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牧城收回手，抱臂直挺挺地往门口一站，“他上司。”
没了支点，江理要往前栽，被顾秋拉紧，在他手里像条无脊椎的软体虫。
顾秋看牧城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自然联想到他和江理的矛盾。顾秋把江理拉到身后，“他发烧了，需要去医院，请你让开。”
扫了眼面色潮红的江理，他堵住门，淡淡道：“局里有案子。”
顾秋顿住，仰头看他，语气不善：“什么意思？”
“在国外呆久了，听不懂中文了吗？”
“我的员工被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需要找你要赔偿的。”
顾秋：“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姐——”
两人的争执模模糊糊地传入耳朵，江理皱起眉头，手撑着顾秋的小臂借力直起身，他问：“什么案子？”
付队的案子刚结，追悼会还没开完，下一个案子就找上门来了。
他默默感叹警局的工作强度。
牧城瞥了眼顾秋，“回去说。”
寒风冲淡了刺鼻的香气，他头脑清醒了些，抓紧包带，和顾秋打了声招呼，准备走。
放在腰侧的手却没松，他疑惑道：“顾秋？”
汗湿的发被他挽到耳后，后颈露出大片光洁的皮肤。绯红蔓延在后颈，隐入衣领深处。
从这个角度偏头看去，能看到呼吸间，江理清瘦锁骨处的阴影，顾秋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不行，这个状态不利于工作，你必须先去医院。”
羊毛衫被揉变形，江理不胜其扰，去掰腰侧的手，说：“我了解自己的身体，你放心吧。”
牧城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眼看面前两人如胶似漆的纠缠，脸上竟拧出几分滑稽的高低眉。
一个念头萌生，又迅速被他压下去，他啧了声：“别耽误时间。”
眼神落到江理身上，牧城等他做选择。
两秒后，还是顾秋落了下风，他欲抬手为江理整理领口，却被人躲了个空。
“再见。”
玻璃门再次打开，巨大的气压落差使得寒风瞬间灌满里衣，身躯细密地颤抖着，江理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眷恋零下温度。他敞开怀，感到附在鼻腔粘膜的香气分子逐渐消散，大脑没了那股昏沉沉的感觉。
几分钟过去，他的状态就恢复如常了。
方才的异常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腰侧隐隐作痛，江理有预感，那块皮肤可能已经泛青了。
他眉心紧蹙，顾秋真是比之前更粘牙了。
他一路跟在牧城屁股后面，神思游移地想着什么。
突然身旁一股热源靠近，只见牧城矮下身子，打断他的思绪，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你还能活着回到局里吗？”
“……可以。”
“那就行，”牧城看他皮肤上大片红色褪去，只剩鼻尖和眼尾留下低温证明，他摸索着下巴交代说：“无故离职，五千字反思报告，明晚前交。”
“我有和郑局提前报备。”
“江理，我才是你的直属领导。”
离开陵园之前，江理自认贴心地没去打扰崩溃的牧城，没成想这倒成了扎进他身体的回旋镖。
他可不擅长做默默无闻的工作，回怼道：“前提是你给我报备的机会。”
“什么意思？”
“微信好友，什么时候能同意一下？”
牧城犯了个白眼，竟忘了这一茬，自知理亏，他掏出手机，翻出半月前的好友申请名单，却发现已经过期了。
他不自在地发号施令：“你再申请下。”
江理操作期间，他又问道：“刚怎么回事？”
忙着翻电话联系人，江理很难一心二用，只听了个大概，便挤出一道鼻音：“嗯？”
江理双手握着屏幕，白皙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打着字，看江理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他扭头问：“怎么会突然发烧？”
黏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终于有了一丝偏移，他揉了揉鼻子，说：“不知道，大概受凉了吧——发送了，你同意下。”
这次申请很快通过，牧城成了他列表里的一员，他率先将原有昵称改成朴实无华的牧城二字，而后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江理总觉得地球online系统在针对他，具体表现为无论他走到哪里，附近都会刷新出牧城的身影。
这bug什么时候可以修复下？
“我姐说的。”
不日前醉鬼的模样浮现，牧城单手虚虚攥拳，轻咳两声，说：“她说你们一起吃了饭，喝了酒——你知道的，上次你的表现不尽人意——她大概是担心你？正巧局里有案子，于是派我来了。”
难为牧城解释一大串，面对他的诚恳，江理自然得给出奖励，“你姐请我吃了饭，她不仅已经知道了咱俩的同事关系，还不辞辛苦地试探我。”
“她向来这样。”
“能理解。”
“所以，你怎么说的？”
“我正走在回警局的路上，牧城，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感谢。”
两字一出直接呛住江理，他停下脚步，问：“我是个外人，你姐真的会因为我的存在去阻止你吗？”
“她是个谨慎的人，哪怕风险出现的概率为百分之一，她都会想方设法根除。并且退一万步来讲，你确实是个威胁。”
“谢谢。”
牧城挑眉，看矮他一头的江理唇瓣不断开阖，嗓音细腻，说道：“牧城，我说过年轻欠考虑，现在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想成为你的对手。”
说着，他撸起袖子，并到牧城手臂旁边，什么多余的话都不用说，显而易见的对比足以触目惊心，“你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我确实欠你一句抱歉，对不起。”
江理语气平静且认真，不像是挑衅。
细白的胳膊挨着牧城，**的视线来回扫荡，细小的绒毛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
江理的小臂较他的细一圈不止，说他是威胁真是抬举他了。
“你是打算就这么翻篇儿？”
江理一噎，突然感觉牧城更粘牙，他咬牙：“你想要我怎么做？”
“没想好。总之，记得交反思。”
十年前，一场误会开启两人的纠葛。十年后，江理要退场，嚷嚷着冤枉的牧城却不许了。
他自顾自叹了口气，早该明白这是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应付我姐。”
“你这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从小便被寄予厚望，牧城一出生便含着金汤匙，往来皆是名利显贵，社交场合觥筹交错。但是，光鲜亮丽的背后，是被家族责任和利益纷争裹挟的牢笼。他少有真正的自由。
不客气地说，警局鱼龙混杂，为人父母很难放心。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江理心说，要。
自由了半生，他羡慕被人牵制、受人挂念的生活。
他笑笑，没法完全设身处地地理解牧城的处境，将心中的腹诽默默吞进肚子里。
临街禁止停车，牧城将车停在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库中。
昏暗的空间里，那辆橘色越野车抓人眼球。
车内，副驾驶位的江理正打算阖眼休整，却感受到后视镜射来一道有如实质的视线。
他睁眼，对上牧城正好飘来的目光，问：“有事吗？”
“你那朋友认识我？”
江理愣住，视线移向窗外，该怎么向牧城解释他之前说过他的坏话？
这其实很正常吧，两人看不对眼，背后念叨两句对方什么的，简直太正常了。
卑劣的一面被人戳破，早知道乖乖闭眼睡觉装死，悔不当初的江理正思索着如何给出得体漂亮的回答。
手机却震动个不停，扰乱他的思绪。
屏幕自动亮起，他只好捏起手机，眯着眼看去。
瞳仁发大的瞬间，销声匿迹多天的骚扰短信不期而至了。
迟到了[哦哦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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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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