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无赦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刃插入李姈心中,令她通体生寒,指尖都忍不住发颤。若不是此刻她正做贼心虚藏在书案下,李姈真想冲出去质问楚昭文,舅父已身居高位,享不尽荣华富贵,为何还要苛待难民。
为生民立命的话,舅父只是说说而已嘛?
文檐也被楚昭文的话惊了一下,他手中的茶杯晃了晃,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有几滴甚至还溅在李姈脸上。
她死死地咬住嘴巴,白嫩的皮肤瞬间红了。
文檐尽管在尽力维持自己的神色,可眼底的惊骇藏都藏不住,男人声音发紧:“丞相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有何不妥?”楚昭文的声音里满是讥讽:“文檐,你要记着,有些人本就该是你我踏向更高处的垫脚石。不过是些难民罢了,他们死了,对朝廷而言是一件好事情。”
“可......”文檐的声音愈发纠结,显然存在顾虑:“可是万一这样,民怨激愤怎么办?”
楚昭文斩钉截铁语气生冷:“那就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还能翻了天不成?”
文檐隐约有点被楚昭文说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这样做又有何错。
书案下的李姈听得心头发冷,在他们心中,人命就这般轻贱吗?
片刻后,二人密谈结束。楚昭文唤小厮进来打扫书房。
李姈瞅着落在自己面前的茶叶,心虚地动手将它往外推了推,桌椅帔并不能完全遮挡住书案的下面,若是那小厮低下腰来细看,是很容易发现她的。
好在没了主人盯着,小厮打扫得格外随意,他例行公事般地拿着长彗扫了扫,只是将表面上明显的污渍扫掉了。
小厮手中的长彗一下下从李姈眼前略过,李姈的心也随着它上蹿下跳,甚至某个瞬间,她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小厮发现自己。
“真是可惜了上好的茶叶。”小厮嘀咕一声,打扫完关上书房的门走出去。
李姈松口气,匆匆爬出来,长时间的蹲坐让她双脚发麻,哪怕是这样,她也不敢耽搁,瘸着腿站起来,就要往书架上走。
还没有走两步,“吱呀”一声,书房门竟又被推开了!
李姈这次连慌都没有慌,熟练地缩回书案下。
来人的脚步声极轻,不同于楚昭文的沉稳,此人的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李姈借着桌帔的缝隙偷瞄,只看见一角粉色衣裙,长长的衣裙,带着熟悉的香气。
这味道她在哪儿闻过?
外面传来翻找书架的声响,李姈心里恍然大悟,原来也是过来偷东西的。
李姈对于楚昭文的书房愈发好奇,他的书房究竟藏着多少好东西,怎么引得一轮又一轮的人来偷。
李姈也不好意思出去,告诉对方,我也是来偷东西的,我们个偷个的,是以,她只能再次蜷缩在书案下面,只是姿势比之前放松了些,不完全是在角落里面蹲着,有时候蹲累了甚至还盘腿歇会儿。
“奇怪,怎么找不到?”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躁
这声音李姈听着也有些熟悉。
渐渐的,外面的翻找声突然变小,那人的语气带着几分气急败坏:“还能放在哪里?”
李姈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楚玉隐吗?,她觉得她们两个找得好像是同一件东西,若是能合作,或许能更快得手。
李姈的头刚刚探出书案,书房门第四次被推开了!
粉色衣裙惊慌地窜进书案下面,李姈和楚玉隐面面相觑,楚玉隐惊得张大了嘴巴,李姈眼疾手快,立刻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发出声响。
楚玉隐指了指李姈,又指了指外面,李姈点了点头,对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见她点头同意,才缓缓松开手。
楚昭文脚步从容,他这次倒是没有往书架的方向走,反而坐在梨花木书桌前,提笔练起字,甚至还心情不错得哼唱起家乡的小调。
梨花木书桌的木纹是天然形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木香,书桌的右上角,一木头雕刻的景观,蜿蜒流水,精致得很。
时间好似都凝固了,一动不动,有了楚玉隐,李姈更不怕被发现了,她伸手指了指外面,嘴巴无声地问道:“他什么时候走,能想个办法把他支开吗?”
话音刚落,楚昭文突然放下笔,静谧的书房中再次响起脚步声,李姈透过桌椅帔的缝隙偷看,只见他走到身后的山水画前,伸手转动画后的机关,一道暗门缓缓打开,再然后发生了什么,李姈他们便偷窥不了了。
合着朝廷官员的书房,密室是标配呗!
楚玉隐压低声音:“公主你要找什么?”
李姈如实道:“我们两个找得约莫是一件东西,你说那东西会不会就放在密室?”
楚玉隐沉思片刻:“公主你也是来偷《天工开物》的?”
李姈点点头,她想要估摸一下自己的时间:“张太医还在为舅母诊治吗?”
楚玉隐:“我过来的时候,还在为母亲治疗,现在就不清楚了。”
李姈的心沉了沉,只好继续在心里面祈祷楚昭文赶快离开密室,好让她有机会进去查探一番。
若是等张太医诊治完发现她不在,一切就都完了。
外面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走水了!走水了!!”
