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枝没有答应斯库瓦罗。他心里还有点抗拒，所以做了很没有礼貌的行为，直接把斯库瓦罗的邀请抛在脑后。
斯库瓦罗看着他独自离开，也没有追上去。
遍地的废墟需要找人处理，斯库瓦罗没法继续纠缠。
反正翼枝也离不开瓦利安，斯库瓦罗认为他应该有这种自觉性。
就算找机会跟着路斯利亚、玛蒙短暂出去，不还是要回来。
但这种微末的反抗情绪于翼枝而言已是无比庞大，根本不能算作一丁点。不能违抗的第二核心定律使得他不能对人出手，又何况是暗杀任务。
只是想一想，一股令人战栗的恐惧就由内而外占据他的身心，带来莫名的恐慌，分明只是些微的不适，却感觉强烈。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够理解翼枝的想法，哪怕是性格最好的迪诺也做不到。被白兰灌输多种资料视频数据而成长的他信奉一种独特的极致理念，那就是人类永远真善美。
也许环境因素会改变一个人许多，为其性格覆盖上多种多样的颜色，但底色总会是善良仁爱的。
白兰告诉过他，要认真分辨一个人的行为和动机，而不要去听搬弄口舌的言语。
真相未显露在眼前，翼枝仍然可以贯彻自己的想法。要相信人类是美好的、脆弱的，因为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此。
可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翼枝意识到人多的地方也有坏处，并不如他所一直远望的那般美好。即便他仍然怀抱着巨大的好奇心，他想更深入地了解以往只在视频数据中见识过的人类。
翼枝又不是可以裁定对错的法官。
不该把这种问题丢给他。
为何要问一台烤面包机，人与人之间的争论纠纷。
直到几日后陪路斯利亚下午茶的时候，翼枝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苦闷，但那种神色出现在他脸上时，却令路斯利亚觉得有趣：“你觉得接受不了？”
他知道翼枝逃过一劫，却不了解是因为什么。
后续的要求翼枝需要和多个杀手搭档任务的通知倒是发了下来，这点没有为难人。
瓦利安的年轻首领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甚至比其父更为冷酷无情，很多时候XANXUS不会因为下属能力不错而给对方一次机会，反而是觉得这样做很有趣。
这可是相当无理独裁的一个暴君首领，谁都不能插手他的想法。
能被XANXUS放回来，小枝肯定有独特的地方。路斯利亚清楚这点。
玻璃藤桌上放着红茶和蛋糕。但只有贝尔菲戈尔对此殷勤。
翼枝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路斯利亚的问题。按照核心定律，他当然接受不了暗杀任务，但没有糟糕的情况发生在面前，他似乎又可以当做没有看见。
机器人都能这样纠结吗？
再一发觉这点，翼枝又开始烦恼了，思维仿佛被搅乱成浆糊，于是顺便拦住贝尔菲戈尔又要伸向奶油蛋糕的小手。
“王后！蛋糕！”缺了门牙的小嘴顿时咧得老大，贝尔抓住一把蛋糕叉就开始挥舞，气势汹汹。
翼枝避开他的小短手：“路斯。你该给他吃点硬的东西了。”
“唉~？”
“不然会长出两排牙齿。像小怪兽。”
贝尔菲戈尔下意识捂住嘴巴。
路斯利亚的视线移过去，温和又可怕：“最近没有牙痛了吧，贝尔？”
贝尔菲戈尔没有回答，守着面前的一杯红茶安分了下来，脑袋埋得低，似乎想把脸一起挡在茶杯后面。
路斯利亚并不追究贝尔的情况。
他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思。
“所以，小枝还是接受不了我们？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算朋友了呢。”路斯利亚捂着脸叫嚷起来。他那种矫揉造作的语气，听起来还真有点失落。
路斯利亚的表达一惯浮夸，身体还会扭来扭去。
不过翼枝确实都会当真，与其努力分辨他是真是假还是开玩笑，不如全部认真对待好了。
但这不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而是翼枝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情感问题。
他往日里一般只需要处理好眼下的事情，比如白兰需要什么，又下达了什么任务。
现在遇到的人多了，居然还有这种问题需要思考。
这俨然是第一次。
“......我们当然是朋友。”
“可你现在分明在思考，我做任务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对吧？小枝。”
即便是翼枝，现在也觉得异常心虚。
路斯利亚说准了，他确实猜想过，因为路斯利亚的体术很好，他的泰拳也打得非常凶残。
其实应该不难想象任务场面多么血肉横飞，但只是他无法将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鹦鹉头少年和杀手联系起来。人不能准确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事物，机器人更加不能。
今天路斯利亚戴了红边框的眼镜，翼枝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挂在嘴角的笑。
