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骨浑浑噩噩的走下楼,隐约觉得后边有人跟着,他当是小二不愿意扭头搭理,小二是拿他当赚外快的生意,他出全力还要倒贴给小二分成,这次居然敢要二分分成,心下更恼,那点子风趣好感也荡然无存,一阵‘咚咚咚’风似的就往下走。
见那小子逃一样的走,跟在他身后的漂亮女人,暗咒一声不知是惹了这小子什么不痛快,她紧忙喊道
“小冤家,莫走,等等奴家…”
流骨这才惊神停下,回头见是刚刚门口倚着的漂亮女人,这女人芳名盈月,是老板曾经的旧情人,现也在酒楼帮衬,最近又勾搭上了小掌柜。
他不知女人具体何事却想的另一出好事,一下子笑的阳光灿烂道“好姐姐,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盈月听他声好姐姐,顿时心花怒放起来,笑意盈盈的靠在扶手上仿若无骨,软绵绵的纤细“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摇光妹妹寻奴家打听你的事,一听你还干着这些活计,心疼的不得了,和奴家说她们那边还缺个帮工,好歹能管你饱腹。”
摇光就是那天求他阉人的女人,天生雪白雪白的,沾着秋水的眼睛一望过来他就彻底没注意了。
春堰城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那柳江边的盼春楼更是温柔乡中销金窟,依依随风柳,纤纤美人臂,春可以不来,美人恩不能没人享。
凭流骨的收入吃饱喝足勉强够了,美人恩他是不敢奢望的,陆摇光是个意外。
她说自己本是卖艺不卖身的,可她这样的人哪有本事决定自己要做什么,浮萍而已,东窗事发之后,她又悲又愤,便去求了老相识盈月,盈月怜她,恰好又遇到流骨身无分文,就牵线搭了桥,后边的事盈月就不知道了,只晓得二人颇有些私授。
后边的事流骨却清楚,摇光哭的梨花带雨,拿准了他的性子,流骨见不得美人流泪,脑子一热揣着伞就为美人报仇罢。
强迫摇光的人是个布行的少爷,不过纨绔子弟一副酒囊饭袋,纵欲过度的模样,半夜三更家里还灯火通明,夜夜笙歌,正巧补了流骨忌讳,那少爷瞧着梁上下来的流骨,竟笑嘻嘻的问是他是和哪个姨娘私通的贼人,跑错了地方。
流骨讥笑,抽出伞骨中的细剑一刀解决了他的宝贝儿,登楼踏影,扬长而去。
这种丢人的事少爷自然不敢声张,只命人暗中搜察取他性命,流骨近期东躲西藏也是这个原因。
转回这厢。
盈月见面前的流骨不答话,只是低眉敛目盯着酒楼的木扶手,她当他是心生薄情意,哀道“好弟弟啊,奴家漂泊半生是已入地狱不复返生,但摇光不同,她是个晶莹雪生的女人,她本不应如此。”
“月姐,你莫要这般说自己,我也从未对摇光姐姐有这种脏念头……”流骨没有撒谎,他是担心布行少爷找摇光麻烦,才踌躇着决定要不要去盼春楼投奔摇光。
盈月明了,她白酥小臂对他一招,流骨便闻到段脂粉香。
“剩下的甜言蜜语你和摇光说去吧,小冤家!”
