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真忙啊,江警官。】
【这么快就走了。】
【那么,下次见。】
攥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对方去了咖啡馆,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
一切感官被剥夺,整个人像被丢进风暴里。
身处风眼,他头晕目眩,耳鸣目盲。
一瞬间,全身血液倒流,嗡鸣声是他与外界的唯一通路。
谁?对方到底是谁?
他闭上眼。
仿佛又回到咖啡馆的角落,他看向四周。
怀旧温馨的环境里,入门左手边,双人圆桌旁有一男一女。男人翘着二郎腿侃侃而谈,女人捂嘴,附和着笑。他们神态自若,全然没注意江理这边。
吧台附近,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嬉笑交流,有人分享午餐,有人哀愁报表,有人谈情说爱,有人静默端坐。他们的一颦一笑,眉毛舒展的弧度,嘴角勾起的轮廓,面部肌肉的活动,不掺半分假意。
大厅六张方桌——
“今天邀你出来,是想谈谈合作的事……”
“慢点吃——服务员,再来一份……”
“你抄的时候记得改改……”
“老了,走不动咯。”
尽职尽责的服务员穿梭于过道:“客人您好,请问还需要点什么?”
不同角色的扮演者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他们表现得非常自然。
角落里,江理收回视线。
迎宾器却在这时候响了。
两个男人走了进来——牧城和顾秋。
牧城满脸不耐,嘴角下沉,眸无波澜,他双手抱胸依着门框,对他和顾秋的拉扯很不满。争执中,他语不含蓄,嘲讽拉满。
顾秋自然地坐在他对面,交代来由后点餐。顾秋注意到了他的画,并关心地询问他的工作和同事关系。在他身体出状况后,及时送他就医。
两个人也没问题。
江理叹了口气,又重新环视四周。
再仔细找找吧。
仔细找找……
——你仔细找找呢,真没来吗?
他呼吸一顿,脑海里幻想的场景暂停了。
所有人都被定格,他们的表情无所遁形。
江理端正身体,看向对面落座的顾秋。
——你仔细找找呢,真没来吗?
尾调上扬,是试探的语气。
顾秋眉头紧皱,挤出个“川”字纹路。他的嘴角却不自觉上扬,与他想表达的惋惜背道而驰。
矛盾。
——想什么呢?我有个朋友也在禾和上班,机缘巧合之下,听他说你和队长关系不好。
说这话时,顾秋眼周紧绷,睁大眼睛看他。他强行与他对视,没有自然的眼神流转。
分明是一句玩笑话,可他的笑容持续时间很短,笑肌基本没有收缩。
顾秋在说谎。
时间倒流,又在顾秋进门那一刻定格。
手握手机,他保持着抬头抬到一半的动作,目光却早已落到江理身上。
就好像事先知道他会在这一样。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感觉脊背发紧,浑身战栗。
人类进化过程中,任何野性的表征都不复存在。但此时,他寒毛直竖,明显炸毛了。
“……江理?”
“江理?”
“嗯?”
他睁开眼,还未完全恢复感官,便被人硬生生从幻想中拽出来。
“想什么呢?喊你那么多遍都没听清。”
“没什么。”
“所以,你那朋友是怎么认识我和我姐的?”
“你姐?”
江理昏了头,仔细回想,他好像确实在迷迷糊糊中向顾秋透露他和牧姐吃过饭,顾秋也确实在争执中提了一嘴。
他无语扶额,坦诚道:“哦对,我说的。我刚才状态不佳,他担心我,就问有没有吃过不干净的东西。”
“你怀疑我姐?”
“是他怀疑。”
“可以给我讲讲案子吗?”
“刚报得警,我也不太清楚。”牧城降下车窗,“报警人说最近闻到楼上持续传来臭味,敲门没人理,喊物业破门后,发现人死了。其他信息还不知道,武双他们在现场勘察呢。”
“我们是要去现场吗?”
“对。”
吸入有毒物质后,人体的代谢速度取决于毒物种类和接触剂量等因素,不同人的代谢速度差异极大。
思忖半晌,江理低下头,捂着肚子,声线颤抖地说:“我身体不太舒服,你先去现场吧。靠边停车,我去躺医院,很快回局里。”
江理靠着车窗,虾一样蜷缩在座位,惨白的双手抱着肚子。
半信半疑的眼神投射过来,从牧城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散落碎发下的小片皮肤和冒尖的耳朵。
他听见牧城重重叹了口气,像是压下什么情绪。然后车子稳稳停靠路边,再启动后,街边出现江理的身影。
他蹲下身,待车子消失在视野,才慢慢起身,打车回家。
【我说】:书瑜,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点击发送后,江理打开手机响铃,扔在一旁。
他走进卫生间,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器具。
来到办公桌旁,他脱下外衣,将衣袖撸至肘间,手臂垫到软垫上。
橡胶材质的止血带捆扎在小臂,勒出道道细纹,青紫的血管更加显眼。
戴上一次性手套,他先是用碘伏棉棒消毒,清凉的液体打转,将皮肤染成棕色。
他握拳使血管充盈,待碘伏干后,缓缓进针。
血液顺着传输管流入采血管,他平静地看着液体流淌、盈满。
【破书读万卷】:怎么了?