李姈愣住了,今日实在是幸运,今日所有的巧合似乎都在帮她。
楚玉隐听到外面的惊呼声,慌张得想要往外爬,被李姈一把拉住:“你跑什么?走水得又不是书房,待在这里才安全。。”
片刻后,楚昭文从密室出来,脚步匆匆地往失火处跑去。
李姈拉着楚玉隐从书案下面爬出来,他们一点时间都不敢耽搁,默契地朝密室走过去。
李姈一边检查机关,一边问道:“堂姐,《天工开物》是李承乾让你偷的吗?”
“不是。”楚玉隐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我是之前听大皇子念叨过,他向来喜欢钻研工艺,对这本书痴迷得很。”
“最近他不愿意见我,我就想把这本书偷来,或许他就愿意见我了。”
李姈眉梢一挑,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堂姐你真是一个天才。”
“你说《天工开物》对于大皇兄究竟有什么用?他怎么不仅仅鼓动我来偷,还鼓动你来偷?”
“你别冤枉大皇子,他没有让我给他偷《天工开物》,我是自己想偷的。”
楚玉隐急着摆手强调:“我虽不知这书对他到底有什么用,但里面记的都是工艺巧技,若真能做出来,说不定能让大魏更强盛。”
李姈眉头拧得更紧,心里的疑虑像团雾似的散不开,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先偷到再说。
李承乾为什么要偷这本书?
这本书看着真的很普通,偷过去有什么用?
楚玉隐已经按动了机关,密室缓缓出现在她们面前,门后景象一露出来,两人都僵在了原地。
金碧辉煌的,一座用金子铸造的密室。
楚玉隐显然也是第一次见楚昭文的密室,她嘴巴震惊得都合不上。
满室金光晃得人眼睛发花,李姈:“堂姐,你们家其实挺富有的。”
楚玉隐声音发飘:“我家竟有这样的地方?”
李姈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她甚至有点想要扣点带回去,这样她欠李承乾的钱的也还上了,她的手触碰到冰凉的金砖,又猛地缩回来,空气中好似都是呛人的金屑味。
这哪是金子,分明是无数灾民的血汗,李姈后背冒了层冷汗,她只觉得这满室的奢华吓人。
一向疼爱她的舅父,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李姈牙齿打颤,表面上是谦谦君子,张口闭口为国为民,背地里竟搜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
母妃知道她亲哥哥的真面目吗?会不会早就知情,甚至帮他传递消息、暗中周旋?
李姈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她宁愿自己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那是对她极好,甚至把她当女儿宠爱的舅父。
两人顺着金砖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见《天工开物》,这本书差不多是被嵌在密室中央的玉台里,在金灿灿的光芒中很是朴素,想忽略都难。
“公主?”楚玉隐侧头看她,眼神里满是急切。
李姈看楚玉隐已经快摸到书,没再多想,抬脚就朝玉台扑过去,一把抓住书的一角,她要是拿不到这本书,李承乾的毒药发作起来,她这条命就没了。
楚玉隐死死扯住她的袖口,指甲都掐进了李姈的胳膊上:“公主你不能拿走。”
“堂姐,我必须拿到它!”李姈手腕用力想甩开她:“大皇兄用毒药威胁我,拿不到书,我会死的。”
“你失去的可是爱情,但是我失去的是一整条命。”李姈试图同亲情,唤回恋爱脑晚期的楚玉隐。
“可我失去他,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楚玉隐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李姈你把书给我吧,我一定要见他一面,不然我真的不甘心,我们才在一起几天,他怎么就能有新欢了,怎么就能忘记我,连见面都不想和我见。
“若是我为他拿到了《天工开物》,他都还要和新欢在一起,我也认了。”
两人一个扯着书,一个拽着人,裙摆被踩得脏兮兮的,头发散了下来。
最后还是李姈手快,先把书从玉台里抽了出来,可楚玉隐眼尖地攥住书的一角,死活不肯松开。
“这书是我们一起找到的,你不能自己一个人拿走。”
“再耗下去,舅父回来了,我们谁都拿不到。” 李姈语气焦急:“先出去,出去再商量归谁。”
楚玉隐咬着唇,浑圆的凤眼紧紧地盯着李姈手里的书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一路上眼睛都没敢离开那本《天工开物》,她记得李姈会戏法,万一她隔空变物,把书变没怎么办?
李姈依旧是走老路从窗户翻出来,楚玉隐不遑多让,也连忙跟着她翻出去,两人鬼鬼祟祟躲过护卫来到丞相府的假山。
假山幽暗,些许光亮投了过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少女们呼吸间,都是彼此身上清淡的花香。
楚玉隐祈求道:“你把书撕成两半,你拿一半去交差,然后告诉大皇子......想要另一半,就来见我。”
李姈想了想,也是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她小心地把书撕成两半,将后面半块交给楚玉隐。
“记住,这一段时间,你我二人一起在丞相府闲逛,没有去过书房。”李姈按住楚玉隐的肩膀,眼神严肃。
两人走到听澜院门口,就听见院里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气声,进去一看,张太医正站在桌边,白白胖胖的楚玉辰,正撸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一脸痛苦拿着匕首,脸色发白,硬撑着往自己胳膊上划。
“张太医,你们这是干什么?”吓得李姈往前冲了两步,声音都变调了。
张太医在太医院待了几十年,见惯了场面,面对公主的质问,也没慌,垂手行了一礼,声音沉稳地说道:“回公主的话,臣正在为楚夫人诊治。古籍记载,亲子割肉入药,可缓解她多年的头痛发热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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