她娇笑,腰肢扭着就上了楼。
流骨欲目送美人上楼,盈月在二层转角离去时眼睛一飘看到流骨还未走,他的黑色眸子像着了层薄纱,目光朦胧,两人对视一笑,算是道了别。
恰遇楼上的小二往下走,流骨气也差不多消完,只白了小二一眼就转身离开了酒楼。
小二不解流骨怎么还没去干活,没走怎么不去寻他,突然又觉得他那一眼看的颇有点娇蛮意味,他啧嘴,想流骨哪里学的这勾栏模样。
客单目标是春堰城北青石街,一家茶馆的老板,纸上简明扼要即取他性命,简单不过。
流骨路上就盘算着这是最后一单,完事之后要先去郊外的朝明寺烧香拜佛,祝那个倒霉蛋早入轮回投个好胎,之后再去酒楼验单拿钱吃顿好肉,他还想着小二也算是个朋友,分他几吊钱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去找摇光姐姐,做个盼春楼的活计?他思考不及片刻,就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要离开春堰,再往南去,反正这笔钱够他嚯嚯大半年。
大约人逢喜事精神爽,流骨仿佛踏风,顺着青石道脚程飞快,那茶馆老板好似已经死于他手。
流骨不敢直接去茶馆,反而像大部分新手瞻前顾后似的,找了个附近的馄饨摊蹲点,暗中观察。
他思酌下午动手,半夜去他眼睛可什么也看不见了,虽说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但好歹得留一手。
馄饨摊老板见那年轻人一屁股坐到板凳上也不点菜,总悄悄的用余光撇他,见这小子长的削高不敢轻易招惹。
流骨是个呆的,没观察一会儿反而饿了,浑身却只摸出来一文钱,馄饨他是吃不起了,好在这馄饨摊还有胡麻饼。
这摊上就他们俩,老板也不用煮馄饨没什么活干,是颇有些尴尬,他手放在围裙里兜着,是站也不舒服,坐也不舒坦,最后还是没耐住寂寞,开口试探的问流骨是不是本地人,听口音不太像等系列闲话。
流骨想到自己只知道那茶馆老板是个半死的,却也不知茶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就扭头边啃胡麻饼边和那馄饨老板唠起来磕,计划打听着问问。
一打听流骨才知这茶馆自换了老板后就迟迟未开业,转眼竟已歇业了大半年,本以为人去楼空,但每夜那朱红楼阁都会点灯直到三更天。
夜晚子时的朱楼,听着就不是阳间地方……
流骨皱着他的眉毛,就差直接把“要不算了吧”写脸上了,但一想到放弃那三两白银,他就痛心疾首。
馄饨摊老板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大概心中有了几分思量,说:“其实最近这片一直有人丢,我瞧你年纪不大,可要千万小心。”
“丢?”流骨眼睛一下就亮了,凑近老板要他细说,老板就趁这没人的空闲时间讲起了来春堰城游玩的书生和邻居袁大娘的儿子近些年都不见了踪影的事。
听他的口吻流骨估计发生的不止这几件,大约还有其他不知姓名的人,他还想继续打听,小摊位上恰好来了客人,老板又忙起来。
流骨看着天色,决定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总要去探探,正如孟斛而言不过手起刀落的事情。
孟斛就是那位阖家酒楼的打杂小二,天天想着赚他分成,说起来,流骨好像不会写他的名字,只是叫他小二的,更细一点就是‘你们酒楼那个姓孟的打杂’。
天色尚明,流骨与馄饨摊的老板打了招呼。
茶馆邻近有些低矮的房舍他不过两三步踏砖就上了屋檐,上房揭瓦这种事他自小几乎是无师自通的,老和尚还专门给他看了看根骨,教了他点轻功,那基本也算是老和尚毕生所学。
临近傍晚还是人来人往的,流骨不敢惹人眼就压低了腰,猫在一小片交错的楼影中,探着头向那茶馆后院看去。
茶馆的后院一角堆叠着半人高的废弃桌椅,尘灰厚厚的铺了一层,破损发霉的都长了小白点,倒不像是只堆了半年,感觉三四年都有余,院内几乎没有空地,满布着几米高的杂草,几支干枯死亡的树苗,整个院落是副荒废颓败无人踏足的模样。
流骨更加好奇,如果不是找馄饨老板打听过,他是不相信这地方有人住的,也不知孟斛是哪里来的消息。
他又观察了一会儿,才鬼鬼祟祟潜入进了那荒废的后院中去。
他从荒院的后门缝向屋子里看,视野窄小,光线昏暗,他看不清,一楼的窗户也被封死不见光,流骨思索要不要从二楼的窗进去,目光向上移动,他看到了二楼的窗檐。
流骨寻找着合适的角度,预备跃上去,身子不经意间靠上木门,沾了点灰尘脏了他的衣服,他有些在意低头一眼,随即就发现后门压根没有落锁。
他轻轻推动门,怕这老旧的木门发出一点声音。
屋内比他想的要宽敞许多,就是正中央放着的巨大红木镶边镜子让他有些发怵,但也多亏这镜子反射烛光,他才勉强看清楚了屋内结构。
大约一楼原先就是招待客人用的,现在只有几根红木柱子和静止的流苏帘,靠墙有一张床榻,整个房间他一览无余,若要藏身是不可能的了。
