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这才抬起头,和君后对视片刻后,赶紧坐起身来。
她略带歉意地笑道:“实在抱歉,臣妹前几日染了头疾,听力有损,这才没能听见,还请君后不要因此怪罪臣妹。”
君后气得都要再捏碎一个琉璃盏了,居然还能笑着回她:“殿下辅佐处理政务,日理万机,确实劳顿,本宫何谈怪罪?”
“既然君后不怪罪臣妹,那臣妹便自罚三杯。”
说完,姜沉没等君后继续说话,仰头便灌了满满三盏烈酒,不多时便摇摇晃晃,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叹夤见状,本想起身带姜沉去醒酒。
却不料这家伙死死抓住他的衣袖,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叹夤无法,只能继续坐着。
他乖巧地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发誓这回一定要当个透明人。
就在此时,他的衣摆被人拽了拽,罪魁祸首正是朝着自己笑的姜沉。
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额头抵着手臂,脑袋便恰好放在小臂和胸腔中间的缺口处。
她不仅朝着叹夤坏笑,甚至还用极小的嗓音说道。
“别走,一会看好戏。”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叹夤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好戏是值得王君装睡也要看的?
很快,就有宫侍神色慌张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嘴里哭嚎着:“君后,大事不好了——”
君后立马站起身,故作震惊后镇定:“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且缓缓说来。”
“君上,君上她……”宫侍说话时有些哽咽,“太医叫您赶紧去瞧瞧君上。”
君后骇得后撤一步,甚至没能站稳,珠翠噼里啪啦地显示他的慌张:“什么!?你说什么?”
宫侍重复道:“太医让您赶紧去瞧瞧君上。”
“好,本宫这就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重臣。
面对这样的关键时刻,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提议前去看看。
君上又没召见她们,她们何必上赶着?
这些人想着,只要琰王没跟着去,那这遗诏的内容不就全听君后的意思了吗?
于是数十双眼睛看向姜沉,却见后者睡得香甜,全然一副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的模样。
只有叹夤知道,这个被众人重点提防的琰王根本没睡,这时候她还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扮鬼脸呢。
沉默许久,坐在末席的赵鸣刀突然捕捉到一丝动静,而后立马站起身。
“宫城有变,诸位姐妹,赵某先走一步。”
因是习武之人,她的嗓音很有穿透力,众人便将目光移向她,只见她从旁边的宫侍那里取了佩刀和兵符,就要离开。
“赵将军请慢,”君后一派有人站了出来,说道,“赵将军未免太过敏感了,您说宫城有变,变在哪?我们可都没听到,难道赵将军想借机做什么事吗?”
赵鸣刀被这话问得气极,可面前这些人得罪不得,只能解释道:“我听闻宫城处已出现阵阵马蹄声,此为有变,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得去一趟才是。”
却见那人摇了摇头,侧身去问自己身旁的人:“你听见马蹄声了吗?”
被问到的人摇了摇头:“臣等文官,确实什么都没听到。”
那人满意地转回来,满脸挂着痛心,对赵鸣刀说道:“你看,赵将军,我等均未听见马蹄声,难道说,这是赵将军的逃脱伎俩?更何况,如今君上一有恙,你就要离开,实在令人生疑。”
赵鸣刀冷笑:“我年幼时便跟随母亲南征北讨,饮马卧冰,若是这点敏锐都没有,早死在战场上了。”
“赵将军,你这就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了,难道是心里有鬼?”
眼见赵鸣刀就要气得冒烟,突然一眨眼,这个硬要阻拦的大臣连惊呼都来不及,便被一只利箭穿破喉咙,重重砸在地上。
人们顺着利箭飞来的方向,看向先前呼呼大睡的琰王。
这家伙把玩着手里的箭,甚至还朝众人轻轻眨了右眼,笑得十分狂傲。
“还有没有人想再试试我新练的袖箭呀?”她撑着脑袋,十指翻飞,尖锐的短箭随之翻动,不断反射烛火映衬的光,“毕竟我是个有腿疾的残废嘛,想要保命,只能练练手上的功夫。”
原本就是没有敲定的事,先前那人也不过是提前受了恩惠方才出头,这会大家惜命起来,就连方才附和的人也退后半步,本着十二分的卑微坐回到位子上。
赵鸣刀颇为感激地看了姜沉一眼,遥遥抱拳算是道谢,而后迅速离开。
大殿重回先前的鸦雀无声。
倒是姜沉觉得无所谓,又叫宫侍去后厨煮碗鱼羹,特地说了不辣不麻。
好戏告一段落,她的叹夤还没吃东西呢。
“箬郎,宫里的厨子做其他的不太行,但这鱼羹却是极好的,”姜沉为照顾叹夤的感受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尝尝看,来这么久就看你吃了两块糕饼,这怎么够?”
