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就是太负责任了,一视同仁,事事力求尽善尽美,此番病愈归来,学生定要为您分忧......”
“恩师,您要保重身体,师恩厚重,每想到恩师病卧在床,学生恨不能以身代之......”
“太傅您安心休养,您不在的这段时日,学生谨遵教诲,日日督促同窗温习,同窗们都很配合除了个别人,至于个别人是谁,等您病好了,学生再告诉您。”
“太傅生病后,吾每念及太傅对我的殷勤教诲,都泪流满面......”
前面每有一个人说完,李姈额头的汗水就要多一些,她慌忙地在心中修改自己待会要说出去的词,一番搜肠刮肚,等轮到她的时候,好词还是全被说完了。
“赵太傅......”
她和赵太傅面面相觑,厅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学生十分挂念您。您定要养好身子再回来,您不在我也会努力学习的......”她正说着,周正己偷摸踢了她一脚,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省着点说,留点词给我。
赵太傅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目光如炬:“十六公主这么多学生中,老夫最放心不下你了,每次四书课业考校,周正己若是垫底,你便是倒数第二,你若垫底,他便倒数第二。”
“但愿你方才所言,并非只为宽慰老夫,而是真的在发奋向学。”
李姈乖巧地点点头,情真意切地说道:“我会的太傅。”
末了,每个学子都从赵太傅这里领了一厚摞的书籍回去,沉甸甸的太傅的爱,
出了太傅府,两拨人互相瞪了一眼,分道扬镳地离开了。
“哼,走着瞧,看你们考第几?”
“哼,就考倒数第三,气死你们。”
兖王府,一行四人乔装打扮,悄无声息地穿过侧门。
兖王府坐落于安仁坊,自赐给李承乾后,便一直在翻新,此刻匠人正在一点点修缮游廊处的彩绘。
“这彩绘真是栩栩如生,大魏的匠人们真是手艺高超。”为首之人戴着蓝色幞头,口音古怪。
“黑奎,要花多少银子,才能请你们大魏的匠人过去,为我的府邸修缮一番?”
黑奎面容冷硬,低声道:“您还是少说几句话,您的口音实在奇怪,不像是大魏人。”
“说得越多暴露的越快,暴露了难道您指望大皇子去救您?”
一行人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书房。
透过雕窗看到一张无可挑剔的侧脸,那人手上把玩着一条通身碧绿的蛇,蛇嘶嘶地吐出蛇信子,令人不寒而栗。
书桌上押着几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宣纸上写了四个字“兄友弟恭”。
蓝色幞头深呼吸一口气,发出几声夸张的笑声:“哈哈哈,大皇子,我的金兰之交,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李承乾懒懒地抬起头,对上那张毛发旺盛的脸,眉目间闪过几分不悦:“阿尔普,你知道金兰之交什么意思吗?”
他并不想和一个毛猴子成为金兰之交。
“你们突厥人,如今也懂得嚼文嚼字了?”
黑奎闻言,立马戒备起来,殿下这话太侮辱人,对面好歹是突厥的二皇子,被人这么侮辱能忍?
阿尔普一脸茫然:“嚼文嚼字是什么意思?我的老师没有教过我。”
李承乾啧了一声:“你冒险进京一定要见孤是为了什么?别告诉孤只是为了给我炫耀你的文化水平。”
阿尔普这句话听懂了:“你们大魏的文字实在是弯弯绕绕难以理解,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商。”
他神神秘秘地关上门,压低声音:“大皇子你能不能搞一批兵器给我?”
李承乾逗弄着手中的蛇:“搞不到。”
阿尔普有些崩溃地揉了揉脑袋:“怎么会搞不到,大皇子你不是神通广大吗?连跟我们突厥的买卖都做得成。”
作为突厥二皇子,阿尔普知道李承乾在兖州时,为充盈私库、豢养私军,曾与突厥进行贸易,不过多是茶叶、瓷器、珠宝之类。
至于兵器还从未贸易过。
李承乾懒得解释:“要是没有其他事情,阿尔普你赶快滚回突厥。”
阿尔普万里迢迢而来,岂肯轻易放弃,他是希望促成这桩合作的:“我的金兰之交,你为什么不愿意,我可以给你许多金银珠宝。”
“我知道大魏对铁矿和兵械管制极严。可你现在不是留在京城做大官,参与军机要务吗?悄悄弄一批兵器出来,对你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
阿尔普的马屁直接拍在了马脸上,李承乾眉头紧锁,什么参与军务策划,其实一点实权都没有给他,每日点卯,不过是去喝那碗闲茶,老不死的防他如贼,夺了他的兵权不说,还把他放在手底下看着,生怕李承泽登上皇位后,他起兵谋反。
看着眼前傻呵呵的突厥人,李承乾怒火不打一处来。
“好兄长,你帮帮我们。”阿尔普厚着脸皮求道。
“你们要兵器干嘛?”李承乾侧眸,阿尔普的态度实在有些古怪,为了兵器都开始管他叫兄长了,往日可是张口闭口叫他魏贼。
阿尔普叹了一口气,一脸苦闷:“汗父病重,欲立博鲁当可汗,曾经我们两个为了一个女人撕破了脸皮,若博鲁当上可汗,我恐怕脑袋和身子要分成两截。”
“我打算先下手为强,杀了博鲁。”
李承乾来了几分趣味:“你能杀死博鲁,博鲁可比你聪明。”
“我有了大魏的兵器便能杀死博鲁。”阿尔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要是博鲁当上可汗,他是不会和你们贸易的,他厌恶大魏人,你也会失去很大一笔银子。”阿尔普满怀期待地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沉默不语,走私兵器风险极大,若无重利,他绝不会铤而走险。
安静了瞬息,阿尔普道:“只要你肯弄兵器给我,我愿用突厥战马交换!”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李承乾的心坎,突厥的战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他的兖州将士能拥有突厥的战马,势必以一敌十。
他眉梢一挑,语气不容置疑:“一箱武器,两匹战马,千两白银。”
阿尔普惊得瞪大眼睛:“你这是火火燃烧。”
李承乾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不然没得商量。”
阿尔普脸色铁青,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我要五十箱兵器。”
“成交。”
“另外。”李承乾站起来身,笑道:“教你一句成语,孤这不是火火燃烧,孤这叫趁火打劫。”
阿尔普钦佩地竖起大拇指:“大魏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他□□两声:“大魏的女人也别有风味。”
“等将来我当上可汗,咱们可以交易一下女人,”
阿尔普一行离去,书房重归寂静。
李承乾坐在千年红木椅上,看着兄友弟恭四个字,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黑奎哀愁地叹气:“殿下你怎么就答应了,这五十箱兵器咱们去哪里弄?”
