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仁街的新宅子来人找郑医师时,他正与胡算探讨一个病人的病情,听那几人说完来意,郑医师客客气气拒绝了出诊的请求。
他不想去,来的这四五个汉子着装统一,腰间佩刀,看起来凶神恶煞。
郑医师一看便知背后是个豪强大族,又听那几人说是从京城而来,便更不愿意了。
他自认为自己有点医术,但也不算多么高明,京城来的贵人定有随行医师,到了平洲偏偏来请他,说明那病人病情棘手。
万一治不好,被蛮横不讲理的贵人害了咋办?
郑医师不愿沾惹,客客气气地拒绝,谁知对方很不客气地架住了他。
“郑医师,我家女郎病情紧急,得罪了!”
领头的那人语气诚恳,却直接让手下架住郑医师就跑。
“诶!”郑医师大惊,连忙大喊,“放下放下,这成何体统!”
“我自己走!”
眼看这些人高马大的人不放,他只好妥协,忿忿地跟着走了。
胡算那时一见情况不妙,赶紧钻进了内室暗中观察,等几人离去时才出来。
“所以你就任由郑医师被带走了?”阳崽瞪大眼睛,不赞同地盯着胡算。
这话胡算可不认同,她不满道,“是郑医师给我使眼色,让我躲起来的,他们一走我就让郑兄跟着去了,要是我也被带走,那到时都没人知道我们去哪儿了,岂不是更麻烦。”
“我与郑兄已经商量好了,等到傍晚时,若没有消息传来,我便去报官!”
......
德仁街,新修缮的大宅子里,舒宁公主眉头微蹙,心疼地看向床榻上面容苍白的幼童。
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太康,驸马牺牲后,景和帝怜惜她小小年纪失了父亲,封她做了郡主。
舒宁要来平洲,定是要带上唯一女儿的,但太康第一次外出那么远,在路上染上了风寒。
随行的医师开了药,日夜守着照顾,但她的病情还是一路反反复复,始终不见好。
舒宁在梦中听过平洲城的郑仪医师医术高超,一到了平洲,便让侍从去请过来替女儿看诊。
太康半靠在床上,轻声道,“阿娘,你别担心,儿喝了药觉得好多了。”
舒宁勉强笑了笑,安抚女儿,“好些了就成,阿娘请了平洲名医郑仪来为你看病。”
话音刚落,就有婢女禀告说郑医师已经到了,她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出了房门,舒宁一见侍从那包围着郑医师的姿态,就心中明了,她凌厉地看了一眼领头那人,这群蠢货,让他们好好请过来,这是干了什么!
她朝郑医师盈盈一拜,“先生一路被请过来,定是受了惊扰,舒宁先陪个不是。”
郑医师木着脸,从大门进来,这宅子的庭院一步一景,一看就够有钱,这会儿瞧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给他行礼,他可不敢受。
吓得往旁边一跳,急忙躬身回礼,“不敢当,不敢当,还是先去看看病人吧。”
舒宁行礼的动作僵了一下,只好道,“劳烦先生多费心。”
她引着郑医师进屋走向床榻,“小女自半月前便畏寒咳嗽,时时发热,夜里也睡不安稳。先生若有诊治的法子,尽管吩咐。”
“劳烦先生了。”太康强忍着不适,伸出手腕来。
郑医师搭脉,细细问询太康一路的症状。
房间里很暖和,还燃了香,窗户关着有些闷。
舒宁坐在椅子上,怕打扰郑医师诊脉,连呼吸都放轻了。
在这个安静的时刻,廊下突然传来一声犬吠,紧接着,一只黄色大狗竟从半开的房门钻了进来,直往郑医师脚下蹭。
“来人!哪儿来的狗!”房内的伺候的婢女大惊,连忙护住舒宁和太康。
舒宁皱着眉头,正要吩咐侍从把狗打出去,郑医师却急忙起身拦住,“夫人息怒!这是我邻居家的狗,许是见我出门跟着来的,并非有意冲撞!”
大黄吐着舌头摇尾巴,模样温顺地趴下。
舒宁看了眼狗,又看郑医师眼中恳切,便收回了话头,“罢了,既是跟着先生来的,便让它在门外等吧,莫伤了它。”
看着侍从将狗引到门外,郑医师松了口气,拿起案上的笔在绢上写下药方。
他提着笔,看那平整的绢,手还有点抖,这上好的绢,就随意拿来写字了?
门外的大黄安稳趴着,在脑海里疯狂戳系统。
【系统!这合理吗?女主怎么会突然来平洲!】
【我看剧情不是写着原清同被调到京城做官,灵灵跟随父母一起进京,才会和男女主相遇吗?】
【我正在查呢!】系统也很懵,剧情没写这一段啊!
