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店门,夏鸢掏出手机,那手机上面贴着个鸢尾花贴纸,还挺好看,开始发短信。
祁鹤瞥了一眼,切,真自恋。
不就是名字里带个鸢吗,有必要这么昭告天下公之于众吗,祁鹤心里悄悄吐槽着,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夏鸢瞟见,看了他一眼。
祁鹤怂怂地移开目光,假装低头不在意。
夏鸢内心觉得好笑,手里接着打完剩下的一句话。
“来接一下我,店门口,去双鱼旅社。”
她打完字,按下发送键。
“叮咚——”,刚准备把手机揣兜里,就弹出一条消息,给夏鸢气乐了。
她从口袋里又摸出条草莓软糖,撕开包装,随手扔给祁鹤一块。
祁鹤感觉自己像宫里大太监得到皇恩圣宠,感动了一下。
结果发现夏鸢扭头都不带扭头的,只是大小姐随手一抛,气晕。
夏鸢哪管那么多,自己拆开塑料纸,把软糖一下扔到嘴里。嚼吧了两下,又低头看亮着的手机屏幕。
“今晚,九点,店门池后见。”
是蓝桉那边的消息。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今天从旅社回来大概五点多,然后顺路吃个铜锅涮肉,再逛逛街,买点需要用的东西,大概七八点能回来。
她朝那边发了个“好”。
一瞬间,消息全部消失不见,对面的人删的。
她把手机放回兜里,又往嘴里塞了颗草莓软糖。
酸酸甜甜的,好吃。
……
“哔哔哔——”,狂按喇叭声。
夏鸢看见来车,顺手打开车后门:“呦,时渊少爷来了。”
坐在驾驶位的男人没好气:“还不是您大小姐,呼风唤雨,把小的我叫来了。”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何德何能,把大少爷请来为我开车,真是委屈您了。”夏鸢笑嘻嘻,坐进后排车椅。
扭头,见祁鹤还呆愣愣站着,她无语:“上车啊,您老人家高峰傲骨。”
祁鹤委委屈屈,被轰进副驾驶。
祁鹤长胳膊长腿,坐在副驾驶,还真有点憋屈。
旁边时渊也没好哪去,窝在小小驾驶座,看起来像被折叠起来的面包猴子玩偶。
夏鸢虽然也窝起来,但是不妨碍她嘲笑别人。
她看看两个面包猴,再看看自己,又摸出来草莓软糖嚼。
……
到了古街,这里是条步行街,当然没办法开车。时渊又开车去找车位停车。
停好车,三人一起沿古街走,时渊手里拿着手机,摆弄着导航。
“就几步路,别找了。”夏鸢淡淡道。
时渊勉为其难把手机收到口袋里,手插进兜里,朝夏鸢翻了个白眼。
三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双鱼旅社门口。
那玻璃门被晒得反光,折射得刺眼。
夏鸢随手遮了下光,忽然看见旁边那张有点卷边的海报。
那海报明黄色,有些暗淡,四角都翘起,右下角一片沙漠,蔓延开来,一阵风忽然吹来,海报“啪啪”地敲着玻璃门。
一个男人一下窜出来。
“三位贵客里面请——”男人腔调拖得极长,每个字音都咬得极重。
夏鸢看了一眼男人,男人对她笑了一下,又喊一句:“小心脚下——”
哐当。
夏鸢撞在玻璃门上,脚下还踩了张黄色胶纸。
她把胶纸扯下来,随手扔到一边,上面的鱼纹波涛起伏,层层叠叠。
祁鹤看了一眼,感觉似曾相识,但不知道为什么想不起来。
他摇摇头,又继续向前走。
……
“吱呀——”,尘土飞扬之间,大门被一下推开。
黑色办公桌后,男人坐得散漫,一条腿翘起来。
“又见面了,夏鸢。”那男人呵呵笑了两声,手上随意地敲着一支黑色钢笔。
他长得挺好看,浓眉下一双丹凤眼,眼珠乌溜黑,睫毛忽闪忽闪,黑压压一片,压在眼皮。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垂着两条金色链子,和镜腿儿叮当作响,活脱脱一只开屏孔雀。
男人身上,那种奇异的妖异感和吊儿郎当的大少感觉糅合得极好,浑然天成。
夏鸢惊诧一瞬,但很快神色又复平静:“呦,不认识。”
其实她认出来了,展览主办家族叶家四爷,叶永茗。
名字听着文文弱弱,其实像入口甘甜醇香,喝到嘴里才发现苦又涩的浓茶,人阴的很。
既然碰上了,那可得好好会一会。
叶永茗笑笑:“既然夏小姐知道这个展览了,那我就不废话了。”
他随手扯下一张便签,抬手写了几个字,指尖抵着一端,慢慢推过去。
夏鸢拿到便签,打开一看,上面就写了五个字。
“一四九九五。”
叶永茗把钢笔插到笔筒里,拍了拍自己的手:“夏小姐,你懂了吗?”