饶是如此,这声音还是被附近的人听了去,叹夤羞得只知道点头了。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刀枪铁蹄的声响,殿内众人一惊,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声音于就在京城的文官而言,还只是慌张惶恐,可对于已经历经过一次的叹夤来说,却是突然浑身发寒,不自觉蜷缩成了一团,本能地寻找热源,最终躲到姜沉怀中。
赵鸣刀还是去迟了,且对方似乎对宫城十分熟悉,她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节节败退,只能让人快马通报战况,让君上赶紧撤退。
可过了一会,发现……
好像没有必要,这只打进来的军队十分孱弱,甚至连个拿得出手的将军都无。
本着抓贼抓活的想法,赵鸣刀一直在同为首的叹烨周旋,可这个带头的好像已经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就算自己的军队在杀进大殿时,已经全军覆没。
只见她双眼通红,身中数刀,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治之身了。
可她依旧踉跄向前走着,全然不顾两旁的文武官员。
她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最后,她停在琰王面前,准确地说,是琰王怀里的侍君面前。
这时鱼羹已经端了上来,而姜沉端着碗,真在努力安抚怀中颤抖不已冒着冷汗的人儿。
察觉到异样,姜沉抬头,在看到这个浑身血腥味儿的叹烨停在她面前后,皱了皱眉。
这好戏……难道还有下半场?
“哈哈……我的皇弟,天不负我,竟让我找到你了。”叹烨的嗓音极其沙哑,像是锯子拉锯木头,根本不是人能发出的。
她狂笑不止,笑声在大殿中回荡。
笑完了,她指着紧皱眉头的姜沉,说道:“若不是我的好弟弟费尽心思把宫城城防图送给了我,我才找不到他呢,你说,好不好笑?”
说完,她又将目光移向已经被双重惊吓到无法思考的叹夤。
“多谢你了,我的皇弟,承国最末的皇子,叹夤。”
说完,她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呼吸,倒地后不再动弹。
叹夤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皇姐,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帮了她,她却要拉着自己一起死。
头疼愈烈,一股足以将他融化的酸水从头倒灌进躯体,他只觉得所有的所有,这些日子难得的温柔,难得的平静,都将随之而去。
就连王君对他的小小偏爱也要消失了。
他觉得胸腔的位置拧巴着疼,涌入脑袋的血液一鼓一鼓地敲击他已经脆弱到极致的不堪一击的神经,嚎啕着要他崩溃。
他再次抱紧自己的身体,这一次,他本能地害怕热源。
姜沉沉默地看着叹夤的转变,就算手指被碗烫得通红,都无所察觉。
他什么时候有宫城城防图的?这东西是谁画出来的,又是谁给他的?
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果她再谨慎些,或许能在他还没将城防图送出去时查出来。为什么她要先入为主,自以为掌控了全局,没能再细致一点,再细致一点?
朝廷重臣的目光纷纷射向她,她害怕起来,通体冰凉。
就算是自己性命受到威胁,她都没有如此害怕过,她能想到的,就是把那些威胁她的人全部清算。
可叹烨已经死了,承国早就亡了,她能找谁?
叹烨这番滑稽的演技,不仅暴露了叹夤的身份,还让这场谋逆的罪魁祸首一下从君后变成了她和她的叹夤。
她不怕死,但她怕失去叹夤。
好像又回到了承国被灭那日,她冲进叹夤的小院却没见到人影,那一瞬间好像天地飞速旋转起来,要把她吞掉。
她怕他会受伤,也怕自己会因此保不住他。
逃。
必须逃。
趁现在还有机会。
次日天还未亮,整个京城就炸开了锅。
先是君后谎称君上病危,带了一批禁军想要逼宫要求写继位诏书,却被君上抓了现行,逼宫不成反被绑,但君上念着旧情,只是废了后弃于冷宫。
至于宫城那里的厮杀和火光,则是承国余孽妄想取代梁国。
据说幕后操纵这只叛军的人,是承国的二十一皇子叹夤,而且这皇子妖孽得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琰王言听计从,甚至在事情落败后,还让琰王带着自己一同逃跑。
但这些话,叹夤通通听不到了。
他醒来时,身处一处阴冷的牢房,四肢被粗硕沉重的铁链拴着,身上仅有一件不怎么御寒的麻衣。
还没死,有些出乎意料。
“醒了?”
循着有些熟悉的声音,叹夤方才向牢房外面看去,微黄的火光下,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着黑色劲衣,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见她双腿微微张开,身子前倾,手肘分别放在大腿上,手掌合握,撑住脑袋,望向他的眼格外冰冷。
叹夤向前走了两步,看清了。
那是他的王君。
而他的王君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同样的一身劲衣。
竟是白侍君。
放心,是he
(先补更一章)
接下来或许会hentai一点(思考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十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