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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狼嗥少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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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血色为盟,以我之身,护你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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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骁的故事,像一剂温柔而有效的镇定剂,缓缓地抚平了苏静姝心中因恐惧而掀起的巨浪。

山谷的后半夜,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阴冷漫长。

她依偎在温暖跳跃的篝火旁,听着他用那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嗓音,讲述着北疆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有铁血,有忠诚,有牺牲,也有苦中作乐的温情。

它们像一把钥匙,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倦意,如同涨潮时的海水,渐渐袭来。

不知不觉间,她的头一点一点的,像只犯困的小猫,最后,轻轻地、毫无防备地,靠在了他坚实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在陷入梦乡的最后一刻,她似乎还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汗水、篝火青烟与干净皂角味的、独属于他的气息,那气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林骁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低头,借着火光,看着少女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那蝶翼般的长睫在脸颊上投下两道浅浅的阴影。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是汹涌澎湃的、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好好保护的冲动。

他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挺直了腰杆,让自己尚显稚嫩的肩膀,成为她最安稳的枕头。

他小心翼翼地往篝火里添了几根粗壮的柴火,然后,脱下自己那件早已被汗水浸湿又被篝火烤干的外袍,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夜,静谧而安详。

仿佛所有的危险,都已随着那跳跃的火光,被驱散到了天涯海角。

然而,致命的危机,总是在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如同鬼魅般,悄然而至。

“嗷——呜——”

一声悠长、凄厉、充满了嗜血渴望的狼嗥,毫无征兆地,如同一根冰锥狠狠楔入耳膜,撕裂了山谷的宁静!

那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近在咫尺,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瞬间发麻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凶残与饥渴!

沉睡中的苏静姝,如同被一根无形的毒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惊醒!她惊恐地抬起头,睡意全无,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林骁的衣袖,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地开始颤抖。

林骁的反应比她更快。

在狼嗥响起的瞬间,他整个人便如同被拉满了的弓弦,瞬间进入了高度戒备的战斗状态。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苏静姝护在自己身后,一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被火光驱散的黑暗边缘,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利刃。

“别怕。”他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里虽然也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临危不惧的镇定。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篝火中松木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再无其他声响。

但苏静姝知道,那不是幻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充满了恶意的眼睛,正在窥伺着他们。

那是一种阴冷、恶毒、充满了原始**的注视。

终于,在那片浓稠得如同墨汁、火光所照不到的黑暗边缘,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缓缓亮起。

紧接着,一个硕大的、通体灰黑的身影,迈着悄无声息的、充满韵律感的致命步伐,从黑暗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是狼!一头体型远超寻常豺犬的成年饿狼!

它看起来饿了很久,瘦骨嶙峋,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但正是这种极致的饥饿,让它显得更加危险。

它咧着嘴,露出森白的、如同匕首般尖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涎水从嘴角滴落,滴哒一声,在干燥的尘土地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湿痕,那股腥臭仿佛也随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苏静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让她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她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骁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尚在呆滞中的苏静姝猛地往身后的山壁凹陷处一推,同时,以一种快到极致的速度,拔出了腰间那柄防身的匕首——“破甲”。

“静姝,待在里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他背对着她,低吼一声。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嘶哑,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却如同烧红的烙印一般,深深地刻进了苏静姝的耳膜。

说完,他不再看她,而是手持匕首,向前一步,将自己并不算宽厚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饿狼的攻击范围之内。

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苏静姝筑起了一道脆弱,却坚不可摧的防线。

一人一狼,在跳跃的火光下,开始了无声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对峙。

那头饿狼极有耐心,也极度狡猾。

它没有贸然攻击,只是绕着篝火,压低身子,一步步试探着,寻找着林骁防守中的破绽。

它那双幽绿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林骁的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英挺的脸颊滑落。

他的心在狂跳,但他握着匕首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知道,他不能退。

因为身后,是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她。

“嗬——”

饿狼似乎失去了耐心,它猛地停下脚步,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咆哮,后腿的肌肉如同弓弦般贲张!

“来吧,畜生!”

林骁双目圆瞪,瞳孔中映着火光,竟也爆发出一种野兽般的悍勇。

他不退反进,主动迎了上去!

战斗,在瞬间爆发!

饿狼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猛地扑上,张开那散发着恶臭的血盆大口,朝着林骁脆弱的咽喉狠狠咬去!

林骁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他猛地一个侧身,以一种近乎贴着地面的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股夹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恶风,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就在与饿狼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手中的“破甲”匕首,也自下而上,狠狠地划了出去!

“噗嗤!”

一声利刃切开坚韧皮肉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嗷——”

饿狼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它的侧腹,被锋利的匕首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狭长口子,鲜血瞬间如同喷泉般涌了出来!

一击得手,林骁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知道,受伤的野兽,只会变得更加疯狂!

