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瑜对上对方探询又带着审视的目光，缓缓点头。
听到他的名字怎么是这个反应？
连裴晏都侧目看着张仕。
张仕也反应过来自己言辞有些不妥，爽朗一笑，“我以为能提出这个法子的应当是像我这般面容黝黑的老农，不曾想公子玉树临风，倒是和你的名字很衬。”
猝不及防被夸，饶是对自己容貌自信的江瑾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裴晏却道：“棚子何时能搭好？”
张仕也顾不得其他，引着二人继续往前走。
农户们合力拉扯油布覆在竹篾上，有眼尖的农户瞧见他们过来，笑道：“张大人今日又下地啊？”
张仕听到，就会走过去看看他们搭的棚子。
干的好，会拍拍对方的肩，干不好，就指出问题。顺带也会问下江瑾瑜的意见。
江瑾瑜望着头上泛着点点金光的云层，突然就笑了起来。
上下同心者胜，风雨同舟者兴，边关百姓都众志成城何愁度不过难关。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头上那片云彩光芒更亮。
三人走出田垄，张仕眉头突然紧锁，那张黝黑有些褶皱的脸在眉头处形成了个川字，厚厚的嘴唇微张似有话要说，但目光触及一旁的裴晏后，似乎又不敢在多语。
见张仕欲言又止几个来回后，江瑾瑜也猜测到这人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要和他说，干脆道：“张大人，可是有何顾虑？”
张仕没想到江瑾瑜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想了想，也直接道：“确有困难之处。”
他拢了拢粗黑的双手，叹气道：“还有不少百姓不愿搭，不少人说搭棚子费钱，种子迟迟不发芽，里面的种子早已烂掉，何必白费力气。”
察觉到王爷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张仕喉结滚动了一下，垂在身旁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裴兴不满道：“大棚搭建大多走的是王爷和官府的账，怎会没钱？”
张仕叹气，“裴大人有所不知，往年青黄不接时，卖儿卖女不是没有，更何况灾年。”
江瑾瑜看了他一眼，眉头轻蹙，没有立即说话。
他明白张仕的深意，农户觉得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不想干，攥着银两在手里才是最稳妥的。
江瑾瑜明白张仕的不容易，想来费了好多功夫，也不藏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可以用它解决春冻之困，就可以用其在冬日催生种子，届时便可在冬日种植新鲜蔬菜、花卉、水果......”
张仕听到这话，也不叹气，也不皱眉了，一脸期待地等着江瑾瑜继续讲下去。
“种出来的蔬菜可以卖给附近的商贩，冬日谁都缺新鲜的蔬果。”
“若是种得好，打造个神话噱头，卖给京中的达官显贵如何？他们最看重稀有和奇特，冬日里出现鲜艳欲滴的牡丹和甜爽的果子，卖出个黄金千金亦不是问题。”
这下裴晏三人齐刷刷盯着江瑾瑜看，眼中俱是惊叹。
若真能如此，边关军饷不用再发愁，贫苦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张仕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看着江瑾瑜就像看财神爷。
但片刻后又冷静下来，询问道：“只是边关距离京城数千里，即使冬日温度低，怕是到了京中，再鲜甜的果子也要失了几分味道，真能卖上好价钱么？”
江瑾瑜转头就见张仕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负手伸了个脑袋瞧了眼，发现对方记的全是他说的话，连语气词都没落下，抽了抽嘴角。
对上张仕求知若渴的眼神，他默了默，“那就带树枝折下，沿途加冰、河运一起结合，路费支出让这些达官显贵出就好，他们不差这点钱。总之，羊毛出在羊身上。”
“羊毛出在羊身上？！”
张仕这个老实人惊讶出声，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刷刷刷在本子上奋笔疾书。
记完之后，一脸真诚地对江瑾瑜道谢，“瑾瑜高才，张某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江瑾瑜：“......”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夸他，还是在骂他，那么真诚，应该实在夸他的。
张仕不知道江瑾瑜复杂的心情，他很高兴能认识到如此厉害的年轻人。
心中也腾腾升起了挖墙脚的心思，这样的人才只是教书实在屈才，应该来他们都护府发光发热才对。
虽说教书育人重要，但民以食为天，更何况燕山书院的夫子众多，但边关会农事又善经营的人，他张仕只见过眼前这一人。
这么一想，张仕将手中的纸笔一收，认真道：“瑾瑜有大才，不如来都护府？以你的才华，假以时日必能建功立业。”
江瑾瑜愣住，来之前可没人和他说有这环节啊。
张仕以为他担心王爷不愿意，心中有顾虑，又扭头对裴晏道：“边关粮食吃紧，百姓和战士的粮食储备若是有了瑾瑜的加入，必定能如虎添翼啊。王......”
