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后，苏问雁早早去了单位。
一整天她都埋头在电脑前赶稿，直到下班时分，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她才看了眼时间，开始收拾东西。
“晚上一起看电影啊？”陈希突然凑过来。
“可能不行，今晚有约了。”
“谁啊？”陈希眼睛一亮，八卦地凑近，“该不会是我哥吧？”
“向医生哪有这个闲工夫……”苏问雁摇头失笑，拎起包就要走。
“等下——”
陈希喊住她，又跑到窗边往下张望，顿时了然。
“啧，又是那个姓顾的，我就知道。”
陈希气鼓鼓地瞪着眼睛，苏问雁不知道该说什么，抱歉的笑笑，转身下了楼。
顾言早就等在了路边，见她出来，他立即下了车，帮她拉开车门。
苏问雁默不作声地坐了进去。
当顾言俯身过来要帮她系安全带时，她已经利落地扣好了锁扣。
顾言伸到半空的手僵了僵，最终只是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轻轻发动了汽车。
餐厅选在江边一家高档粤菜馆，这里的价位不菲，烛光摇曳的餐桌旁，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苏问雁脚步一顿：“要不我们换一家？”
这样的氛围，对他们来说太过暧昧了。
“就这里吧，”顾言已经替她拉开座椅，“我来过一次，味道不错，一直想带你来尝尝。”
“想吃什么？”落座后，他递来菜单。
苏问雁摇摇头：“你来点吧。”
毫不意外，顾言点的每道菜都是她喜欢的。
“出差还顺利吗？”等菜时，顾言问。
“S市的会议，”苏问雁望着窗外的江景，“挺顺利的。”
“去过田记了吗？”顾言问，“我们都喜欢的那家，我记得你还试着做过他们的招牌菜。”
大学时期，他们曾经和几个朋友一起去S市旅游。苏问雁记得当时自己就站在田记的透明厨房外，眼巴巴的记下主厨的每一个动作。
回来后，她反复尝试，固执的想要完美复刻那道顾言赞不绝口的梅子排骨。
“去过了，”她盯着茶杯里打转的茶叶，“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可我觉得你做的更合我胃口。”顾言突然凑近，手肘撑在桌沿。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这周末有空吗？来我家做饭吧？”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你已经很久没给我做饭了。”
苏问雁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我还有一堆采访稿要赶，实在抽不出时间。”
“这样啊，”顾言的声音明显低落下来，“那一起吃个晚饭总可以吧？周末我有个聚会，都是我的朋友，你也认识。”
“我就不去了，”她轻轻截住话头，“可能要加班到很晚。”
服务员陆续上菜时，顾言忍不住看向对面——苏问雁安静地吃着饭，神色平静得让他心慌。
明明是最熟悉的吃饭姿态，此刻却让他喉头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指缝里溜走，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结账时，服务员告知账单已经付过了。顾言错愕抬头，看见苏问雁正站在门口等他。
“多谢你带我妈去检查身体，”见他出来，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你先回去吧，我想去前面书店转转。”
“又谢？”顾言皱起眉，“一点小事而已，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客气了？”
“买书我陪你啊，反正我现在也没事。”他抬起手，想替她拂开黏在脸颊的发丝。
苏问雁却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躲开了他的手。
“真的不用，”她说，“可能要挑很久，你明天还有庭审，早点回去准备吧。”
没等他再开口，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刚到办公室，手机就嗡嗡震个不停，小晴的消息像连珠炮似的接连蹦了出来。
「雁雁姐，你跟顾律吵架了？」
「他今天跟座活火山似的，做什么都不满意，全所人现在都绕着他走，不敢靠近一步，好可怕。」
「杜律多爱偷懒一人，今天硬是被他吓得老老实实去看案卷了，你敢信？」
苏问雁盯着屏幕发愣，过了好一会才回。
「没有吵架，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吧。」
小晴秒回。
「案子确实多到爆炸，这周他几乎住所里了。」
「不过昨天下午他突然说要回家换身衣服，我还以为要去见你呢。」
「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吗？要不你来所里看看？像以前那样送个午饭？顾律每次见到你来送饭都特别开心。」
熬了几个通宵，难怪昨晚顾言的眼眶那么红。
苏问雁迟疑了片刻，没有接话。
从顾言和杜子凡创办这个律师事务所开始，她就已经是那里的常客。顾言平日记得盯着她吃饭，自己一旦忙起来却不管不顾。
于是以前她只要有空就去给顾言送饭，而只要她出现，顾言多少会给些面子，再不高兴也会收敛起脾气。于是在顾言心情不好的时候，律所的那些人就会偷偷过来打小报告，然后眼巴巴等着她去灭火。
可那些本就不该是普通朋友之间该有的举动。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
