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渐歇,残丹谷上空双心轮悬如明灯,流转着温润却沉重的光晕。
苏云清靠在谢无渊肩头,气息尚弱,指尖却仍不自觉地抚上那枚贴身玉环——那是师尊临终前塞入他掌心的遗物,如今却在这一刻骤然微颤,仿佛被某种遥远而熟悉的气息唤醒。
心渊之镜的残影在他识海中嗡鸣,如古钟轻叩,震得神魂微荡。
镜中浮现出一道符纹,三道火线缠绕成环,中央一点赤芒如眼——正是丹鼎阁的“三昧离火印”。
苏云清瞳孔一缩。
他还未及开口,谢无渊已有所觉。
剑尊眸光骤冷,周身剑意如冰封千里,反手将苏云清护于身后。
可就在这瞬息之间,九道赤链自虚空裂隙疾射而出,如毒蛇吐信,精准缠上谢无渊心口那道隐现的“双心契”纹路。
刹那,黑气暴起。
三千浮屠残毒自经脉深处翻涌而上,逆冲灵台。
谢无渊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缕暗紫血丝,单膝重重跪地,剑意紊乱如断弦之音。
“无渊!”苏云清心头剧震,急忙扶住他颤抖的身躯。
指尖探入其脉门,只觉心脉紊乱不堪,一股诡异的禁制之力正借由那赤链渗入魂核——竟是以“天衍玄纹”为引的古阵禁术,专破灵契、乱神识!
雾霭翻涌,一道身影缓步而出。
玄袍玉带,面容清俊,手持一卷青铜令符,正是曾与苏云清共研《青冥残方》三月之久的丹鼎阁少主——萧子砚。
可眼前之人,早已不复当年温雅。
他眸光如刀,冷冷落在苏云清身上,指尖轻抚令符上的玄纹,声音如寒泉滴石:“你救的不是人,是灾劫。”
话音落,地底轰鸣。
九重火环自废墟之下拔地而起,火焰呈暗赤之色,扭曲跳动间竟映出一幅幅画面——苏云清俯身炼药、丹成出世、救人于绝境……可每一幕都被火焰篡改:药香化为毒雾,丹光转为血芒,那些被救之人双目赤红,化作心魇傀儡,疯狂吞噬同门。
“看。”萧子砚声音冷峻,“你以生机续命,却不知每一道生机,都在滋养‘心魇之核’。你不是医者,你是养蛊人。”
苏云清指尖一颤,怒意翻涌,却强压下来。
他盯着那火焰中的幻象,忽然察觉不对——那并非纯粹幻术,而是以“九转丹狱阵”引动人心执念,将过往善行扭曲为罪证。
此阵,唯有掌握炼丹者心绪波动与命格共鸣者方可布下……
而能与他命格共鸣的,唯有——
他猛地看向萧子砚手中令符,玉环再度震颤,竟与其隐隐共鸣,仿佛同源而出!
“这不可能……”他喃喃。
就在这一瞬,双心轮第九槽“道”字毫无征兆地裂开一线,一道记忆碎片如惊雷劈入识海——
百年前,青冥宗祭坛血光漫天。
一位白衣老者跪于阵心,双手结印,以魂封核。
他声音苍老却坚定:“解药若现,必遭天妒……唯真心者,可破妄念。双心为钥,命契为引,待有缘人重启天门。”
画面戛然而止。
苏云清浑身一震,冷汗涔涔。
那老者,正是青冥宗最后一任宗主,而他怀中抱着的,是一枚与他玉环几乎一模一样的古玉……只是那玉上,刻着完整的双心轮,十二字皆明。
“双心为钥……”他喃喃,目光猛然转向萧子砚,“你……你早就知道?”
