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赶到郊外时，宝月正站在一棵高大的山茶花树下偷看策马扬鞭的谢雪臣，那谢小将军虽离得远，但他时不时看向宝月的目光却是带着盈盈笑意的。
二人郎情妾意，倒显得闻人瑨像是多余的，太子压着怒火往山茶树背后隔空打了一掌，茶碗大小的红山茶顿时如死鸟一般砸得宝月满头红泥。
“殿下，您怎么来了？”
女子略显慌张地跑到太子身边，可闻人瑨带着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漠面孔压根不屑回她，没等宝月再张口，太子已经独断专行地搂住她的腰把人扛在肩头，连道别的机会都没留便将二人“拆散”。
“殿下慢点走，我肚子都勒疼了。”
闻言太子悄悄放慢脚步，但手臂仍用力禁锢着肩膀上的女郎，直到把宝月扔进马车才愿意正眼瞧她。
宝月当然不傻，方才见到太子尖锐的眼神便已嗅出了空气中的醋味，“殿下几天不见我都想你了，为什么这么迟才来接我呀？”
“谎话连篇，若真的想着孤你又怎么会与那谢雪臣出游，莫不是看中了他想改去做将军夫人？”
“他只是备选，您不要我了我才会把他拿下。”宝月笑嘻嘻地，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太子心烦。
“拿下？你真当他傻？”闻人瑨并没当真，他既不觉得宝月有勾人摄魄的能力，也不相信谢雪臣的喜欢是真心。
“殿下可别瞧不上我，谢将军昨日还送了我根簪子呢，纯金的！他肯定是钟情于我。”见人并不如预期那般醋意大发，宝月又在添油加醋。
“你收下了？”男人几乎瞬间变了脸色，就算宝月不知道发簪代表什么，谢家那个岂会不懂，他好大的胆子连太子妃都敢惦记！
“孤教过你多少遍男女有别，绝不可以和其他男子私相授受。”
“不偷不抢又是金的，他光明正大送的礼，没有私受我为什么不能要？”
“你是县主要什么好东西没有，竟然被一支金簪迷了眼，是想让他察觉到你的身份有假，好判个欺君之罪吗？孤说过若你自己找死暴露，绝不会救你。”
起初宝月是想着太子赏的那些东西随时可能被收回去，而谢公子把她当朋友所以礼物应该能留下当私房钱，不过拆穿身份的下场还是太可怕了她没胆子试险。
“我错了，那金簪今日便还回去。”
“别动些不该有的心思，若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的你不姓陈，而是是翠云楼的宝月，他还会送发簪吗？”
“怎么了？就因为我以前住在花楼里所以不配被人喜欢？殿下也是因此才总嫌弃我的对吗，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让我来当这个陈景圆？我从不觉得自己低贱，您若嫌弃不如放了我。”
被迫演上太子妃已经够委屈了，宝月才不要听闻人瑨的鬼话。
“不可能！你少做梦了，你这辈子到死都是孤的，没有人可以肖想你。”
——
冷了七八日，二人的关系才在宝月的半哄半骗之下恢复如初。这段日子宝月想清楚了，她娘说的话非常在理，既然被太子抓住那早点生个孩子肯定没错。
她虽然位卑势小，但生出来的孩子可是实打实的皇室子弟，未来起码能封个…郡王？总之，有了孩子哪怕有朝一日被人发现她不是县主，那也有机会能保住小命。
只可惜太子这人古板得很，明明前日宫里已经将婚礼的日程都昭示于众她已经成了明面上的太子妃，可他还是坚持等年后大婚才做夫妻。
四个多月虽说不长但也有发生意外的可能，宝月还是想早点变出保命符。她听人说鹿血酒有崔情之效，便从东宫的仓库里翻出好几瓶来，预备着今晚把闻人瑨灌倒。
谁知好奇尝了一口后，第一次喝酒的宝月竟醉得不省人事，连自己的院子都没走到就在仓库附近的凉亭里睡着了。
书房里，闻人瑨听婢女传报说县主醉酒昏迷还以为宝月又想作妖，本是板着脸去寻人训话，可赶到后才发现她背靠在凉亭的竹椅上已经意识不清。
此刻宝月双眼紧闭，口中仍在嘀嘀咕咕地谈论着什么，太子只好俯身牵住她的胳膊，将人扶坐在长椅上。
“殿下真是好重的心思啊，他怎么知道我想沟引他，一天到晚把自己看得那么紧，半步都不让近身，我该怎么……”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偷偷怀上小皇孙…娘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要我抱紧殿下的大腿。”女子一边说一边开始不安分地伸手去够太子的腿。
怪不得，原来是有人教坏了她。
不过从她嘴里说出这些话来，太子倒并不意外，也不生气。
见宝月咕哝完又倒下了，闻人瑨立刻伸手托住她的后脑，把人接进怀里。
从初见起太子一直觉得宝月身上有股暖暖的奶香味，他问过婢女，可她们都说县主身上的香粉高雅清淡，似乎没有人提到过同样的味道。
“你也在孤身上闻到过独一无二的香气吗？”太子吸了吸她的脖子，半是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人是真醉了，怎么也叫不醒，闻人瑨无奈只能亲自把她送回去。宝月虽比同龄女子们身材丰腴些，可对太子而言仍是轻飘飘的抱着毫不费力。
只是不知为何，他走得极慢，远远望去倒让人怀疑太子是偷了什么宝贝藏在怀里生怕摔碎似的。
——
秋季最是短暂，转眼便入了冬，太子在朝中常年都是一副体弱的形象，因此他求圣旨带太子妃去行宫温泉休养也无人怀疑。
“殿下，我能摸摸吗？以前总听楼里的姐姐说硬，但血肉而已怎么会硌人呢，我想不通。”温泉池边的女子便说边捋袖子，俨然一副要亲自上手捞的模样。
“你见过男人那里？”若不是池子里漂着厚厚一层药草，太子都要疑心她看到了什么。
