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半夜,突然刮起一阵猛风。宋羽虽然没有闭目,但神识还是被拖着来到一片诡异的血红雪地。
入目所及之处,是漫天的红色。
纷纷扬扬如雪花洒下来,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罡风,没有黑厄,只有无边无际的红。
蹀躞带上的玉玦也骤然发出光芒,好像有什么要从里面冲出来。
这红色鹅毛细雪,无意洒在她的手腕上,一片触觉冰凉。她低头一看,才看见化开的透明的水。
再看四周层层叠叠落下的红色不明物,但是奇怪化在手上,又是透明色。
可怕的是它染红了周遭所有的景物。
红色的大山,红色的树木,红色的雪地……
放眼望去,一片血红。
只有人,只有人的身体不被染红。
宋羽再钝也知晓这是血魔的杰作。
她艰难前行,身上的碧绿色襦裙,像是雪地里移动的嫩柳。
而此刻,大片红色的雪花飘在她的身上,即使灵气充沛的锦衣,还是覆盖不了这冰凉刺骨的雪化的冰冷。
就像是一株温和的花草,突然感受到了泠泠的寒冷。再坚强,也还是会摇摇欲坠。
然而少年温柔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不要害怕。”
她有片刻的微怔。
迎面走来的少女穿着浅紫细金缎面的棉衣,外面披了芙蓉花卉狐狸毛的小斗篷,手上还抱着个新月纹铜手炉。
顺着对面的窗户向外望去,屋舍鳞次栉比,雪花坠茵落溷,碧瓦朱甍,似一派阆苑仙境。
只是,怎么不是红色了呢?
而且在这僻静的山谷,少女又是从哪里购置的这般上好的绸缎?只有一种可能,她不是普通人。
传闻血魔在吃掉修士之前,会扮作妙龄少女,将其引诱。想到这里,宋羽一下激灵清醒了,情急之下她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旁边的石柱上,就这样撞晕了过去。
她身上携带的玉玦又发出微弱的光芒。
“小鱼……”少年甘淳的声音在她耳边作响。
宋羽艰难睁开眼,见眼前的邓君主正担忧地看着她。
她好奇道:“邓君主,你是怎么出来的呢?”
对方看着她好看的眸子,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离开红雪山之后,他也来到一处屋舍,里面出现一位少女盛了一碗草汤给他,他立刻发现不对劲,当场识破少女就是血魔。经过几招之后,他打败了血魔,血魔便识时务的将他放了出来。
血魔只是伪装成少女请他喝草汤,没有当场要他的命,原来是受了重伤。
宋羽了然。
天门传来一阵疼痛,她揉了揉,揉出了暗处的血契,血淌了她一手。
怪不得有血魔跟随。
她微微看着手掌发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血。她第一次出远门,怎会惹上祸端,连邓君主都看不出来的幻,明显用上了血契。而血契这种歹毒的手段,不是积怨已久,不会轻易使用。
是谁要至她于死地呢?是天启州的人发现她逃走了,才这样吗?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特殊的灵根,或许就像林婆婆说的那样,只要灵根被控制住了,麻烦也就没有了。
她静静坐着,感觉到恐惧如藤蔓蔓延上她的手臂,乃至她全身发痒。
中州中魔气和黑厄的传闻,宋羽早就有耳闻。好似是说魔教重出后,这两股力量便如瀑布般一泻千里,企图蔓延整个中州。
可她一动不敢动,只能无聊地数着时间流逝。
这一夜,宋羽不敢发出大的动静,极力配合着苏聿烬,但是血魔没有再出现,直到天空泛白,两人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修息一下。
宋羽就着微光,悄悄觑了一眼静静打坐的少年,他目光低敛,整个人静默着,像一座神像。
过了一会儿,他动了,她赶紧将目光收回去。
她听见他说:“血魔已经逃了,没事了。”这声音轻柔,仿佛是刻意安抚。
她从那兰花座下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又听到他蹙着眉说:“去哪儿?”
