翼翼。同学们大多友善，但总有几个调皮鬼会故意模仿她别扭的英语发音，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放学后，她不敢让母亲看出端倪，只能躲在教学楼后的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黑夜里，少年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早上看黄历说我今天要走大运，可没告诉我会遇到个爱哭鬼啊。”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弯腰看她。
月光下，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轻轻放在她掌心。
“要不要赏脸吃颗糖？”
记忆里那颗糖的滋味已经模糊，只记得很酸，酸得她眯起眼。她当时只舍得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小心翼翼地用糖纸包好，放进了口袋里。
那天回家后，剩下的半颗糖不知怎么就不见了。但从此，她的生活里就多了个叫顾言的男生。
高中时的顾言格外热情，总在下课后留下来，陪她练英语发音。他故意拖长声调学她说话，逗得她直笑，又在她真要恼的时候赶紧认错。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放学铃响。
这样一个人，想不喜欢都难。
从高中到大学，哪怕只是朋友的身份，哪怕被拒绝过不止一次，她依然死心眼地守着这份感情。
顾言对她的好太明显了，他身边要好的女生只有她一个。她爱吃什么、讨厌什么，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连她自己都嫌弃的缺点，到他那儿反倒成了可爱之处。
就是这点特别，让她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一直撑到现在。
从梦中惊醒时，天刚刚亮。
苏问雁摸过手机，盯着跟顾言的聊天界面看了许久，终于发了条消息：
「多谢。」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
顾言的电话来得比想象中还快。
“出差不打招呼，回来就只发个谢字？”电话那头，顾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苏问雁，你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没生气，”苏问雁平静的说，“就是谢谢你带我妈去做检查。”
“还说没生气，”顾言的语气软了下来，“我承认上次是我不对。那阵子实在太忙了，说话没过脑子。”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可怜兮兮：“苏大记者，给个机会行不行？我保证下不为例。”
苏问雁握着手机，胸口发闷。
他特意跑那么远去陪母亲体检，不过是想找个台阶让她下罢了。
出差这些天，她渐渐也想明白了——顾言其实没错，他只是太珍惜这段友谊，却又把握不好朋友间的分寸。
以及，不爱她罢了。
可“不爱”本身，又算是什么错呢？
“好。”她闭了闭眼，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头卸了下来。
“真的？”顾言的声音一下子亮了起来，“不生我气了？”
“嗯。”
“那下班我去接你，”他语气轻快，“上次说好要带你去的那家餐厅，今天总该有空了吧？”
这段时间气消后，他心里反而空落落的，总有些懊悔。他试探着发了几条消息，可这些消息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只换来一句冷冰冰的“没时间”。
“好，我等你。”苏问雁轻声应道。
顾言长长舒了口气：“那就说定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