铁矿与兵械铸造,向来由皇帝心腹牢牢把控,别说一箱兵器,就是一点铁屑,皇帝也绝不会让殿下沾手。
“五十箱兵器?殿下是不是打算给阿尔普假的?”黑奎阴谋论道。
李承乾瞥了黑奎一眼:“在你心中,你们殿下就是那样一个人吗?”
“博鲁上位后对我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给阿尔普兵器,亦是助我们一臂之力。”
李承乾修长的手指在书桌上一摞请柬中拨弄,片刻从中挑出来一个:“回贴给冯大人,三日后绮春阁的新酒宴,孤会准时赴约。”
右仆射冯奉世,年过六十,乃是当世大儒,亦是冯氏一族如今的掌舵人。
三日后。
甜腻的异香充斥在雅间,乐妓们拨弄琴弦,指尖流泻靡靡之音,缓歌缦舞,惬意非凡。
一眼望去,雅间内全是京城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是平民百姓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存在。
此刻,他们齐聚在雅间,宽袍缓带,脸上笼罩着迷离堕落的之气,像是褪去人皮的牲畜。
侍者卑微地跪伏在地充当几案,背上放着香炉,五石散被暗火炙烤,袅袅青烟,钻进权贵们翕张的鼻翼。
五石散是如今京城最为盛行之物,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文人墨客,皆趋之若鹜。
主位上,右仆射冯奉世半倚软枕,往日朝堂上端庄持重的老臣,此刻坦胸漏乳,花白的头发凌乱,半分大儒的风范都没有。
中书令章邯居于冯奉世左侧,他脸上堆满谄笑,动作熟练地用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挑起一撮五石散:“冯大人,请。”
冯奉世浑浊的眼珠黏在五石散上,他微微颔首,用力一吸,眼白上翻,嘴唇微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啊......”
冯奉世枯朽的身体颤抖起来,一股热气自丹田游走四肢,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松弛苍老的皮肤下,泛起点点潮红,那双曾与人谈经论道的睿智双眸只余下迷乱。
侍从慌忙递上盛满冰镇酒液的琉璃盏,小口小口地喂到冯奉世口中,冯奉世觉得不过瘾,一把从侍从手中将酒抢过来,猛地灌下去,冰冷的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滑过他苍老的身体,带来一丝短暂的刺激
“痛快,痛快,太痛快了。”尚书令司马炎嘶吼着,奋力扯开本就松垮的衣袍,他急促地喘息,眼神愈发涣散,汗珠一滴滴地落在他肥腻的胸膛。
司马炎挥舞着手臂,犹如看到了万民匍匐的盛景,高呼痛快。
角落里,一个面容稚嫩却眼窝深陷的勋贵子弟,蜷缩着身体,对着空气痴痴傻笑......
李承乾冷眼旁观着这令人作呕的群魔乱舞,在老迈昏聩的魏文帝治下,大魏王朝迟早要走向灭亡。
一堆蛀虫,毒虫。
他嫌恶的目光掠过场中,只见那冯奉世又开始闹新笑话。
冯奉世赤着双足,踉跄地在雅间踱步,头颅高扬,对着虚空念念有词。
好一个别开生面的新酒宴。
冯奉世端着盛满白色粉末的玉碟,脚步虚浮地晃到李承乾面前,双眼满是迷狂:“大皇子,兖州苦寒,怕是没尝过这等好物吧,来,试试......再配以新酒,简直快活赛神仙。”
话音未落,李承乾眸中寒光一闪,抬手。
只听“啪嚓”一声,玉碟被狠狠掀翻在地,里面的五石散撒了一地,瞬息间,七八个人围上来,跪在地上,双眼放光,一点点地舔舐着地上的白色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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