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森在图书馆三楼经济学区反复核对数据时，闻到了一股咖啡混合薄荷烟的味道。她抬头看见虞晴正把两杯冒着热气的纸杯放在桌上，卫衣袖子撸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墨水纹身——那看起来像是某种东方龙。
"黑咖啡，双份糖。"虞晴推过一杯，"别那副表情，我知道好学生都喝黑咖啡。"
"谢谢。"艾莉森小心地抿了一口，差点呛到——甜得发腻，根本不是黑咖啡。她发现杯底沉着未融化的棉花糖。
虞晴已经摊开笔记本，上面满是涂鸦和零散的单词。"看，我做了功课。"她得意地指着一幅画：美联储主席举着电锯，钞票像血滴般飞溅，"这叫'加息大屠杀'，够有创意吧？"
艾莉森的钢笔在纸上洇出个墨点。那些飞舞的美元纸币上，她认出了斯蒂文森教授的脸。"我们不能交这个..."
"开玩笑的啦。"虞晴变魔术般抽出一沓打印纸，"正经采访了六个留学生，关于他们国家货币贬值的影响。"她突然凑近，"不过你刚才心跳加速了对不对？"
艾莉森能数清虞晴睫毛上沾着的蓝色亮片。她僵硬地后退："我们应该先建立分析框架..."
"先看这个。"虞晴塞给她一个U盘，"我室友的哥哥在投行工作，搞到了内部市场预测模型。"看到艾莉森震惊的表情，她大笑，"放心，不是偷的！他用这个换了我给他女朋友画的肖像。"
三小时后，艾莉森惊讶地发现他们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的作业。虞晴的思维方式像她的发色一样跳脱，但那些天马行空的比喻总能让复杂理论突然变得清晰。当虞晴用奶茶店排队解释流动性陷阱时，艾莉森忍不住笑出声。
"天！"她慌忙捂嘴，"我从没在图书馆笑过。"
虞晴歪头："你有很多'从没'吗？"
玻璃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沉。艾莉森的手机突然震动，母亲的名字跳出来。她触电般站起身："我得走了，明天再继续？"
"等等。"虞晴拽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手指让艾莉森一颤，"周二晚上七点，老橡树酒吧后门。"她压低声音，"穿你衣柜里那件皮夹克。"
艾莉森几乎小跑着离开图书馆。冷风中她摸到自己发烫的耳垂，那里本该戴着珍珠耳钉——就像母亲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但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抽屉深处那对从未戴过的蛇形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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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艾莉森在更衣室来回换了三套衣服。最后她套上宽大的灰色卫衣，把铆钉夹克塞进运动包里。手机里有五条未读信息：
【威廉姆斯夫人特意问了你的课程安排】
【记得带那本签名版《经济学人》】
【他们的儿子刚从牛津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突然有小组作业汇报排练，可能会迟到】，然后关机。
老橡树酒吧的霓虹灯管坏了一半，"BAR"字闪烁得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后巷里，虞晴正和几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人抽烟，火光映亮她新换的唇环。
"你来了！"虞晴蹦过来，身上的金属挂件叮当作响。她盯着艾莉森鼓鼓的运动包，突然伸手拉开拉链，"我就知道——哇哦！"铆钉夹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艾莉森紧张地环顾四周："会不会太夸张..."
"完美。"虞晴帮她穿上，手指不经意掠过颈后皮肤，"现在，最后一步。"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临时纹身贴，选一个。"
艾莉森盯着那些张牙舞爪的图案，指向最不起眼的小蝙蝠。虞晴却直接拿起布满荆棘的玫瑰："这个才配你。"她掀开艾莉森的衣领，"锁骨这里，性感又隐蔽。"
纹身贴上皮肤的刹那，艾莉森倒吸冷气。虞晴的拇指按在她锁骨凹陷处，温度比纹身纸还烫。
地下厅比想象中拥挤。空气里弥漫着啤酒、皮革和荷尔蒙的味道。当主唱撕裂第一个音符时，艾莉森感到某种东西在胸腔炸开。她发现自己跟着人群嘶吼，虞晴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脉搏在皮肤下疯狂跳动。
"你绝对猜不到那是谁。"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艾莉森转头看见红发女生指着她，"理查德·卡特的女儿！你爸上周还在电视上骂摇滚乐是'道德堕落'呢！"
笑声如潮水般涌来。艾莉森突然无法呼吸，铆钉似乎全部扎进了自己皮肤。她踉跄后退，撞翻了一杯啤酒。
"闭嘴，杰西。"虞晴挡在她前面，声音冷得像刀，"她比你们这群嗑药的混蛋酷多了。"她拽起艾莉森的手，"我们走。"
洗手间隔间里，艾莉森颤抖着扯下纹身贴。玫瑰已经模糊，像道溃烂的伤口。"你不必那样维护我..."
"我乐意。"虞晴靠在门板上，"知道吗？我第一次在经济学课上注意到你，是因为你记笔记的样子——像在给圣经做注解，虔诚得要命。"她突然伸手，拇指擦过艾莉森眼下，"但现在你睫毛膏晕开了，像个活人。"
艾莉森望向镜子。那个陌生女孩眼圈乌黑，金发凌乱，嘴角还粘着不知道谁的唇膏印。她心脏跳得发痛："我该去晚宴了。"
虞晴变出湿纸巾："紧急救援。"当她的手指再次抚过艾莉森的脸颊时，动作轻得像在擦拭古董瓷器。
二十分钟后，艾莉森冲进威廉姆斯家的豪宅。她在门厅紧急整理头发，却摸到耳后残留的闪粉。餐厅里，西装革履的牛津男生正在谈论加密货币。
"抱歉我迟到了。"艾莉森微笑，感觉皮夹克还像第二层皮肤般粘在背上。母亲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递来那本签名版《经济学人》。封面人物正是她父亲。
当晚，艾莉森在浴缸里泡到皮肤发皱。手机屏幕亮起：【下周艺术系有我的作品展，来看吗？】附加一张照片：虞晴站在画板前，手里拿着两支颜料管，像握着决斗的手枪。
艾莉森把手机贴在胸口，水珠滴落在屏幕上。她想起虞晴手腕内侧的纹身——不是龙，现在看清楚了，是句中文"不自由毋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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