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奉世的笑僵在脸上,他浑浊的眼睛稍微清醒一点:“大皇子,你这是何意?”。
李承乾缓缓站起身,玄色蟒袍纹丝不乱,与周围的混乱颓靡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睥睨着狼狈的冯奉世,笑容肆意而冰冷:“把这腌臜秽物拿得离孤远一点。”
黑奎无声地踏前半步,手按刀柄,凛冽的杀气弥漫。
冯奉世脸上青红交加,残留的药力让他的思绪在崩溃边缘挣扎:“大皇子,你莫要忘了,现如今是你需要我们的支持,而非我们求你。”
“哦?是吗?”李承乾眉梢一挑,嗤笑一声。
“那孤,告辞了。”
他说罢转身,动作作干脆利落,不见一丝留恋。
冯奉世脸色微变,瞳孔骤缩,很快挤出来一个笑:“也罢,大皇子金尊玉贵,看不上此等俗物,便算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神闪烁着算计:“大皇子吾等当年可都是效忠高相,举家族之力助李璋登上皇位,可李璋那小儿,欺人太甚,当年许诺吾等的田宅、部曲,一样都没有兑现,甚至还要变法革新,推翻咱们九大世家。”
“高家满门被屠,九族皆灭。”
他胸膛起伏,声音带着蛊惑和怨毒:“大皇子此仇焉能不报?”
“吾等愿意追随大皇子,雪此深仇。”
李承乾目光幽幽,静静地看着冯奉世表演:“孤的身边,不需要废物。”
“你!”冯奉世如遭重击,羞怒交加,他没有想到李承乾如此不留情面,一个被放逐兖州,形同幽禁的皇子,竟敢如此折辱于他,熊熊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冯奉世死死攥紧拳头,才勉强压下当场发作的冲动。他忍着怒气说道:“大皇子,你有兖州铁骑不假,但京都这龙潭虎穴,没有吾等替你筹谋布局,你寸步难行。”
他声音拔高:“吾等对高相,对大皇子的忠心日月可鉴,九大世家,同气连枝把持朝纲数百年,岂容那些寒门贱吏,动摇根基?”
“吾等,誓死追随大皇子,共谋大业,再造乾坤。”
李承乾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讥诮的冷笑始终未变。
呵,九大世家同气连枝?
那为何当年,出事的只有高家。
“想让孤用你们,那就先证明,你们不是废物。”
“百箱兵器。”李承乾说出自己的条件:“兵器到手之日,便是诸位大人与孤共谋大事之时。”
李姈内心挣扎了许久,她不知道该不该揭发李承乾,是他亲口承认屠戮了杨家满门,此等恶行就应当受到惩罚,恶有恶报,本是天理,他虽贵为皇子,上头尚有父皇坐镇,总不能真的无法无天。
然而,李姈不敢轻举妄动,不敢贸然揭发他,她害怕自己中了李承乾的圈套,中了他的算计,反被利用
更何况,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李承乾是凶手,空口白牙,恐怕无人信她。
从太傅府归来,李姈提着一厚摞的书,心情怅然若失:“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
她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长叹一声:“春花,去太极宫。。”
李姈来的时候,魏文帝正与臣子议事。
大内总管福安躬身谄笑道:“公主,皇上怕是一时不得空,您看是否先回宫歇息?”
李姈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过来,她怕一旦转身,再难有今日这般决心。
对于她这个父皇,她是又敬佩又害怕,她总觉得他戴着一张无人能窥透的面具,没有人能猜透他究竟想得是什么?
李姈摇头:“不必了福公公,我在此等候便是,我不着急,我没有什么事情的。”
李姈这一等,就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太极宫的铜灯换了三轮,殿内的议政声终于暂歇。
朱漆宫门从里面被人推开,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刚刚亮起来,便撞进一双深渊般的眸子。
她惊得后退两步,声音发颤:“大皇兄。”
李承乾目光像是逗弄老鼠般玩味,沉沉地盯着她:“皇妹等了这许久,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禀告父皇?”
李姈慌忙摇头,声音透着一股心虚:“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挂念父皇龙体,多日不见,想为父皇献上一份关心。”
“哦?” 男人尾音上扬,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在李承乾审视的目光中,李姈被福安请进太极宫,她如芒在背,总感觉那道盯着自己的危险视线,并没有消失,让她浑身发紧。
御座之上,魏文帝端坐如山,锐利的目光落地李姈身上。
“何事?”