流骨把目标转移到二楼,二楼正常茶馆一般是雅间居多,这里应该也是。
他一眼就找到了楼梯,是很常见的贴墙转角楼梯,楼下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但隐约透着些烛火。
说来也真是奇怪,整间屋子的门窗透光的地方都被用木板封死了,大白天点一堆蜡烛。
流骨心中越想越发怵,暗骂着小二找的什么烂活,他贴近了墙壁,手中捏着伞柄,侧着身子谨慎的向上挪动,他皱紧了眉,一双眼睛死盯着楼上,屋内昏暗,他其实有些看不清。
好在,二楼也什么都没有,他呼了一口气,整个人懈怠了下来,二楼的窗也被封死了,点了几支蜡烛放在楼梯附近,约是怕失足掉落,他在楼下看到的烛火应该是这个。
流骨找不到人,思索是不是哪里看漏了,二楼拆的也只剩下承重柱了,他继续往里走,烛台越来越多,有几支都已经烧没了,只剩下烛心。
继续深入,连烛台没有了,屋内却已如白昼,流骨的脸也煞白,二层房间的尽头整整一面墙的挂灯。
这里的每盏挂灯制作精细,尤其是灯架和灯罩的面料奇特,价值不菲,但流骨是个不识货的,只能感觉到这里有阵阵寒气撩的他有些发毛。
他后退一步,心中默念别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但愈发感觉不详,突然他听到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身体不觉一僵。
似乎心有预警,流骨猛的闪身,回首向暗处望去,可惜动作还是有些慢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一阵锐痛,一摸就流了满手的血。
“谁?”流骨捂着受伤的肩膀,死盯着暗处人影。
白发男子提灯站在不远处,灯光忽明忽暗,正如他的身影犹如鬼魅,流骨心中大惊,只觉耳边呼呼风声,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就已然逼近他的脖颈,流骨躲闪不及只能抽出伞中匕首回挡一剑。
但匕首太短,细剑顺着他的短刃下滑朝着流骨直刺胸口一剑,流骨试图撑开伞面格挡细剑攻势。
可他的伞还没撑开,就被人手中的提灯猛击手腕,伞也被提灯勾飞甩在一边,他为护住胸口保命只得用右小臂生生挡剑,瞬间血流不止,伤到了筋脉,流骨痛呼出声。
这白毛鬼招式迅捷,流骨根本招架不住,他觉得这人不可能是茶馆老板,除非孟斛要整他,随即,他大叫一声:
“壮士饶命,我寻这茶馆主人,并非恶徒。”
话落,几乎是同时,自己的头就被人狠狠抽了一剑鞘,抽的他头晕目眩,踉踉跄跄的要跌倒,他还未回神,白毛的细剑就穿肩而过将他狠钉在了墙上,流骨又痛苦的呜咽一声。
面前就是白发人贴近放大的脸,忍着头晕和恶心他才勉强看清了面前人,这一看,什么劳什子伤口、委托、单子、杀人灭口,他就通通扔到了脑后,颇有上次见摇光泪眼婆娑的劲儿。
他见此人的第一感觉还是摇光,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是摇光,如盈月言,摇光是晶莹雪,是桂花脂,面前的人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滋味。
这白毛人就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般的冷白,半人半鬼的模样,面容极其俊俏五官更似精雕细琢,但整体却又透着丝诡异阴鸷,就好像是被人整个强行组装起来似的,尤其是那一双无神的漆黑眼珠,更似个装错了眼的玩偶娃娃。
只是二人现在靠的极近,流骨除了一嘴的血腥味,还感觉到了旁边人的鼻息,白发人垂着眼,睫毛雪白雪白的连片长而多,近看是更像官家小姐的精致玩偶了。
流骨突然鬼使神差的想起来中午他在巷子里玩的虫子,貌似和他现在的处境也差不了多少,可这‘白骨精’下手极其狠毒,恐怕他下场还不如那个小虫子,至少他会给虫子个痛快。
好在他深谙牡丹花下死的道理,半眯眼勉强吊着口气,还仔细打量着身侧的人,越看越觉得摇光都不及这人半分,毕竟人怎么能和精怪比。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右肩和小臂彻底没了知觉,双目都发黑,最后他只听到有在他耳朵旁问话,他想若是摇光姐姐就好了,也算是浓情蜜意了。
文中人物不代表作者三观哈,这个阶段的流骨暂时还是直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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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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