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昨晚的尴尬似乎被翻了篇。我没有再在陈允面前泄露一丝痕迹，也不曾想过开口试探。只是在极偶尔，在柔和的灯光下，他英俊的眉骨在眼睫下投出阴影，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浅亮宁静时，我不由得走了神，紧跟着呼吸沉重了些。
是我一直将陈允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却忘了他也是人。人为血肉而非木石，也是会为一个人倾心的。
那么，我呢？我又为了谁而动心呢？
不过是兄长交了女朋友，别人的弟弟也会像我这样……焦躁不安吗？
我好像……好像有些病了。
我垂头沉默在那床被子面前，最终还是没敢再将它搬回陈允床上。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走了陈允，我抱着被子，贪婪地想从中闻到一些他的味道。
很温和的气味，可是很快便散了。
夜里又下起了雨，伴着闷雷，倒是挺应景。雨越下越大，雷越来越密。我躲在阴暗处，窥视自身卑劣。
“咔哒——”房门被很轻地推开，我赶忙闭上眼。熟悉的味道靠近，陈允是进来帮我关窗的。
我虚起眼，看见那高瘦的身影抬了抬手，好像是想揉我脑袋，却因担心吵醒梦中人而放下。
我眼底发涩，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声。房间重陷安静，我眨了眨眼，苦中作乐地想：还好陈允不会觉察到什么，不然，我都不知该以何颜面来面对我的兄长了。
骤雨打在楼外树叶上，发出闷闷的响，由密到疏，由疏又转密，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的神经，让我不得安寝。
早上起来头发仍旧乱糟糟的，陈允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我脑子还不太清醒，一时没做出什么反应。等我反应过来猛地后退，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
我吞吞吐吐地结巴：“是……是静电。”
他挑了挑眉：“是嘛？嫌弃哥就直说呗。”
我怔了怔：“没。”真说了你也未必敢听。
“好好好，”陈允笑了笑，“来吃早饭。”说着，他又想拍拍我的头，可是抬起之后又顿了顿，最后在我侧腰上扶了一把。
我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下，又是怎么吃完饭的，心思全在腰间火辣辣的触感上了。
好容易捱到做作业，可以一个人静一静时，他又抱了本书过来：“来给哥让点位。”
我闻言笔尖一抖，一篇工整的作文在最后染上了污迹。我捏笔的手指紧了紧：这祸国殃民的陈允！
毫无疑问的，我作业没写完。下午得回学校上晚自习。我换好鞋，转头想跟陈允说再见。
他靠在玄关处，手插在衣兜里笑着看我。
心脏似乎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我愣了几秒才开口：“哥，拜拜。”
“嗯，拜拜。”
我站在电梯里，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去按楼层。可是指尖抖得厉害，摁了好多次电梯也没反应。
我垂下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从电梯出来，我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情，笑着冲小波叔叔打了招呼后，无声地坐在后排。
我侧头望着桥下滚滚江水和远方淡淡楼景，脑子一团线，剪不断，理还乱。我能隐约感觉到，我和陈允之间的平衡被一种不可述之于口的感情打破了。
我搭在窗边的手指缩了缩。
“来了？快快，英语作文借我看看。”一进教室，徐亦轩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晓薇说十分钟过后要收。”他看了看表：“哦，那现在只剩八分钟了。”郭晓薇，我们班班主任，以年轻漂亮严厉可怕著称。
我提书包的手一顿：“忘带了。”今天一天脑子都乱死了，谁还记得那张搁在桌上染了污迹的英语作文？
我气恼地想：都怪陈允，不但弄脏我作文，还要害我被班主任批。
“啊，那你怎——”语音未尽，另一道声音传来：“陈赐，我们有人找你！”
我满脸不爽地朝门口望去，对上了陈允的视线：“……”
我猛地起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他手上拎了张纸，递给我，带着笑意问：“怎么还丢三落四的？”
我好像又不会说话了。憋了半天，我硬邦邦地回他：“又不是晚上不回去了，干嘛还专门跑一趟？”我离得近，抬头便能看见他鼻尖残存的一小滴汗珠。
他还是没能改掉十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抬手揉了揉我脑袋：“反正也没什么事。”
我忍着没动：“哦。”
“行啦，哥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上课了，走了哈。”
“……”我心里空落落的，“好。”
陈允走后，我将那张纸拍在徐亦轩桌子上：“抄吧。”
前桌女生转过来，小声问：“那是你哥啊？好帅！”
“是啊，我哥。”我垂眼看着面前的数学题，又想起那天在火锅店的所见，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居然有女朋友了。”
“啊？”话说的小声，她没听清。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捏起笔往草稿纸上划了划。笔尖一顿，落下“陈允”二字。
冷齐打岔：“啷个嘛？谢文兮，你撩不到陈赐还想撩他哥啊？”
谢文兮的脸“唰”地红了：“瞎说什么！”
我没忍住，嘴角扬了扬，拿指弯敲了敲旁边的桌子：“数学作业借我看看。”
虽然徐亦轩平时没个正经样，但这家伙每次数学考试都没下过140。
“给，”他点好了作文的最后一个标点，凑过来，“难得一见呐，你居然还会没写完作业？”
又一次精准命中我的雷点。我神色恹恹：“没来得及。”
这时，晓薇从后门进入，精准地从刚气得谢文兮面红耳赤的冷齐手中夺下手机，走回讲台，环视一圈后，冲冷齐举了举手机：“下课来我办公室哈。”
冷齐欲哭无泪。
“我通知一件事，下下周，咱们将会迎来半期考，大家要做好准备。之后会有一场家长会，我会在班级群里通知你们的父母。”晓薇眼角弯了弯，“那么现在，就请课代表帮我把作文收上来吧。”
周末是青春期小孩最无自制力的时间段。果不其然，这颗雷下去，炸出来不少的鱼。晓薇布置完罚抄任务，拎着记名册，迈着优雅的步伐哼着歌离开了。
我指尖慢条斯理地转着笔，脑子里还回荡着晓薇刚才的话。
晚上回家，陈允在厨房剥虾，见我走近，问：“听妈说，你们要开家长会了？”
“啊，”我应了一声，“她能回来吗？”父亲和母亲最近在外地，很忙。
“大概不行，到时候我去。”
我闻言一个踉跄：“你？”
他剥完了虾，打开水龙头洗手：“不行吗？难得过把家长瘾呢。”
我内心愤愤：等你结婚生了小孩，就能天天过瘾了。
我端起盘子放上餐桌，夹起一只虾，如同对付什么仇敌似的一口咬断，咽了下去。
倒是还不错。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把陈允雇下来当厨子。
“随便你吧。”我恶狠狠地解决掉大半的虾，抽了张纸擦嘴。陈允把剩下的也吃完了，站起身。
我也站起来：“我来，你去歇着。”说着就抢过盘子进了厨房。
陈允看了看因为我过大的动作而被甩在桌上的酱油残汁，叹了口气：“好吧，记得把桌子也擦擦。”
“哦。”
过了一会儿，他从门口探头：“天气预报说今晚又要下暴雨，你还要不要我哄你睡？”
我正往盘子上抹洗洁精呢，闻言差点把盘子给摔了。我一字一顿道：“不——要——”
“好吧。”他点点头往外走，又突然折回，“那你晚上要是醒了——”
“知道了！”我打断他。
以前怎么没觉得陈允这么烦！
小剧场
陈赐：嘻嘻，我哥专门跑来给我送作业！
谢文兮：这是你哥？好帅！有女朋友了吗？
徐亦轩：好学生也会不写作业？
陈赐：不嘻嘻。（刚提起的嘴角瞬间压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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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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