萧子砚神色未动,лишь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我知的,远比你想象得多。你师尊之死,谢无渊之毒,乃至这九转丹狱阵的根源——皆因你执着于‘救’,却不知‘止’。”
他抬手,青铜令符高举,九重火环骤然收缩,烈焰中浮现出一道封印虚影,其上赫然刻着与双心轮相似的纹路,却多了一道锁链,将第十字“灯”死死禁锢。
“你以为你在破局?”萧子砚声音渐冷,“你不过,是局中最后一步棋。”
苏云清咬牙,指尖凝出一缕魂火,欲强行催动双心契为谢无渊镇压毒反。
可就在魂火触及契纹瞬间,玉环与令符共鸣加剧,双心轮第十字“灯”竟剧烈震颤,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即将崩裂。
谢无渊猛然抬头,剑心虽乱,神志未失。
他死死盯着萧子砚,声音沙哑如裂帛:“你……不是萧子砚。”
话音未落,阵角阴影中,一道佝偻身影缓缓爬出。
那人浑身烙印,肌肤焦黑,仅剩一丝气息未绝,正是百年前青冥宗药奴青痕。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萧子砚,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
“他……体内有试炼残毒……不是他自己……”
风止,火凝。
苏云清望着那双布满血污却执拗指向萧子砚的眼睛,心如雷击。
而就在这死寂刹那,玉环骤然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极远处,撕裂迷雾,奔向此地——风雪在刹那的死寂中重新聚拢,仿佛天地也在屏息等待一场注定降临的风暴。
就在青痕枯瘦的手指尚悬于半空、余音未散之际,一道黑影自浓雾深处暴起——影十六破风而出,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阵心。
他双目赤红,手中紧握一卷泛着暗褐色的血书,嘶声力竭:“少主已被心魇所噬!旧盟不可信!”
话音未落,萧子砚眸光一冷,指尖轻弹,一道赤焰如蛇信窜出,缠上影十六咽喉。
那一掌没有花哨,却蕴含着近乎天道规则的禁制之力,轰然拍入其胸膛。
骨裂声闷响如雷,影十六整个人如断线纸鸢倒飞而出,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弧线。
苏云清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接住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
血书从指间滑落,他一把攥住,指尖却被边缘割破,血珠滴在残页之上,竟如被吸食般迅速渗入纸面。
那是一段早已湮灭于史册的誓约残文——青冥与天衍,两宗缔结血契,共守“天道试炼”之密。
字迹斑驳,墨痕间夹杂着干涸的血渍,而最令人震颤的,是末尾那一行朱批小字,笔锋凌厉如刀刻:
“解药非人,乃火种。”
苏云清呼吸一滞。
火种……不是用来治愈的,而是点燃的。
不是救赎的终点,而是献祭的开端。
他终于明白了。
萧子砚并非要毁他,也不是单纯为宗门复仇。
他是被“祭坛残魂”蛊惑,深信唯有将他——这个承载双心轮、能引动天门之人——炼成最后的“药引”,才能平息百年前那场被强行中断的试炼,才能洗清丹鼎阁背负的“渎神”之罪。
可那所谓的“清白”,不过是一场轮回的骗局。
苏云清低头看着怀中影十六逐渐涣散的瞳孔,又望向跪地强撑的谢无渊,剑尊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三千浮屠的毒火正一寸寸吞噬他的神识。
而双心轮第十字“灯”,在玉环的共鸣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
不能再辩了。
言语在执念面前如同尘埃。
他缓缓闭眼,抬手割开腕脉。
鲜血如珠串滴落,在空中凝而不散,被魂火轻轻托起。
五年寿元,三生记忆,九转心炼,尽数融入那一滴血露之中。
无丹之形,无药之相,唯有纯粹的“真心”为引。
“你要真相?”他低声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悲悯,“我给你真心。”
血露坠入阵眼的刹那,天地一静。
九重火环猛地一颤,仿佛被某种古老意志唤醒。
双心轮第九槽“道”字轰然崩裂,碎屑化作金红光雨,于虚空重组——一个全新的字缓缓浮现:誓。
“誓”光如网,缠绕阵心,直透萧子砚识海深处。
那一瞬,他面容扭曲,双目翻白,体内似有两股意识激烈撕扯。
紧接着,一道模糊黑影被硬生生从他神魂中剥离,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如锈铁刮骨。
火光摇曳,阵中浮现出一道残影——苍白衣袍,面容依稀可辨,正是当年丹鼎阁主、萧子砚之父,萧明远。
残影抬手,一掌击向萧子砚手中玄纹令。
“莫走我的老路……”他的声音极轻,却如惊雷贯耳,“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清白,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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