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岛犬很快睡着了，在长久的无言之后，他心里再次涌现早已心知肚明的释然。
过往的仇恨实实在在反复灼烧着他，以及他的伙伴柿本千种，拯救了他的六道骸。
在某些时候这种愤怒使得城岛犬痛苦，但很快这些情绪随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毁灭而消失淡去。
翼枝怀抱着他，却有些出神。
第一次遇到六道骸和跟随着他的柿本千种和城岛犬时，六道骸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
“你来自哪个家族？”
更准确的含义是，你来自哪个黑手党？
翼枝当然没有家族。
小正姓入江，白兰姓杰索，他可以跟着主人姓，但三人只能组成家庭。一个家族怎么说至少也得三世同堂。
他们三人也都不是黑手党。
很难想象吧，黑手党家族居然几乎成了意大利这个国家的底层逻辑，甚至还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生态环境。
人是群体生物，也不可避免会分化，以各自的标签区分团体。
小六很讨厌黑手党是因为遭受其迫害。
可翼枝已经打算加入瓦利安——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彭格列的暗杀部队作为一把利刃肯定沾染鲜血，而与此有关的任务绝大多数都见不得人。
如果他真的谋害了谁，还未出手就会遭到惩罚，真的试图攻击人类，那一定会当场报废。
就算做一些情报工作，也不过是自我欺骗。而翼枝也骗不过自己。
人与人的争端属于更高层次的决斗，就像是宠物不会在主人们吵架的时候向谁撕咬，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它才该出来摇摇尾巴示好。
瓦利安会需要女仆吗？
翼枝不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斯佩尔比会大怒吧。
他已经想象得出来斯库瓦罗怒吼出声时的愤怒表情了，正事不做就知道去干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翼枝思绪散漫，就这样守着炉子。
一夜过去，最先醒来的是小千。
柿本千种起了床也站得离翼枝很远。
他瞥了瞥翼枝怀里已经四仰八叉的城岛犬，又瞄了瞄还睡得很香的六道骸，有些奇怪。
阿骸是不是睡得太久了？
难道是因为最近太过劳累。
炉火已经熄灭，山鹑变成了一只只山鹑干，水分烘得完全散失。除了城岛犬会用这东西磨牙，没有谁会对此产生兴趣，柿本千种也觉得这是一种相当麻烦的食物。
小犬反倒认为是因为小千牙口不好，咬不动，所以才要偏见。
零星一点的火光还在锅底闪烁，如同会呼吸一样，明明暗暗。
直至火星隐隐约约，柿本千种才终于靠近翼枝。
他朝翼枝道了早安，很有礼貌。
翼枝也笑着做了答复:“要吃饭了吗？小千。”
柿本千种摇摇头，他脸上一直没什么情绪，语气也淡淡:“阿骸和犬都还没醒。等他们醒了一起吃。”
他已经站到城岛犬面前，这家伙还仰着脸缩在翼枝的腿上酣睡，十分享受地冒出一连串小呼噜声。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叹城岛犬的自在逍遥。和骸大人约好的警惕心去哪了？但话又说回来，阿骸也睡得比往常都要久。
翼枝看着他凑到小犬耳朵边上，酝酿了几秒，然后大声喊道:“犬!该醒来了!”
城岛犬不出意外的被惊醒了，差点一蹦三尺高，他从翼枝身上掉下来，赤脚仓促踩上自己的鞋，又忍不住使劲儿拍了拍还有点嗡嗡作响的耳朵。
城岛犬反应慢了一拍，这才不满叫道:“小柿你干什么呢!被你吵成聋子了!”
“该起床了，难道你昨晚没睡好？”
“那当然是很好!”