李姈咬紧自己的下嘴唇,片刻踌躇后道:“父皇......女儿只是思念父皇,特来请安。”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李姈总是很怵魏文帝,她能感觉到他不喜欢她,甚至有一丝厌恶她。
魏文帝眉峰微蹙,语气带着威严:“功课如何?”
“赵熙说你上次课业考试,名次在末位。”
李姈眼睛倏地瞪圆,可恶,可恶,赵太傅竟然是这种背后告状的小人,当真没有大儒风范。
“我......”李姈为自己辩解道:“不过四书稍差些罢了。”
“父皇若不信,可去问术法师傅,我术法课上,名次总在前头。”
魏文帝也并不是真正关心李姈的学习情况,他话锋一转:“卫景煜和周正己你更属意谁?”
李姈圆溜溜的眼睛,写满震惊,她没有想到,魏文帝会问她这种问题,这是要给她选驸马的前兆吗?
她不要啊,她不过二八年华,在现代社会,她还是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孩子。
在古代都要挑选夫君了吗?
“我......”李姈嗫嚅道,声音小得像蚊子:“我谁都不喜欢。”
魏文帝的目光骤然沉下来,像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李姈的肩头:“谁都不喜欢?”
他语音加重:“此二人乃人中龙凤,是朕亲自为你择定的驸马人选,多与他们相处,你未来的夫婿必在其中。待明年科举放榜,朕便为你赐婚。”
魏文帝的话像是一道敕令,不容置喙。
一股沉闷之气弥漫在李姈心头,她攥紧了拳,挣扎着开口:“父皇,女儿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感情之事,原就强求不得。”
“父皇都说了,他们两个是人中龙凤,何不让他们去建功立业,而不是当有名无实的驸马,一辈子窝在公主府,这不是埋没人才么?”
李姈话音落下,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魏文帝从前甚少正眼瞧这个十六女,此刻那蕴含绝对权威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李姈身上。
眼前的少女,睁着双清澈的杏眼,固执地又天真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可是他们两个对你说了什么?”魏文帝又道。
“不是的。” 李姈急忙摇头,“全是女儿自己的想法,与他们无关。”
魏文帝面容平静,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想起了久远的事:“十六,如果你想让泽儿的太子之位稳固,你的驸马必须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他们一个富可敌国,一个是名将之后,这是朕为泽儿留下的底牌。”
他俯视着她,每一个字都砸在李姈心头:“朕以为这些道理你会懂。”
李姈怔愣在远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浑浑噩噩地回了凤阳阁,关于李承乾是凶手的指控,终究未能出口。
此事关系重大,她还是下次找到证据以后再告诉魏文帝。至于那本烫手的鱼鳞册,她先给舅父吧,让他按图索骥,归还百姓田地。
翌日清晨,李姈便守在午门等候楚昭文。
百官们鱼贯而出,紫袍朱衣,风骨卓越,走在白玉石阶上,自带无形的威压。
“楚相,依您看,圣上会遣何人镇压铜钹山匪?”兵部尚书低头向楚昭文问询,他眉头微皱,忧心忡忡。
圣意难揣,是招安还是镇压铜拔山匪,大臣们就争吵了半月有余,好不容易商量出一个答案,决定去镇压,结果派谁去又成了大问题。
楚昭文轻吁一口气:“铜钹山匪的确是个烫手山芋,棘手万分,然而一旦功成,必是大功一件。”
楚昭文还欲再说些什么,耳旁突然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舅父。”
楚昭文扭头望去,只见十六公主李姈立于朱红宫墙下,白瓷般的小脸上心事重重。
他快步走过去,拱手行礼:“老臣参见十六公主。”
李姈忙拉着他往隐蔽的拐角走,声音压得极低:“舅父,我有东西给您。”
她从怀抱里掏出沾血的鱼鳞册。
楚昭文眼中闪过惊骇:“这是暗册?从哪里来的?杨家的灭门惨案,公主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姈面色凝重:“案发当晚,我就在杨府。”
“那你可有看清凶手是谁?”楚昭文脸色铁青,指节捏得发白。
杨家灭门已过十日,京兆府那边至今毫无头绪。他心中原有些猜测,却总觉得太过疯狂,不敢深想。
李姈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舅父,我把鱼鳞册拿给你,你按照鱼鳞册上的名单,把地还给百姓吧,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楚昭文目光沉静,他郑重地接过鱼鳞册:“老臣定不负公主所托,一定会把土地还给百姓的。”
“十六公主身上,颇有你母妃当年的影子。”
“那就拜托舅父了。”李姈说完,转身便要走,身后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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