果然,那头饿狼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一圈后,再次摇晃着爬了起来。

它那双幽绿的眼睛已经变得一片血红,充满了暴戾与疯狂。

它彻底陷入了狂暴,一次又一次地,不顾身上的伤口,朝着林骁猛扑过来。

林骁的身影,在火光下闪转腾挪,充分利用地形与那头疯狂的饿狼周旋着。

每一次躲闪,都险象环生;每一次反击,都用尽全力。

他的动作,或许还带着几分青涩,但那份悍不畏死的勇气,那份为了守护身后之人而爆发出的、超越极限的力量,却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

苏静姝蜷缩在岩壁最深的角落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惊扰他。

她那被泪水模糊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火红色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与那头灰色的猛兽,凶狠地纠缠在一起。

每一次,林骁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足以轻易咬碎人骨的狼吻,她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每一次,林骁手中的匕首在狼身上留下一道新的伤口,带起一蓬飞溅的鲜血,她的心,就仿佛跟着被那把匕首,狠狠地割开了一道口子。

他手中的匕首在飞舞,他身上的鲜血也在飞溅。

他的手臂、肩膀、大腿,都被饿狼那如同铁钩般的利爪划开了一道道伤口,很快便染红了他火红的衣衫。

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般,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寸步不退。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倒下,身后的那个女孩,便会瞬间被那头畜生撕成碎片。

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死死地钉在他的意志里,支撑着他早已濒临极限的身体。

战斗,已经持续了太久。

林骁的体力正在急剧消耗,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而那头饿狼,虽然也已遍体鳞伤,但那份原始的凶性却让它越战越勇。

终于,在一个狼狈的躲闪间隙,林骁的脚下被一块湿滑的石头狠狠地绊了一下,身形一个剧烈的趔趄!

就是这个致命的破绽!

饿狼血红的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它抓住了这个机会,巨大的身躯猛然发力,竟然绕过了林骁,如同一颗炮弹,猛地朝着他身后那个唯一的、毫无反抗之力的目标——苏静姝,扑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苏静姝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血盆大口,在自己眼前急速放大!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冰冷地,笼罩着她。

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瞬间,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以一种超越了人体极限、不可思议的速度,横亘在了她的面前!

是林骁!

在苏静姝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时间仿佛被强行拖拽着,无限地放慢了。

她看到,林骁那张沾满了血污和汗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义无反顾的决绝。

她看到,他毅然转身,将整个后背,毫无防备地迎向了那头致命的饿狼。

她看到,他甚至还来得及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虽然比哭还难看的、却也是她此生见过的最温柔的笑容。

然后,他张开了双臂,像一只勇敢的、试图保护巢穴的雏鹰,用自己并不宽阔的、温热的血肉之躯,为她筑起了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屏障。

“噗——嗤——”

那是一种令人牙酸胆寒的、利爪撕开皮肉的恐怖声音!饿狼锋利的前爪,狠狠地,深深地,嵌入了林骁用来格挡的左臂!

“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沙哑的闷哼,从林骁的喉咙里被硬生生挤了出来。

苏静姝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一滴温热的、黏稠的液体,滚烫地,溅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是他的血。

那温热的触感,像一块从地狱熔炉里取出的烧红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她的心上,留下了永生永世也无法磨灭的烙印。

“不——!”

一声凄厉的、撕心裂肺的、完全变了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在这死寂的山谷里,悲鸣着,响彻了云霄!

也就在这一刻,承受着非人剧痛的林骁,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最后的疯狂与决然!

他没有去管自己那条几乎被废掉、血流如注的手臂,而是趁着饿狼撕咬自己、无法分神的瞬间,猛地一个旋身,将手中那柄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破甲”匕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地,从饿狼柔软的、毫无防备的眼窝处,残忍地捅了进去!

一捅到底!直至没柄!

“嗷呜——”

饿狼发出一声短促而凄惨的、最后的哀鸣。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生命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随即,它庞大的身躯软软地,如同一个破布袋般,倒在了地上。

死了。

战斗,结束了。

林骁的身子剧烈地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沾满鲜血的地面上。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安然无恙、却早已泪流满面、哭得肝肠寸断的苏静姝,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虚弱的笑容。

“静……静姝,”他想说些什么,想告诉她别怕,想说他没事,却只来得及唤出她的名字,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朝着她倒了下去。

“骁哥哥——!”

苏静姝发出一声悲鸣,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在他倒地之前,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浑身上下,都是血。

尤其是他的左臂,那道被狼爪撕开的伤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也染红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抱着他,在这孤寂的山谷里,在这跳跃的篝火旁,在这具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冰冷的狼尸边,放声大哭。

那哭声,充满了绝望,充满了心痛,也充满了,一份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却早已深入骨髓、再也无法剥离的情愫。

那一夜,上雍城最耀眼的骄阳,用他滚烫的少年之血,为他生命里的那轮明月,挡下了世间所有的狰狞与黑暗。

而那轮明月,也终于看清了,这份守护背后,所承载的,究竟是怎样一份,可以豁出性命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沉甸甸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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