说罢,他又笑起来,拍了拍手:“期待下次见面,夏小姐。”
“送客。”轰隆隆,周围书架摇晃几下,门口突然跳出来一个男人。
“三位慢走——”刚开始门口蹦出来那个男人,仍然拖腔带调的,说出的话像在嘴里含过一遍。
三个人慢吞吞走出门,那男人一下子把门关上,声音奇响无比,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夏鸢忽然笑了。
笑得意味不明,祁鹤不理解,只觉得夏鸢更古怪,直到很久后才知道,那笑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他只闻到,空气中传来一股薄荷香。
“一四九九五。”夏鸢嘟囔着,眼神却放空。眼睛愣愣的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渊也乐了:“大小姐念叨什么呢。”
“一四九九五。”夏鸢又重复一遍,末了,猛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大步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打着字。
“今天……见面之后……计划变动。”她打完字,逐字逐句地斟酌一遍,按下了发送键。
“是浓茶出现吗。”对面发过来消息。
她低头很快地看了一眼,朝对面发过去几个字:“一四九九五。”
对面沉默片刻,把所有消息删除了。
转过头来,又发了一个“好”。
夏鸢开开车门,坐到驾驶座。
剩余两个人也赶紧跟上了夏鸢的步伐,坐进了车后座。
时渊把车钥匙抛过去,夏鸢接住,一脚踩上油门。
车子猛地向前冲,一下打了个弯冲出去。
……
一路上,后座两人相对无言,时渊看了一眼祁鹤,祁鹤也看他一眼。
两人你看我一下,我看你一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驾驶座的夏鸢表情特别冷,单手打着方向盘。
气氛怪怪的。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祁鹤先打破了沉默,想要缓和气氛:“夏老板,我们要去哪儿啊?”
“别说话。”时渊悄咪咪去捂祁鹤的嘴,接着又很小声地说,“夏老板心情不好,不要打扰她。”
“时渊。”夏鸢出声,时渊一下闭嘴了。
……
“吱呀——”车子停下。
夏鸢下车,眼前是片荒地。大片的黄土覆在地上,因着前几天下雨的缘故,起了一层薄薄的土壳。
她又走向后备箱,从里面拿出来一把铁锹,心里估算了一下,开始敲碎表面的土壳。
夏鸢干活很利索,不一会儿,她就把地清理干净,余出来正正好好一块长方形。
她把铁锹扔到时渊脚边,正正好好扎在那块地上,她下巴一扬,时渊忙不迭去拔插在土里的铁锹。
夏鸢撤左脚,把旗袍的褶皱抚平,蹲下来用手敲了敲地。
“轰隆隆——”地皮整个的开始动起来,忽地凸起来,反转过去。俨然一座中式府邸,只是样貌简陋了点儿。
夏鸢看了两眼府门,走了进去,祁鹤和时渊也随着往里走。
进门一条长隧道,祁鹤和时渊二人都没来过,一阵张望,黑咕隆咚,迷迷蒙蒙间带着点儿微弱的火光。走了大约七八十米,跨过一道门槛,天花板和地面的距离开始大起来,一下子豁然开朗。
一扇厚实的玻璃门被推开,伴之响起的是一段风铃声。浅紫色透着光的小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玻璃门又关上。
和薄荷古店里面差不多的木头柜台后,站着一位女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岳蓝桉穿一件豆绿的低领线衣,颈间红绳坠着一枚白绿色的玉弥勒,正低头看着一个很小的手机。见有人进来,把很好看的杏子眼抬起来,目光有些冷。
看到夏鸢,她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串钥匙,站起身来,转头就走。
岳蓝桉穿的尖头细跟鞋,鞋尖还坠了两粒饱满莹润的珍珠,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晃,很用力地用鞋头踩地,踩地声音奇响无比。
她很快地抬了一下下巴,就有两三个穿着卡其色外套的女子来簇着祁鹤和时渊,领着他们去东边的茶房待着吃茶了。
夏鸢跟上去,弯弯绕绕几大圈,到了很隐蔽的一个隔间,平时用来储藏东西,这时却成了她们的最佳谈话点。
岳蓝桉扯了一张小垫儿,坐下。把手机从牛仔裤兜里拿出来,放了一张照片,正好是夏鸢和:“阿鸢,你不是说了换骨焚身之后,不再招惹不相干的凡人引劫吗?你今重回南礼,又见祁鹤,这恩恩怨怨何时才能了结?”