“只见过玉做的，要不殿下站起来给我看看，我不知道那个雕的像不像。”宝月眨着眼睛，很是乖巧地跪坐端正。
池里的太子当然没可能让她非礼自己，他叹口气，心想好好一个漂亮小女郎，怎么脑子里一天到晚净装些风月事。
“又想罚抄了？”
闻人瑨的声音不凶，但自有一派皇室威严，唬得宝月打起退堂鼓来，她默默起身退到了竹帘之后。
“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殿下好小气。”
“市井气切戒之，孤没教过你男女七岁不同席吗。”
“这是什么道理，除了骨肉至亲天下人人都要疏离，万一我在路上病倒了路过的男大夫也不能够救我，必须眼睁睁看着我死？”
“生死之事另说，但你现在这样便是不对，未婚男女怎可越雷池？”
装什么装，前几个月动手动脚我看你还挺开心的，而且亲亲抱抱也不少，怎么现在真要成亲了反倒腼腆起来不肯做下去。
宝月一边在心里嘲讽，一边又挤出笑脸哄道，“我们早晚是至亲夫妻，殿下要我好好装县主，那我现在就是陈景圆，我想和自己的未婚夫亲近也不行吗？”
左右是说不通道理的，太子也早就被她缠得头疼，便想着不如就彻底吓她一回，于是他离开池水擦着头发说，“既然你这么诚心，那太子妃就亲手来伺候更衣吧。”
乐呵呵推开竹帘冲进来的宝月，在见到实物的刹那垮了脸。她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伸直手掌偷偷比了比，可凑近了看更吓人了。
“怎么？叶公好龙，这就害怕了？”闻人瑨瞧见她那没出息的样子，终于心满意足地拢好衣裳。
“才没有，我…我可以的。”女子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
温泉池附近因为温度高所以二人今日只着一身夏衣，宝月的裙子在刚刚玩水时已经湿了大半，如今在水汽缭绕之下更显单薄。
突如其来的燥热迅速从心口蔓延至全身上下，太子拧眉，声音不由拔高，“出去！”
宝月本就紧张得睁不开眼，被太子一凶更是羞愤交加，她跑回寝房后哭得眼睛都肿了。
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她根本还不懂男女之情，所以他又怎能心安理得占她的便宜。
半晌之后，太子才缓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便带着宝月喜欢的零嘴，去她房里赔罪。
“午后，孤不该凶你。”
闻人瑨难得低了一次头，可趴在榻上背对着大门的宝月，此刻捂着耳朵根本听不进去。
看着那个微微颤动着肩膀故意忍着抽噎的背影，太子心里一阵酸痛。
“宝月，也许翠云楼的花娘曾经教过你，身体是能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但你不可以这么做。
因为这件事在翠云楼之外的许多地方，只有非常相爱的男女才会做。这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发生的，绝不该带有功利。
如今你成了太子妃，那孤便希望和你做真正的夫妻。若非心意所至，答应孤不可以随意将身体交付出去好吗？”
见太子说得十分认真，宝月只好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并没有真正服气。毕竟这世上的人想法总是飘忽不定，或许有朝一日闻人瑨也会爱上别的女人。
宝月从小听得多了便也不觉得朝秦暮楚是天大的悲剧。反正她这辈子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若和太子诀绝，那必然要再寻个更知心的壮汉。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她能保住这条命。
“殿下为何不肯信我准备好了，今时今刻，我就是喜欢你的。”一点点的喜欢也是喜欢，宝月转过身昂着脑袋回答得理直气壮。
闻人瑨很清楚宝月在说什么，他从容地坐到榻边，轻轻啄去女子未干的眼泪，“还不够的宝月，再多爱孤一些，这件事根本没那么难的不是吗，你可以做的更好。”
夹着咸咸眼泪的吻，明明开始时愤怒又热烈，最后却在彼此的口舌间点到为止。
从他们相遇至今，闻人瑨早就不争气地被她占满了全部，可宝月却依旧还沉浸在那一小块的满足。
狡猾的她甚至根本都不需要太子的一整颗心。只要有人能替她遮风挡雨让她衣食无忧，哪怕心口的裂隙用金钱去填补宝月也会愿意。
这个人是太子也好，不是，她也没什么所谓。看似天真的宝月，实际比任何人都要务实。
有时候太子看着女子甜美地引诱，总觉得她残忍至极。他们亲吻、拥抱，几乎把戳破底'线的事做了个遍，可他依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单向奔赴的爱恋。
每次伸手想要握住希冀之物时，都只触碰到飞扬的流沙。权力之外，如果连这么简单的爱都不能唾手可得，太子不知道自己这一人之下的储君还有什么好当。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闻到特殊香味的经历，据说是荷尔蒙的味道[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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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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