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你喝酒了？

“顾律师，”向思淼微微侧身，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我们正在用餐，你也有客人要招待。以你的身份，应该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吧？”

顾言终于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接，暗流涌动。向思淼依旧笑着，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最终，顾言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苏问雁刚松了口气，只是她刚悬着的心还没完全放下，就见顾言俯身在许玉琪耳边低语几句，两人竟一前一后的又走了过来。

“我们那桌需要清理，”顾言礼貌道，“不介意拼个桌吧？”

苏问雁：“……”

顾言到底想做什么？

她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座位，压低声音：“那边不是还有很多空位？”

“都是老熟人了，”顾言已经不由分说地在她身旁落座，抬眼看向向思淼，“向医生应该不介意多两个人吧？”

许玉琪尴尬地站着，直到向思淼微微颔首，才轻轻拉开他旁边的椅子。

四人的餐桌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声响，清脆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位是？”许玉琪率先打破沉默，目光在向思淼身上停留。

“向思淼，中心医院的医生。”向思淼说，“你也是律师吗？”

许玉琪从包里取出名片递过去：“对，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找我。”

她转向苏问雁，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苏小姐，好久不见。”

苏问雁记起她们上次见面时的情景，只觉得更加尴尬。

许玉琪却丝毫未觉，目光在几人之间转了转，突然问道：“这位向医生是你男朋友吗？”

顾言的脸一下子黑了。

苏问雁正要否认，向思淼已经从容接话：“目前还不是。”他的声音温和，却让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许玉琪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目前这个词很有意思。”

“是吗？”向思淼抿了口茶，笑意不减。

“医生不是很忙吗？”顾言冷冰冰地插话，“还有时间追女生？”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向思淼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关键看愿不愿意挤。”

“是吗？向医生这么自信？我倒是觉得，与其耽误别人，不如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

“多谢顾律师关心。不过作为精神科医生，我的工作时间还算规律。”

两人一来一回，顾言忍不住冷笑：“精神科？我有点好奇，向医生整天和病人打交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会不会受到影响？”

“顾言——！”苏问雁打断他的话。

向思淼摇摇头：“没关系。”

他迎上顾言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感谢关心，我的心理评估一直很健康。”

苏问雁僵硬的笑笑，顾言的目光如芒在背，她却坚持着不肯转头。

一顿饭吃的莫名其妙，最后终于潦草收场。

餐厅门口，向思淼体贴地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苏问雁刚要点头，突然被一股蛮力拽得踉跄后退。

顾言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往停车场走。

“顾言——”

她被拽的一路小跑，可前面的人充耳不闻，直到粗暴地把她塞进副驾，“砰”地甩上车门。

“你发什么神经？”苏问雁揉着发红的手腕，“许律师还在那里，你请人家吃饭，就这么把人丢下吗？”

“谁请她吃饭了？”顾言黑着脸关上车门，“她是有案子找我咨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那也不能这样？更何况还有向医生……”

“他们是三岁小孩吗？”顾言冷笑着地打断，“这么大人不会自己打车吗？就算用走的也死不了人。”

苏问雁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相识十年，她最近才见识到顾言这张嘴的厉害。不愧是平日里在法庭上能言善辩的大律师，三言两语就能气到她跳脚。

顾言迟迟不发动车子。

他像是憋着火气，死死抓着方向盘，半响问出一句：“那你呢？”

“我什么？”苏问雁伸手去拉车门，“你开不开车？不开车的话就放我下车，我用走的回去也死不了人。”

中控锁应声落下，车门被彻底锁死。

苏问雁差点给他气笑了。

顾言问她：“你为什么要和他吃饭？”

“昨天我问你，你说要加班。”

“跟我就是要加班，跟他吃饭就有时间了是吗？”

一连串的问题里，苏问雁竟听出几分委屈。她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一时有些语塞。

“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顾言神情落寞，眼里竟然有几分伤心，“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这样不好吗？”苏问雁低声回答，“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顾言猛地转头看向她，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满是落寞。

“我想要什么了？你突然对我这么冷淡。他看你的眼神明明就不正常，他对你就是有意思，你还为了他放我鸽子……”

“那许玉琪呢？”苏问雁问。

“许玉琪怎么了？”顾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说了多少遍，我跟她就是合作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苏问雁自然相信他，但是今晚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酸涩。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平静：“其实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你和谁交往都与我无关，就像我和向医生一样。”

“顾言，我们只是朋友，这是你亲口说的，你还记得吗？”

“朋友之间就该这样。你会去管杜子凡和谁恋爱吗？他和谁吃饭，和谁暧昧，和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

“顾言，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

这些话说出口的瞬间，她仿佛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轻响。也许是这些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又或许是她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

但她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顾言凝视着她，脸上带着几分震惊和委屈。

“你跟杜子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哪里就不一样了？”苏问雁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在了他的心上，“唯一的不一样，不过是我傻乎乎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她看见顾言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说过那么多次，你每次都是委婉拒绝，甚至连个直接的答案都不肯给我。我明白你不喜欢我，也不想再勉强了。”

她说得很慢，咬字很清晰，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心上：“既然你只想要做朋友，那我就如你所愿，只做普通朋友，这样你以后也不用为难了。”

不是这样。

顾言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这样的。

他望着苏问雁泛红的眼眶，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冻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有点想过去抱住她，摸摸她的头发，就像以前那样，就像他们每一次吵架后那样。可苏问雁眼里的抵触却像是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把他死死的摁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就这样吧。”苏问雁解开安全带，“这么多年，我那些自作多情的念头，你一定也很困扰。”

她自嘲的笑笑：“我会学着放下。以后我们就做最普通的朋友。顾言，解锁吧，我自己会回去。”

顾言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下车离开。

他缓缓松开方向盘，才发现掌心全是冰凉的汗。

……

那天之后，顾言再没联系过她。

苏问雁心里空落落，又莫名感到一丝释然。

其实这样挺好的，时间终会抚平一切。

她把自己埋进工作里，从早到晚的采访排得满满当当，连一点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

向思淼倒是发过几次邀约信息，她总是回得客气又疏离。

不是不明白对方的心意，只是她现在心里还装着个人，贸然开始新感情对谁都不公平。

偶尔也会刷到顾言的朋友圈，全是一些案件点评，偶尔还有一些爬山出海的照片。

似乎生活中没有她，他也一如以往。

苏问雁苦笑着放下手机，将那股熟悉的酸涩感压回心底，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电脑上。

再次接到顾言的电话是一个月以后。

黑暗里手机震动个不停，苏问雁从梦中惊醒，看了眼时间，才半夜两点。

大半夜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对方像是跟她较劲似的，断了又打，似乎非要一个结果。

犹豫了好一会，苏问雁最终狠狠心挂断，紧接着长按关机键。

重归安静的瞬间，她重重倒回床上。

正打算继续睡觉，门铃却又突然响了起来。

苏问雁一个激灵坐起身，下意识看向门口。

这个时间，还这样不依不饶的，不会是顾言吧？

她坐着没动，可门铃声像催命符似的一阵急过一阵。

担心吵醒周围的邻居，苏问雁只能无奈起身，咬着牙一把拉开门。

“你到底——”

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门外，顾言歪歪斜斜的站着，衬衫领口大敞，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搭在额前。

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迈了半步，通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她。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此刻却蒙着层醉意朦胧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