他笑着喝了一口红茶，轻松地说：“放心啦，到我们瓦利安这个级别，杀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家伙。”
“我们又不会随意对普通人出手，这不合规矩。任务结束的时候不论死的是谁，反正都是满手沾血的人物，完全不亏吧。”
翼枝听完路斯利亚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贝尔菲戈尔都忍不住吐槽：“这完全不是安慰吧！路斯大姐！”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继续偷蛋糕，但碟子被路斯利亚的手指按住了。
贝尔的力气根本抢不过，完全是大失败。
“啊。我还以为......”路斯利亚瞄了一眼噘嘴的金发小王子，又看翼枝：“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们呢，毕竟随意夺走别人生命的家伙，应该是小枝最讨厌的人吧。”
翼枝说不出否定的话。喜欢还是讨厌，他不完全清楚这个概念，毕竟他就应该爱着所有人。
但如果看见了斯库瓦罗或是路斯利亚完成暗杀任务的那一幕，肯定会出现他不想要的走向。
他不能够讨厌谁。
见翼枝还在思考，路斯利亚欣然继续道：“所以我才说死了谁都一样是好事。如果不加入瓦利安，或许你现在还能更加快活一些哦！”
“大姐！你好可怕噢！”贝尔菲戈尔抢不过东西，就开始翻白眼。
只不过他的小动作谁也看不见，因为头发太茂密了，跟个煮锅一样牢牢遮住了贝尔的眼睛。
两个人都完全不理他，贝尔菲戈尔无聊地把脸往桌上摊。
路斯利亚又将翼枝的茶杯倒满。
“如果看见了我们完成任务的样子，小枝会不会吓得逃走呢~？”
“不会。”
“喔？”
“我会直接晕倒吧......如果场面很糟糕的话。”
太恶劣了的话，就算是翼枝也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互相冲击的核心定律和一些基础设定可能造成机能障碍，然后死机。
他不太肯定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
白兰了解翼枝，当然不会拿烤面包机去炒菜，可瓦利安的这群人......或者说，翼枝的这群同事包括老大XANXUS，完全不听他的解释，各有各的想法。
“你那个主人听起来比我还变态。”路斯利亚却突然说。
翼枝在他面前，还是要解释几句：“他只能算是科学怪人，还到不了变态的地步。”
只有在老大面前讲这些是废话，路斯利亚当然听得进去。
但这次却失效了。
“不不不——”路斯利亚道：“能把你教成这样，难道不变态吗？你说什么那个世界只有两个人，你和那个白兰。这正常吗？”
“可在我看来，生活着这么多人的世界才是不正常的。”
滋啦一声，贝尔菲戈尔顿时睁大了眼。
那碟奶油蛋糕被路斯利亚推到翼枝手边。
他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才不正常，少数服从多数。”
怎么可能随便谁都能轻易理解翼枝，又不是人人都是白兰。
翼枝很能接受这点，也没失落。
路斯利亚看着他慢吞吞地吃蛋糕，贝尔在一旁馋得用刀叉刮蹭玻璃桌。
声音刺耳。路斯利亚就把他的东西也收走了。
贝尔菲戈尔气得直接回屋子里去找玛蒙。
他走了，路斯利亚又转过头来继续盯着翼枝：“要和我一起做任务吗？”
“不要。”
翼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时间可不会一直等着你。”路斯利亚关切地提醒他：“趁老大还有耐心，还是快点结束吧。”
路斯利亚提到任务，确实还有这么一件事挂在翼枝心里。
现在他又想起来了：“斯佩尔比之前也说要带我。”
路斯利亚感叹：“原来是我来晚了。”
“拒绝对他有用吗？”
毕竟翼枝也没听到斯库瓦罗后续有什么反应。
“这点他和老大一样啦。下次就留给我吧。小枝。”
“还有下次......”
“你需要做好准备，毕竟这场试炼还挺长的。那个孩子也在其中。”
那个孩子......？
贝尔菲戈尔会在搭档对象之中的这个事实立即超过了被斯库瓦罗催着做任务带给翼枝的惊悚。
“他才几岁？”
路斯利亚却哼哼笑得大声起来：“但是人家很有天赋嘛，还是自愿加入瓦利安。”
这下前有狼后有虎，翼枝很怀疑真到要去做任务的那天，核心定律会不会直接怒而烧毁。
自此他陷入了等待斯库瓦罗出现的焦虑里。
事情没有最坏，只有更糟。
但斯库瓦罗却说到做到，即便过了半个月他才找上门来，对翼枝说发现了一个合适的任务。任务等级相当低，酬劳也少得可怕，对玛蒙来说都堪比塞牙缝的肉渣吧。
任务内容是处理叛徒，很有正当性。毕竟这个叛徒既破坏了黑手党们普遍恪守的缄默法则，也损坏了利益和家族荣誉。
斯库瓦罗从不在意这些，这可是瓦利安。但如果翼枝喜欢的话，他也不介意稍稍用言辞修饰一番。
“在瓦利安，人人手上沾满鲜血，不论是情报部门的那些家伙，还是我们这些杀手。逃离的叛徒也是一样。”
这个轻松的任务在他看来却很不错，非常适合斩除翼枝心中的懦弱。
既然来到了瓦利安，谋其位，就该司其职，其他东西都该被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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