【我说】:我不知道吸入了什么物质,它让我神志不清、腿脚发软。我把血液样本给你,可以为检测下究竟是什么物质吗?
【破书读万卷】:老天!血液样本,你自己抽的?!
【我说】:嗯。
【破书读万卷】:……可以。
【破书读万卷】:别误会,我是说可以检测。不是夸你可以。
【破书读万卷】:你什么时候要?
【我说】:尽快。
【破书读万卷】:那今晚把样本给我吧,明天发你结果。
【我说】:感谢。
【我说】:你的研究进行得怎么样了?
【破书读万卷】:别提了。带学生太难了,我选择躺平。
【我说】:加油。我手头还有案子,不多说了。今晚我会把样本给你送过去。
【破书读万卷】:没问题。
待针眼再不淌血珠,江理扔掉干棉签,穿上外套回局里。
犹豫片刻,他还是向牧城发去信息。
【我说】:情况怎么样了?
【我说】:我很快就到。
【不说话就是在工作】:物证收集完毕,正往局里赶。
【我说】:好。
江理按灭手机,十分钟后,牧城又发来一条消息。
【不说话就是在工作】:你怎么样?
隔着屏幕,江理甚至能想象到牧城别扭的语气。
小臂的针眼隐隐作痛,他扯了个谎。
【我说】:查了过敏原,结果还没出。
——
“死者叫徐营,性别女,年龄32,独居,是一名高中教师。社会关系简单,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
“尸检报告显示,死者多处内脏破裂,后脑遭钝器击打,多处骨裂骨碎。”
“案发现场——也就是死者的家——混乱不堪,但只有死者一人的指纹,并且没有打斗痕迹。”
“我们猜测,死者的家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她是在死后,被人运输到家里的。”
“需要补充的是,现场有拖拽出的血痕,极有可能是死者遭受虐待后昏迷,凶手误以为死者死亡。这导致死者错过最佳救治时间。”
江理盯着手中的现场照片,确实如警员所说,现场混乱,凶手想要营造出一种打斗过后的场面,引导他们的想法。
不仅如此,尸体轮廓线后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拖痕,大量的血迹染红地板。
“死者死亡时间为三月二十号,也就是三天前,凌晨两点二十七分。”
“小区监控遭人恶意毁坏,目前仍在维修。”
队内的人围坐在一起,白板上钉着照片,繁杂的红线牵连着目前所有的线索。
牧城抱臂站在白板旁,问道:“报警人和死者什么关系?”
警员抱着资料,回答说:“死者住302,报警人住202,就是普通的邻居,平时的来往并不多。”
“死者生前遭遇非人虐待,她是否有仇家?”
“社会关系在进一步调查中。身为老师,死者接触最多的就是学校的学生和老师,已经派人走访了。”
江理虚坐在办公桌上,盯着照片想着什么,“凶手有意掩饰第一案发现场,是什么目的?”
“什么意思?”
江理接着说:“或者说,他精心营造出一种打斗的混乱场面,是否在混淆视听。”
“死者是一名成年女性,搬运尸体是个体力活,不仅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还要具备强大的身体力量。非必要时刻,有哪个嫌疑人会想着大动干戈地转移身体,而非逃跑呢?”
牧城:“三种可能。一、多人参与,团伙作案。二、凶手自傲,享受挑战法律权威带来的快感。三、一二结合。”
“第一案发现场是关键。先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挨个走访排查,找到突破口。”
“武双,你联系死者家人认领尸体,并了解死者为人。排查下死者是否有儿时玩伴,如果有,一并问询。”
“夏月,调取近半月内学校监控,观察死者生前是否与人发生过矛盾,或者是否有任何异常。”
“小雨,你走访周边邻居。”
“是,”三道不同的声音齐刷刷地应下。
交代完,牧城将白板推至一旁,转身却对上江理期待的眼神,他顿了一瞬,补充道:“江理,你和我去躺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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