宋羽没有看他,但朝他的方向微微作揖:“昨夜多谢邓君主,这客栈波谲云诡,我准备和朋友一起离开了。”
说完她就大步走出了房间,离开的时候不经意注意到身后那人欲言又止。
客栈长廊上,她边走,一边拧着眉,萍水相逢,他怎么好似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可谓是太过关心了。
倒也不是她凉薄,实在她不敢相信有人会突然对她好的不得了,就跟奇迹似的。
她摇摇头,一边用传言符箓通知温文,一边朝客栈外走去,等走到那里却发现已经被士兵们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士兵穿着胄甲,面容冷峻,她看得有些发怵,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客栈惊现黑厄,谁也不能乱跑,全部跟随我们去驿站!”一士兵拿着扩声灵器,大声讲着。
宋羽攥紧了身上的包袱,拔腿就想跑,但被逮住了。她的腿突然朝右挪动,然后被士兵“请”上了马车,一动也不能动地坐着。
她惊恐地看着这些野蛮的士兵,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不知何时被禁了音。
真是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惨了。
更惨的还在后头。
宋羽眼巴巴看着客栈门口,盼着温文能发现自己被困,结果却是温文也被三下五除二地禁锢住了……
希望破灭,两人被迫送到驿站。
-
夜晚驿站灯火通明,宋羽和温文被放下了马车。
大雨中突然出现了一队带着火把的士兵,周遭围绕着浓烈的黑烟,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分开后,宋羽带着幕篱,向那队士兵走去。
人群中,她一眼看见了苏聿烬。
他充耳绣莹,会弁如星,蜿蜒出皮囊没有的遗世独立,将一旁的普通士兵们衬得更加世俗。
她伸手拂开幕纱,露出那张清纯不失艳丽的面庞。
大雨纷纷扬扬地洒下,宋羽戴着幕篱与他对视,她飘逸的幕纱配合着飘扬的雨,螓首蛾眉,巧目盼兮。
风雨在这时滂沱而下,天是倒转的灰,一片茫茫。
她清晰的在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双眸子里,有藏不住的韫色,像琉璃晶莹而剔透。
她想起两人生死与共,想起一切的荒诞,想起黑厄,想起血魔。她知道,是他把她和温文弄进了驿站,是为了他们的安危吗?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然后,她看到他琥珀色的漂亮眸中,划过一丝惊喜,一丝诧异,丝丝缕缕如同细雪纷飞,最终在大雨下化开。
光影交叠,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少年青丝逶迤,伶仃如鹤。
纯白的杭绸月华袍上的仙鹤,栩栩如生,更衬得他如谪仙降世。
旁边窗柩上红釉钧瓷瓶里插着盛放的红梅,她端着暖壶,听见有人道:“是黑厄席卷了驿站!”
宋羽看见邓衍大步冲进了雨中,仿佛一切都要经过夜雨的洗涤,才能呈现圣洁。
士兵处理军事,她不便叨扰。
她打着伞沿着花圃一直往寝殿方向去,天已经很黑了,她想回房间关上窗待着。清风吹起她乌黑的两鬓,露出那吹弹可破的双颊,犹如花苞般粉嫩。
今日她穿了一袭奶白色的襦衫,上面绣着几朵绯色的蔷薇,莲步轻移时,裙摆会微微摆动。
像极了花圃中,被风吹的轻轻摇曳的花朵。
一路上,她觉得有些不安。出门前,她还是使用了林婆婆给她的那控制灵根的药,她将那药吃了进去,现在十分难受。
明明是下雨的天气,可是她却觉得酷热难挨,全身都在冒汗,再这样下去衣衫都要湿透。
心口特别闷,特别热,她瞅了一眼,无意看到蹀躞带上的玉玦又在发光发热。
是因为她吃了药的缘故吗?
这玉玦是苏泽当年在尚是襁褓中的她身边发现的,以为是有关身世的,就让她一直戴在身上,不成想这段时间总会根据她的身体状况发光发热。
宋羽赶快回到寝殿,静静打坐。迷迷糊糊间,她发现自己身处如火如荼的火焰秘境中。
一只庞大的喜鹊对着她悲鸣。
这喜鹊哀鸣震耳欲聋,叫人痛苦不堪。
她下意识摸了摸储物袋,玉瑱果然在其中,连忙戴上。
因此,耳边再也没有了喜鹊的嘶吼。
她正打算走出这个秘境,耳边却赧然出现一道女声。
“魔气被封印千年,如今重现于世,我儿身上带着羽鹊氏血脉,才叫羽鹊有复生之意。羽鹊既已认定我儿为主人,我儿便能尽快将它唤醒,保护自己不被魔气侵蚀。”
是谁在说话?为什么叫她我儿?是她死去的娘吗?宋羽疑惑着,但这声音没有停止。
“记住,魔气之厄,只有羽鹊才能铲除,一定要先复活羽鹊,万不可舍本逐末,求一时之快。”
随后,这段话,不断在她脑海里余音缭绕。
铲除魔厄,靠玉玦吗?
她完全不敢相信,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没想到她从小佩戴在身的玉玦,竟然是如此的神奇。
她抚摸着玉玦上的喜鹊图案,又想起梦里曾有只庞大的羽鹊,于是忍不住问。
“你只叫我复活羽鹊,但没告诉我怎么复活啊?!”
玉玦像是听懂了一样,发出宏大的光芒照亮四周,很快她的识海里出现了一行小字。
尔等太弱,找到共担之人,方可将羽鹊复活。
共担之人?
她还想再问仔细一些,玉玦却不再发光,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识海里也什么都没有了。
天越来越暗,将少女拢在房间。
宋羽想着明天找温文研究一下,看能不能觉醒羽鹊,若是能觉醒说不定以后两人都不用怕魔和厄了。
[抱抱]下一章某人开启疯狂吃醋模式[可怜][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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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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