“姑母所言极是,但我非故意引他回,还是浓茶他们的人惹是生非,执意要吊死我们这一众人。”夏鸢眉眼低垂,很诚恳地立在一旁。
岳蓝桉也无可奈何:“既如此,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没有法子再换骨给你了。”
“那姑母,我要提前动身吗?”夏鸢对着角落那盏琉璃灯,照了一下自己的指甲。
岳蓝桉从兜里找出来三枚乾隆通宝,在手里掂了一下:“姑去给你起一卦去。”说完,便合上眼睛,看着像睡着了一样。
夏鸢也不急,就静静地等着。
灯火昏黄,只有角落一盏琉璃灯,微亮的光透过她的指甲,折了一点子光,映在她脸上,更显她美人气质。
要知道,夏鸢可是南礼城出了名的美人儿,想当年,夏家大小姐可是顶顶有名的人物,模样生得又好,手段又利落,很受各大家子少爷的爱慕。
唉,只可惜……往事不再提。
岳蓝桉再睁眼时,已经过了一刻钟。她面色凝重起来,连带着鬓边那枝茶花金坠也有些暗淡无光:“阿鸢,你得去,你必须得去。”
夏鸢点头,岳蓝桉又继续说道:“姑给你派个人,不然这一路怕是凶多吉少。蓝桉这儿的人都是经我手养出来的利种,一路上也可以照应着点儿。更何况,浓茶的人不把你弄死不会罢休,你抽过这一身金骨的,哪怕指尖一点点,也可以买上子好些钱。”
她叹了一口气,抬手扔出一枚通宝,夏鸢接住,很仔细地翻来覆去看。
一阵沉默。
岳蓝桉也是倒霉透了,年纪轻轻病痛缠身,蓝桉这边儿也没有响当当的名头,空有一个“蓝桉”的名字,真是令人无限伤感。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悲从心起,流下两滴眼泪。
夏鸢此时也在想着什么,她想她这么多年不公的遭遇,叹这世事万物起起浮浮,感觉自己好似一叶孤舟,漂泊不定,见过太多,反而有些失其本色。
她有点儿想哭了。
但她没有,只是很慢地吸了一下鼻子,拿手绢擦了擦眼角。岳蓝桉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行,姑母,我明天去双鱼旅社,和他们一起。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胜谁负。”夏鸢咬字很清楚,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气势,听得岳蓝桉后背发凉,心里苦涩难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项链,一串一串落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岳蓝桉慢慢站起身,把小垫儿随手扔回去,跺了跺脚,又像来时一样,大步向前走。
人生本不该这样的,怎么偏偏夏家连逢阴雨呢。又不散,一直顶在脑袋顶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像刀子一样打下来,把人砍得七零八碎儿的。
真是应了几十年前那个古眼说的话,剪不断,理还乱。
……
出了隔间,祁鹤和时渊还在吃茶,夏鸢把他们两个人带走,一转头,岳蓝桉那张脸就在眼前。
“阿鸢啊,姑这一辈子,无所求,也无所得。不求你功成名就,只希望我们阿鸢无灾无难,顺顺溜溜地过完这一世,不再被人生这段路所折磨。保重,平安。”岳蓝桉对她说着,手上轻轻拢着夏鸢的头发,眼神里含着太多。
岳蓝桉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化为沉默,只留长叹于此。
更新啦~我回来啦 最近事情好多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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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3 蓝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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