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看着顾缘再次栽倒在地，缓缓蹲下身。指尖探到对方鼻息时，她才松了一口气，后来索性在地板上坐下，静等着地上的人醒转。
门锁轻响，菲菲回头，正撞见林默推门进来。她站起身，对方已将钥匙挂回玄关挂钩上，走过来，目光落在地板上的顾缘身上。
“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林默开口，语气平淡。
菲菲眉头微蹙：“这难度已经超出她现在的承受力了，大人还打算让她继续？”
“她自己想做。”林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菲菲抿了抿唇，没再追问。
“把她送回房吧。”林默吩咐道。
菲菲应了声，俯身轻松将昏迷的顾缘打横抱起，转身往客房走。
她没察觉到，身后的林默见她抱起顾缘时眼神的变化。
昏迷中的顾缘在半夜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直挺挺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有些发怔。
她掀开被子下床，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廊里静悄悄的，她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脚步放得更轻，一步步挪向厨房。
打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她的目光落在最底层的抽屉，拉开时，看见里面静静躺着一袋草莓，估计应该是妈妈留着，让她第二天带去学校的。
心里的涩意又涌上来，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林默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见顾缘对着敞开的冰箱发愣，开口问道。
“你吃草莓吗？”顾缘关上冰箱门，将涌到眼底的湿意压了回去，声音听不出异样。
“吃。”林默应了一声。
“那我多洗点。”顾缘把整袋草莓拎进厨房，翻出一只玻璃碗，拧开龙头细细冲洗起来。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没开大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一颗接一颗地吃着草莓。
吃完后，林默拿起空碗走进厨房，顾缘没回房，就那么站在门口，望着她洗碗的背影。
林默转身放碗时，正好撞见她这副呆呆的模样，顿了顿问：“身上还疼？”
顾缘摇摇头：“不疼了。”
“那就回房接着睡。”林默的语气依旧平淡。
顾缘说：“我睡不着了。
林默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才开口：“想知道什么？”
顾缘低声问：“她……原来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默往后一靠，看着顾缘，静了片刻才开口：“你母亲是初代神祇里，力量最强大的那一个。”
她顿了顿，继续道：“神域里新诞生的神明，都会由她亲自引导一段时日，教授知识，了解规则。”
“那她为什么会来人间？”
“大概是好奇，又恰巧得了空。神域很久没再诞生新生命了。”
“从前她教过的那些小神，早已各司其职，没什么需要她费心的地方。或许，就是想来看一看人间吧。”
顾缘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道：“人间……没有你们那里好，对吗？”
林默微怔，抬眼看向她：“嗯？”
“她懵懵懂懂的。”顾缘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沙哑：“如果不看她的年龄，她也是一个小孩，我们老师说了路边的乞丐都是装的，人家背后说不定有房有车的。”
“我和她说了好多次，她总是不愿意相信，即使撞破了，下次再看见，还是会掏出钱过去。”
林默唤了一声：“顾缘”
“如果她没生下我，是不是就不会自杀？她那样的人，应该长命百岁的啊。”
林默顿了顿，她想说神的寿命很长，不能拿人类的时间来衡量，但终是没有开口。
“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她生下来的是个怪物，是害死她的怪物。”
林默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缓缓开口，“顾缘，她爱你。”
“虽然我一直不太想承认，但她确实爱你。因为你父亲，还有你，她才真正爱上了这个世界。”
顾缘抬起泛红的眼，声音带着哭腔：“你们那里的法则，为什么连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
“按你们人类的说法，她不是犯错，是犯罪。”
“什么罪？”顾缘追问，声音发颤，“你告诉我好不好？”
林默转过身，背对着她：“你去了那里，他们自然会告诉你，我不能说。”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响，林默只觉腰间一紧——顾缘从背后抱住了她。
“陪着我，好不好？”顾缘的声音闷在她背上，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别再走了，你要是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默的身体僵了僵，片刻后才开口，“我答应过她，会陪着你。”
顾缘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林默沉默地承受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放开吧。”
顾缘慢慢松开手，声音低哑：“我回去了。”
林默没有转身，只嗯了一声。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直到房门被带上，周遭又恢复了寂静，林默才转身。
空旷的客厅里只剩她一人，她看着顾缘的房门，对着空气低语道：“前辈，我后悔了，或许也我负担不了一个生命的重量。”
林默低下头，碎发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她有些迷茫，浑然未觉，自己对顾缘的定位早已悄然改变。
从最初带着偏见的“人类”，真正变成了需要神去守护的生命。
天光大亮时，小区里渐渐有了声响。早起的大爷大妈拎着菜篮子出门，零星的对话声顺着窗户飘进来，带着烟火气的喧闹驱散了夜的沉寂。
林默听着这些声音，才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而另一边，顾缘在昨夜过后，反倒安心了些，沉沉睡了过去。
菲菲在门外敲了半天，屋里没半点动静。她左右看了看，干脆拎着早晨从菜市场买来的菜，径直穿门而入，门中间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晕，像水波般轻轻晃了晃。
等她完全进屋，那层光晕便慢慢淡去，片刻后彻底消失。
她站在林默和顾缘的房门口的过道时，脚步放轻。林默的房门紧闭，她不敢轻易窥探，只悄悄将神识探向顾缘的房间。
见人还在床上躺着，又细细扫了一圈，确认只是睡熟了，她转身进了厨房。
袋子被解开，新鲜的菜被取出来，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码进了瓷碗里。
林默走出来，一眼看见菲菲在忙活，皱眉问：“你干什么？”
菲菲转头，手里还拿着块抹布：“大人，我洗菜呢。”
林默的目光扫过一旁的菜和碗：“这些菜是你买的？”
“嗯，”菲菲应着，擦了擦手，“您要是吃不惯人间的菜，不吃也没关系，但那小丫头总得吃饭。”
林默：“我知道。”
菲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林默，补充道：“我现在也算顾缘的老师了，总该多负点责才是。”
林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你会做吗？”
菲菲笑：“当然会，大人您忘了？我是木系精灵。”
“跟这些蔬菜打交道最在行了，我之前第一次做就上手了，您待会儿尝尝。”
林默顿了顿，“谢谢。”
“大人，别和我客气。”菲菲说着系上围裙开始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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