城岛犬起来后也不会再有缩回去继续睡觉的想法，因为他肚子饿了，该吃东西了。
翼枝终于可以站起身。他感觉骨头有点发僵，毕竟一晚没怎么动过，不过走几步后四肢很快也变得轻松自如。
六道骸还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觉。
“笨蛋翼枝——你是想吵醒阿骸吗？!”城岛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因为怕惊醒六道骸，他的声音压得尖细，仿佛喘不过气了一样。
话刚刚说完，城岛犬就控制不住梗着脖子咳嗽了好几声。
“他睡得够久了。”翼枝是这样认为的，但思考过后，他又问:“难道最近小六没有睡够时间吗？”
六道骸熟睡的样子很乖巧，睫毛长长，颊边泛着健康自然的红。
翼枝试过体温，确认六道骸没有生病发烧。
也许是迪诺给他带来的影响吧。万一突然着凉了，小孩子的身体可比不过少年人。
当然，城岛犬和柿本千种也很可爱。不似之前遇到的许多孩子，他们见到翼枝的态度简直是避如蛇蝎。
“阿骸的事情我们都不太清楚，他不会和我们说完所有的想法。”柿本千种解释了一句。
翼枝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或许他心中的秘密格外多吧。”
“因为阿骸是很神秘很有魅力的男人!”城岛犬立即接上话，“你别误会了，他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翼枝没有误会什么，他伸出手，但手还没有摸到六道骸的脸，六道骸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异常清晰明亮，仿佛根本没有睡着，又或者早已经醒了，只是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六道骸弯眼一笑:“枝。早上好呀。”
“早。快点起床吧，小犬和小千都等着，就差你了。”翼枝收回手，听到他非常愉悦地应了一声。
今天的六道骸似乎心情很不错。
翼枝没再理会他，转身去准备洗脸的热水。
三个孩子里小犬的洗漱问题最麻烦，不过他毕竟还是个小孩。把他按在原地把脸擦洗干净的事情，翼枝还是可以轻易做得到。
每次给城岛犬洗脸，头发都能洗得炸开一圈，一旦结束，城岛犬就会蹲到一边去生闷气。
只是今天没有留出多余的时间和孩子们联络感情，翼枝心里还挂念着人，城岛犬自顾自生了会气，居然发现他就要走了。
六道骸站在翼枝身边，他们交谈着什么。城岛犬从来不是个识趣的性格，他只是犹豫。
这么一耽误，他就发现六道骸的脸色变了，惯常挂在面上的微笑也显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显然，这时候更不适合城岛犬凑过去插话。
“呵呵，那可是黑暗世界里的第一黑手党家族的暗杀部队，鼎鼎有名。我该说恭喜呢，还是……”
“枝，我以为你会想加入我们。”
翼枝这次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为什么这个表情？”六道骸脸上的不快之色淡了下去，他又笑了起来。
正是他的这种古怪表现，翼枝才会觉得有点担忧。
变脸太快了，总觉得小六看起来有点神经质。但那样的人生经历，会有奇怪的行为也非常合理。
“你现在是真的想笑吗？”
“笑？嗯，没错，这个世界丑陋得让我觉得可笑。”
这个理由倒是情有可原。
翼枝最终还是选择向六道骸解释，他无法完全把小六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可能因为六道骸也是孩子们之中的领导者。
他想了想，说:“不过我加入瓦利安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因为里面有一个需要我去保护的人。”
六道骸脸上的微笑马上加深了，问:“那么白兰呢？你要抛弃他了么。”
翼枝同他提过这个失去踪迹的主人的事情，此时听到六道骸关于白兰的疑问，不假思索道:“当然会去找他。可是现在有其他事情拦在我面前，做不了的话，就不能继续下一步了。”
“不能继续下一步？”
他那套伴侣型机器人与主人的理论非常奇特神奇。六道骸前所未有地认真，将每字每句都记了下来。
最终，六道骸做出了总结:“你被当成了一个工具，就和以前的我们一样。”
翼枝听得失笑:“小六，我们当然不一样。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再谈一谈组成家庭的事情怎么样？”
“你想加入瓦利安，又要和我们一起，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好事。”
嘴上这么说，六道骸却没有明确拒绝他。
“你别是被那些人骗了。笨蛋。”
翼枝没有承认这句话。
他带着许多东西来，最后空着手离开。
眼看着翼枝的身影越来越远，躲入阴郁云层之中。六道骸冷哼一声。
他转身向伙伴们招呼:“犬、千种，接下来我们该去人群密集的城市了。”
翼枝没有在意六道骸和城岛犬、柿本千种经常转移的行为，虽然他们自有计划，但按照某种规律和逻辑，翼枝还是很容易找到他们。
回到西西里岛上后，他果不其然发现斯库瓦罗与剑帝的决斗已经结束了。
斯库瓦罗完成了自己的诺言，其中过程却没让翼枝亲眼见到。像是只是平平无奇的挑战剑术大师的一次经历，和往常一样。
斯库瓦罗是真的不把断手放在心上。
他也得以能为XANXUS引荐翼枝。
虽然斯库瓦罗说过是一个叫XANXUS的男人，但实际上XANXUS是一个黑发少年人，白衫黑裤，红色的瞳孔显得分外阴翳。
少年与少年不能一概而论，有人身高体壮，有人矮小面嫩，所以第一眼注意到翼枝的时候，XANXUS也误会了。
不过瓦利安部队里七八岁的矮子小鬼都有，再多一个柔柔弱弱的翼枝也不足为奇。
“……大垃圾是要给我介绍小垃圾？”XANXUS态度很差，姿态懒散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身前的木桌上放着盛着威士忌的岩石杯。
在他面前仿佛众生平等，谁都是垃圾，眼神轻蔑又藏了些深沉。看着多少有点苦大仇深。
“小枝他还是和别人不太一样。”斯库瓦罗下意识辩解了一句。
XANXUS嗤笑:“那不还是一样都是垃圾。”
他完全不介意当面下翼枝脸。
斯库瓦罗瞥等待在一旁的翼枝，看见他一脸的淡然，毫不焦虑，好像就只是斯库瓦罗在着急似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急的。
“喂——!老大!你见过了那个就明白了!”他闭了闭眼，非常隐忍地大吼起来。
“你在教我做事？斯库瓦罗？”XANXUS语气发冷，但懒散的目光却投向了翼枝。
“他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那就让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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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X的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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