她最终回复：「最近要赶稿，实在抽不开身。」
摁灭手机屏幕，她隐隐有些恍神。
要分清这条界限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光是听到“顾言”这个名字，她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可每当想起他假装听不懂的告白，这些悸动就会像被浇了盆冷水，瞬间熄灭。
总会习惯的。
他们之间就像织错针的毛衣，只能一针一针地往回退，用最笨的方法，一点一点松开缠绕的线头，最后彻底回归原点。
……
周末的时候，陈希约她出来吃饭。
苏问雁本不想去，却架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可当她推开餐厅玻璃门，苏问雁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翻菜单的向思淼，顿时明白了陈希的用意。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
「陈希：姐妹只能帮你到这儿啦~~」
苏问雁：“……”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向医生，等很久了吗？”
向思淼倒是很自然，眼底含着温和的笑意，起身为她拉开座椅：“是我来得太早了。”
“那个，”苏问雁不好意思的放下包：“陈希突然放我鸽子……我没想到你也会来。”
向思淼给她倒了杯水，“其实是我求小希帮忙约你的。”
苏问雁握着水杯的手一顿，疑惑地望向他。
“是有事找我吗？”她问。
向思淼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什么意思？”
“在医院时经常找借口去看你，又让小希帮忙牵线，”他的笑容有些无奈，“我还以为这些行为够明显了。”
苏问雁彻底呆住了。
她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向医生，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陈希是跟我说要给我介绍对象，不过我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
她有些手足无措：“如果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真的很抱歉。”
“看来我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向思淼望着她，突然笑出声，倒让气氛轻松了几分。
苏问雁耳根发烫：“我一直以为陈希在乱点鸳鸯谱。”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妥，急忙补充：“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她悄悄抬眼打量对面的男人，休闲的西装下面是灰色衬衫，袖口熨得一丝不苟，连腕表都透着沉稳的气息。
可是为什么呢？他们接触并不多，她也没那么漂亮，总不能是一见钟情吧。
“其实是我……”向思淼正要解释，餐厅另一端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顾律，小心水！”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苏问雁浑身一僵，条件反射般的转过头。
斜对角的位置，顾言和许玉琪正面对面坐着。
他手中握着一个茶壶，热水已经洒了一桌，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钉在这边，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寒意。
苏问雁一时间有些懵。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顾言不是说有聚会吗？
不过这里她和顾言来过很多次，他会过来也很正常。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可还没等她调整好状态，顾言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停在了桌边。
“好巧，”顾言脸上挂着社交性的微笑，眼神却冷得惊人，“你不是说要加班吗？”
“临时有约。”苏问雁强作镇定。
“临时有约——”顾言一字一句地重复，忽然轻笑一声，“看来苏记者的档期确实要分三六九等，要不要赴约，全看约的人是谁。”
四周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苏问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向思淼从容站起身，帮她拉走了一部分仇恨：“顾律师也来用餐吗？”
他朝许玉琪的方向示意，“那位小姐似乎等急了。”
顾言却像没听见似的，视线牢牢锁住苏问雁：“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苏问雁深吸一口气：“晚点我再给你……”
“就现在说。”顾言打断她，声音像结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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