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森在老橡树酒吧的后巷口站定,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皮夹克的铆钉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巷子里飘出劣质啤酒和廉价烟草的味道,混着远处车库乐队调试音响的电流杂音。
她深吸一口气,把湿漉漉的金发往后一捋,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昏暗的灯光下,人群像沸腾的黑色潮水般涌动,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酒精蒸腾的热浪。舞台上的乐队主唱正用嘶哑的嗓音咆哮着不成调的歌词,贝斯震得地板嗡嗡作响。艾莉森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突然不确定自己该往哪走。
"嘿!圣徒小姐!"
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虞晴从人群中挤过来,发梢的蓝紫色被汗水浸得更加鲜艳。她今天穿了件剪得支离破碎的T恤,锁骨处的纹身——那条东方龙——在闪烁的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
"你居然真的来了。"虞晴咧嘴一笑,虎牙闪着光,"还穿着我的战袍。"
艾莉森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铆钉夹克,突然意识到虞晴说的是"我的"。这件衣服原来属于她?
没等她问出口,虞晴已经抓住她的手腕:"来,给你留了VIP座位。"
所谓的"VIP座位"其实是摞在角落的啤酒箱。虞晴利落地翻身上去,伸手把艾莉森也拉了上来。从这个角度,她们能俯视整个疯狂舞动的人群。
"第一次看车库乐队?"虞晴凑近她耳边问道,呼吸带着薄荷烟的味道。
艾莉森点头,突然发现自己的膝盖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兴奋。舞台上,主唱正用扳手敲击麦克风架,刺耳的金属声让所有人尖叫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经济学。"虞晴突然说,手指划过沸腾的人群,"供需关系——他们需要发泄,我们提供场地。"她变魔术般从靴筒里掏出个小铁壶,"尝尝?我特制的蓝莓伏特加。"
艾莉森接过铁壶,冰凉的金属贴着她发烫的掌心。她仰头灌了一口,甜腻的果香后是灼烧般的酒精,呛得她咳嗽起来。虞晴大笑,伸手抹去她嘴角溢出的酒液。
"慢点喝,小公主。"她的拇指在艾莉森唇上多停留了一秒,"我可不想你第一次宿醉就..."
话音未落,舞台突然爆出一声巨响。主唱砸碎了吉他,人群瞬间疯狂。艾莉森感觉有人撞到了她的啤酒箱,身体猛地前倾——
虞晴一把搂住她的腰。
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艾莉森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虞晴的手臂紧贴着她的后背,黑色指甲油剥落的地方露出淡淡的月牙白。那么近的距离,她能看到虞晴睫毛上沾着的蓝色亮片,能闻到她颈间松节油和廉价香皂混合的气息。
"我..."
艾莉森刚开口,灯光突然全灭。黑暗中,人群的尖叫达到顶峰。她感到虞晴的呼吸擦过耳垂:
"别怕。"
下一秒,应急灯亮起,整个场地笼罩在血红色的光里。艾莉森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虞晴的衣角,而对方没有推开的意思。
舞台上,乐队开始演奏最后一首歌。主唱嘶吼着不成调的歌词,但艾莉森只听清了一句:
"——我们生来就要烧毁一切!"
虞晴突然跳下啤酒箱,向她伸出手:"来跳舞吗,圣徒?"
艾莉森望着那只手——指甲油斑驳,指节处有颜料留下的痕迹,小指上的骷髅戒指正对着她咧嘴笑。
她跳了下去。
人群像分开的红海般给她们让出空间。艾莉森从没跳过舞,但此刻她的身体似乎自己找到了节奏。皮夹克上的铆钉在红光中闪烁,汗水顺着锁骨流进衣领。虞晴在她对面扭动腰肢,蓝紫色的发丝飞扬,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当音乐达到**时,虞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掌心塞了个东西——
是那枚骷髅戒指。
"暂时保管。"虞晴的嘴唇擦过她的耳廓,"下次见面还我。"
艾莉森握紧戒指,金属棱角陷入掌心。她突然明白,这根本不是邀请,而是战书。
灯光再次熄灭时,她感到一个柔软的触感飞快地掠过嘴角——不知是虞晴的嘴唇,还是飞扬的发梢。
等灯光再亮,虞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艾莉森站在原地,掌心发烫。舞台上的乐队开始收拾器材,人群渐渐散去。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骷髅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MEMENTO MORI】
雨已经停了。艾莉森走出酒吧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她摸出手机,看到十七条未读消息和三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来自母亲:【立刻回家。】
她深吸一口晨间清冷的空气,把骷髅戒指戴在了右手小指上。
然后,她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家24小时营业的纹身店,橱窗上贴着褪色的广告:
【今日特价:玫瑰荆棘】
艾莉森站在纹身店的橱窗前,玻璃反射出她狼狈的模样——金发被雨水和汗水黏在额角,铆钉夹克歪歪扭扭地挂在肩上,嘴角还残留着昨夜蓝莓伏特加的糖渍。
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门铃叮咚作响,柜台后打瞌睡的纹身师抬起头。他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左臂盘踞着一条狰狞的黑龙。
"早上六点就来纹身的只有两种人,"他哑着嗓子说,"醉鬼,和逃家的人。"
艾莉森把骷髅戒指推到指根:"第三种。"
她解开高领毛衣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处那个已经模糊的牙印。纹身师吹了个口哨:"虞晴的作品?那丫头总喜欢留记号。"
"你认识她?"
"常客。"纹身师拿出消毒工具,"上周她在这儿纹了句中文,疼得龇牙咧嘴还不肯用麻药。"他指了指自己肋骨的位置,"说什么要记住疼痛的感觉。"
艾莉森想起虞晴小臂上那句"不自由毋宁死"。她突然脱下夹克,指向橱窗广告:"我要这个,就在这里。"
纹身师挑眉:"你确定?玫瑰荆棘可不像牙印,几天就消——"
"我付三倍价钱。"艾莉森从钱包抽出黑卡,"现在开始。"
针刺入皮肤的第一下,她浑身绷紧。纹身师笑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继续。"艾莉森攥紧拳头,骷髅戒指硌得掌心生疼。
疼痛像火线般顺着锁骨蔓延。她盯着天花板斑驳的水渍,想起昨晚虞晴搂住她腰时手臂的温度,想起父亲翻看她素描本时镜片反的冷光,想起母亲总说"卡特家的女儿应该......"
"好了。"纹身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镜子里,猩红的玫瑰从她锁骨处绽放,荆棘缠绕着那个早已模糊的牙印。花瓣上还沾着血珠,像晨露般晶莹。
"会结痂脱皮,"纹身师递给她药膏,"别碰水,别——"
"我知道。"艾莉森打断他,手指轻轻抚过那处灼热的皮肤。她在玫瑰茎叶间藏了个秘密——用摩斯密码刻了虞晴的名字。
手机再次震动。父亲的消息这次简单粗暴:【一小时内不出现,就永远别回来。】
艾莉森把药膏塞进书包,突然发现夹克内袋有异物。她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是SATAN'S KISS乐队的巡演海报,背面用口红写着:【最终场,后台通行证。别带珍珠耳环。】
纹身师突然说:"那丫头昨晚来过。"他擦拭着纹身枪,"说要是见到个金发乖乖女,就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玫瑰有刺,"他咧嘴一笑,"但握紧它的人才知道有多软。"
艾莉森扣好衣领,荆棘的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推门而出时,晨光正好刺破云层。她站在十字路口,左手是回家的方向,右手通往虞晴提过的那个廉价公寓区。
交通灯由红转绿。
艾莉森摸了摸锁骨上的玫瑰,朝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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