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幼儿园要排新年话剧。潘予安连着加了几天班,嗓子都哑了。窦非凡每天变着花样炖汤,还把发廊的音响搬来幼儿园,说要给孩子们配乐。
"你还会这个?"潘予安哑着嗓子问。
"小看人不是?"窦非凡得意地调试设备,"当年在少年宫,我可是学过大提琴的。"
这话让潘予安愣了神。他想起自己书柜最底层,也压着一张泛黄的钢琴考级证书。那是他初中时考的,后来因为学业太重,再没碰过琴键。
演出前一天,道具组的雪花机坏了。窦非凡二话不说,拆了发廊的加湿器,改装成简易造雪机。孩子们围着吱嘎作响的机器欢呼,潘予安站在人群外,看着窦非凡被孩子们拽得东倒西歪,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予安,你太要强了,有时候可以放松些。"
那时他刚工作,把这句话当成长辈的唠叨。现在看着那个手忙脚乱修机器的人,心里某个结突然松动了。
除夕夜,两人第一次在新家守岁。
窦非凡系着那条印着小鸭子的围裙在厨房忙碌——那是去年儿童节幼儿园做活动时小朋友送潘予安的礼物。饺子在案板上排成整齐的队列,每个都圆鼓鼓的像小金元宝,隐约能看见馅料透出的翠绿。
"韭菜鸡蛋馅,"窦非凡得意地展示其中一个,"特意学了三个月,就为了今天。"
潘予安要帮忙,被他轻轻按回沙发:"今天你只管当我的潘老师。"说着往他手里塞了杯热可可,杯沿缀着一小枝新鲜薄荷。
电视里春晚正演到小品,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窦非凡忙完挨着潘予安坐下,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后颈,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按着紧绷的肌肉。
"跟谁学的?"潘予安舒服得闭上眼睛。
"我姐。"窦非凡声音里带着笑意,"她在按摩店打过工,总说我手劲大,不学按摩可惜了。"他的手指沿着肩胛骨缓缓下移,"后来每次她下班,我都给她按,就当练手。"
潘予安转过身,在电视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注视着他。这一刻的窦非凡褪去了平日的痞气,眉眼在暖光里显得格外温柔。
"我爸妈都是重点中学的老师。"潘予安轻声开口,目光有些悠远,"从小,书房里堆满了他们学生的竞赛奖状。他们对我期望很高,觉得我至少该像他们一样,去教能出‘成绩’的‘大孩子’。"
窦非凡的手慢下来,安静地听着。
"高考填志愿,我偷偷把第一志愿改成了学前教育。"潘予安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安静的坚持,"他们很失望,觉得这工作钱少事多,是‘带孩子’的保姆,算不上真正的‘教育工作者’。直到现在,亲戚问起,他们还会含糊地说‘我儿子在搞教育’。"
"那你后悔吗?"窦非凡轻声问。
"从来没有。"潘予安回答得斩钉截铁,眼里闪着窦非凡熟悉的光,那是他谈起孩子时才有的神采,"在孩子们最需要引导的年纪,给他们最纯粹的爱和陪伴,看着他们从哭哭啼啼到会自己系鞋带、分享玩具…这种成就感,什么都比不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只是…有时候也会觉得累。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那种…必须永远保持耐心、永远积极阳光的累。好像一旦流露出疲惫或者负面情绪,就辜负了‘潘老师’这个称呼。"
窦非凡的心被揪紧了。他想起潘予安永远整洁得体的衣着,永远温和阳光的笑容,原来那不只是习惯,更是一副沉重的铠甲。
"其实..."
潘予安望向窗外次第绽放的烟花,像是终于决定卸下一点什么,"我小时候脾气很暴。练琴时撕过琴谱,把碎片撒得满院子都是。初二那年,因为同桌当着全班面嘲笑我穿表哥的旧衣服,我把他打得鼻青脸肿。"
窦非凡想象着那个年少气盛的潘予安,心里软成一片。
"后来我爸带着我去道歉,我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全赔了医药费。"潘予安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弧度,"从那天起,我学会了把所有的脾气和委屈都妥帖地藏起来。只是没想到,后来这成了我的职业本能。"
零点钟声即将敲响,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倒计时。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窦非凡听见潘予安轻得像叹息的声音:
"只有在你面前,我可以不是潘老师。"
这句话轻得像雪花飘落,却重重砸在窦非凡心上。他握紧潘予安的手,在漫天烟花的映照下深深吻住他。这个吻带着韭菜的清香,可可的甜醇,和一丝咸涩——不知是谁的眼泪先落了下来。
窦非凡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的眼角:
"以后在我这儿,你想撕琴谱就撕琴谱,想打架我陪你。要是谁再笑你..."他露出标志性的痞笑,"我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混混。"
潘予安破涕为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那你要帮我赔医药费吗?"
"赔!"窦非凡斩钉截铁,"把我整个人都赔给你。"
“从今往后,你负责做最真实的自己,我负责给你撑腰。”
窗外,烟花绚烂如昼。
"新年快乐,"他们在烟火气里相拥,"我的潘予安。"
在这个特别的除夕夜,潘予安终于卸下了所有面具,而窦非凡接住了他最真实的模样。
当新年钟声敲响时,他们十指相扣,在漫天光华里许下同一个愿望——
往后余生,都要这样真实地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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