一直在和半斤打闹的薛景茂听到这话不乐意，有人和他们正义堂的人抢夫子！
他急急地走到江瑾瑜面前，做伸手拦人状，小嘴撅起，“不要！夫子在我们正义堂教书！”
张仕低头和小萝卜头对视，眼前和有些相似王爷的小娃娃应该就是小世子。
若是直接和王爷对话，他张仕可能会有顾忌，但和长得王爷的小娃娃说话，他完全没有负担。
他弯下腰试图循循善诱，不知道是在说服薛景茂还是在说服谁。
“夫子在书院只能教数十个孩子学习，但若是夫子去都护府就便能让很多百姓不用饿肚子。夫子去都护府是不是更好？”
薛景茂超大声争辩道：“才不是！正义堂也只有一个夫子。”
“而且夫子曾说过，我们正义堂的十五个孩子都是大梁未来的希望，国之栋梁，您不能厚此薄彼。”
张仕被噎了，久久不语，没想到奶娃娃那么不好忽悠。
江瑾瑜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轻轻拍了拍小家伙还在气呼呼的小胸膛，对张仕道：“多谢张大人厚爱，只是我喜欢和孩子待一块儿，书院的工作更适合我。”
“更何况农事方面，江某也只是从书还有前辈们口中了解一二，不算精通。若张大人有问题，某也乐意与大人探讨一二。”
“这......”张仕还有些不死心，还想再劝说一番。
裴晏直接截断了他的话，“按瑾瑜说的办吧。”
江瑾瑜感激地笑了笑，他细胳膊细腿的脆皮身子，不大适合下田。
王爷已经发话，张仕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依旧时不时看着江瑾瑜，期待瑾瑜能感受到他的一片真心。
江瑾瑜对张仕频频望向他深情的目光，感到一阵恶寒，打了个激灵。
默默往前走一步，“我过去走走看。”
张仕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改刚刚有些求而不得的失落模样，伸手轻拍了一掌自己的额头，笑道：“瑾瑜往这边走，张某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今日我们一见如故，你直接唤我荣途即可。”
江瑾瑜感受到张仕的热情，笑容里开始泛着丝丝苦意。
江瑾瑜朝身旁的人男人挑眉，低声道：“有这样的人才，允之早晚成大业。”
裴晏：......
薛景茂打断张仕的套近乎，和半斤一人一猫护在江瑾瑜旁边，将两人隔开。
张仕也知道自己先前的抢人行为，惹小世子不高兴了，只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退到一旁高声询问。
“瑾瑜，你看看这块地，前些日子施了些大粪，上面都是虫子，我担心到时候苗还没长出来，都给虫子蛀完了。”
“倒是安排人撒了草灰，可结果并不理想，不知瑾瑜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江瑾瑜知道这时候可没有现代一招毙命的杀虫剂，农户大多是用草木灰杀虫。
弯腰瞧了瞧土壤上的虫子，他沉吟道：“不妨试试用雷公藤或者鱼藤倒汁洒水，虫子闻不惯这种味道会跑。”
“当真稀奇，竟还有此种方子。”
张仕又掏出他的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了。
裴晏也跟着江瑾瑜蹲下来查看，闻言若有所思道：“若是在田里种上雷公藤，岂不是也能驱虫？”
江瑾瑜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笑道：“允之高才，果然是熟读农书之人，一点就通。要是能种上一片除虫菊或雷公藤，就能形成防护带。”
张仕：“妙哉妙哉，我竟没有想到此等方法。”
又眼巴巴地看向裴晏，期待道：“王......”
裴晏起身，抚了抚袖子，拉起江瑾瑜，面无表情道：“《氾胜之书》、《四民月令》、《农事要术》......”
张仕执笔的动作一顿，困惑道：“这几本我都读过啊，怎么我想不到？”
江瑾瑜走在前面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反应过来后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悄悄觑了眼张仕，见他还在埋头苦写，松了口气。
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身侧的人，低声道：“允之，真厉害。”
被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盯着，裴晏喉结动了动，“你是最好的。”
江瑾瑜眨眨眼，耳尖染上了层薄红。
[垂耳兔头]争取日更！
欸！朋友们！晚安！~
提前祝大家周末快乐！
少熬点夜噢！[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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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夸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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