“女郎除了风寒,还有些水土不服,这些时日要好好休息,若带了家乡的土,可兑水同服,我开个方子,先吃两幅看看。”
其实太康只是普通的风寒,只是拖得挺久,按郑医师内心的想法,什么针灸、推拿都上一套最好,只是他怕冒犯贵人,又不想节外生枝,便格外保守。
“多谢先生。”舒宁没有异议,京城的土是一直有备着的。
郑医师将药方交给舒宁,“夫人,此方需用砂锅慢煎,每日一剂分两次服用......”
他细细叮嘱一番,便告辞带着大黄离去,舒宁付了诊金,执意相送,两人拉扯了几句,郑医师只得战战兢兢地让舒宁亲自送他出府。
刚走到门口,就见平洲郡守杜玉一身官服,带着身后一众官吏疾步而来。
他一见舒宁,便跪下大拜,“殿下!臣不知公主殿下驾临,未及远迎,望殿下恕罪!”
身后跟着的官吏也跪下大拜,舒宁皱着眉头,有些不耐,正欲开口,郑医师已经“咚”地一声跪下,“小民......小民不知......”
“先生快快请起。”舒宁扶起郑医师,“小女的病还要仰仗先生,不必行此大礼。”
“都起来吧。”她微微叹口气,又转头向郑医师拜别,“今日事多,就不招待先生了。”
“不敢当,不敢当!”郑医师慌忙摆手,见没人拦,表面有风度地慢慢离去。
一出德仁街,他便撒开丫子跑了起来,大黄“汪汪”地追了上去。
仁和堂里,阳崽和木瓜待了一会儿便走了,又没有病人上门,胡算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
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
“汪汪汪”的狗叫声传来,胡算抬起头,见郑医师跑在前头,大黄在后头,急忙站起来,“师傅!您没事吧!”
大黄没理进仁和堂的郑医师,“汪汪”地骂着系统从门口路过跑掉了。
郑医师两股颤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续饮了好几杯茶水,才缓过神来。
“有大事了!”他叫了一声,“郁林,你快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去桃县!”
“为何?”
“桃县先前有户人家喊我去看诊,我嫌路途太远没去,现在我们正好一起去,让你师母和阿遥也收拾东西,就说是去走亲戚了。”
胡算一听这话就不对,“师傅,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安全起见,等今日那贵人家的女郎真活下来了,我们再回来。”
若是没活下来,他们也不用回来了,那么贵的贵人,看起来温和有理,郑医师也不敢赌。
那女郎病情可不轻,他开的方子也不是重药,怕下重了人直接没了,只开了个无功无过的普通方子,虽是对症,但万一呢?
还是先做打算为妙!
“阿遥,阿遥!”郑医师拉着胡算从仁和堂出来进院子,“阿遥人呢?”
胡香茹从屋子走出来,“找他干嘛,他不是寻你去了吗?”
“坏了!”胡算终于反应过来,“师傅,我见你被人带走,让郑兄跟在后头去了!”
“什么!”
郑医师大骇,他没见着人啊!
“怎么回事?”胡香茹见两人神情慌张,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师傅为贵人看病,怕那女郎活不下来,贵人来找麻烦。”
“这......这可如何是好!”胡香茹也急起来,“那病症急吗?”
“急也不急,总之,我们先去避避风头。做最坏的打算。”郑医师下定决心,“香茹,郁林,快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不管阿遥了!”胡香茹提高声音。
“不管了,在门上留个外出缘由,那小子这么大了,也有经验,不用担心。”
胡香茹难受一瞬,还是和胡算急忙去收拾包袱,郑医师写了个外出缘由,往仁和堂和自家门上一挂,就带着两人火急火燎地逃走。
出了城门,三人赶着天黑前找了个村人借宿,胡算有些怅然,想问旁边躺着的师母,他们还能回来吗?
“莫怕。”胡香茹拍拍被子,“等上一月,那女郎若有事,想必也尘埃落定,到时我们便回来。”
这事她有经验,郑医师行医多年,虽有些人尊敬,但病人嘛,总有不讲道理的,治不好病要拿着刀剑喊打喊杀的也不少。
年轻时郑医师医不好人,经常带她和郑风遥跑路,还是这几年名声愈大,才安稳不少。
“若那贵人不依不饶呢?”胡算忐忑地问。
过了许久,胡香茹也没有回答。
胡算明了,她长叹一声,唉,怎么在这个世界,做医师也与做女巫一样难?
郑兄说得对,为人者,切莫习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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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去桃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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