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宝月是从噩梦中惊醒的,她下意识地去寻找熟悉的面孔,没想到专职伺候她起床的小丫鬟蓝依不在,倒是太子进门来顺手挂起了床幔。
因为头发天生柔软且带有轻弧,所以宝月每每睡起时整颗脑袋都很容易乱糟糟地蓬成一团,放在别人眼里是狼狈的披头散发,在闻人瑨眼里反倒格外惹人怜爱。
“哭什么?”修长的手指本想擦去女子脸上的泪珠,却被一巴掌无情掀开。
宝月撅起小嘴,狠狠剜了男人一眼,复又不争气地开始掉泪珠子, “殿下是坏蛋负心汉…呜…”
“胡说什么。”这段日子闻人瑨已经开始习惯宝月睡醒时变成另一个任性孤僻的小娘子,因此他不仅没生气还在宝月哭岔气时好心地替她拍了拍背。
许是哭累了,一炷香后宝月终于将脑袋靠在了男人肩膀上,用半哑的嗓子一字一句道,“我梦到前世的事儿了,殿下骗了我的身心又杀了我的家人,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可转头就娶了正妻,最后我困在私宅里一个人难产死了。”
“昨夜是不是又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本子?”太子很快猜到了缘由。
“和话本子里还是有点不同的,何况我梦里见到的坏人就是殿下的脸!也许就是真的!是你欺负我…”原本太子已经把宝月抱坐在怀里快要安抚成功,可反驳中女子刚止住的泪水又在决堤。
“别瞎想,孤不会。”
梦终究是梦易消易散记不长久,等到宝月口干舌燥再也流不出眼泪时,低落的情绪也随之退去,她双手扶着太子的肩膀直起身,就着男人手里的杯子喝完了一整盅茶。
借此发现自己对无理取闹的容忍度越来越高的太子,不禁在脑海怀疑,到底是谁在欺负谁?为了宝月,他甚至已经派了人去西林王府,可这小没良心的竟然还拿噩梦耍小性子。
*
殷家老太太的寿辰正是立秋,因还没出伏所以仍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出东宫前太子的马车里放了满满一盆冰,可到殷府门前时却只剩下半盆水。
宫婢蓝依在外撑了伞哄着人出来,可宝月还是怕热不想下车,就在她拖拖拉拉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马嘶。
宝月下意识地透过车窗张望,一眼便看见了石狮子旁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她偷偷向蓝依使了个眼色,小宫婢立刻在她耳边道:“县主,那是来为老夫人贺寿的谢将军,他是荣娘子的表哥。”
“将军好英武啊。”宝月头一次见到这么健壮的体格,忍不住张口夸赞,从前陵州城的男人都喜欢把腰带勒紧作出清瘦文人的姿态,她一直觉得倒胃口极了。
“是吗。”本在闭目养神的太子不知何时瞧见了她的动作,男人先是冷笑一声随后径直捂住宝月的眼睛,“再看,眼珠子就别要了。”
“捂我作甚,美人慕英雄是多合理的事,而且我是在为殿下欣慰,庙堂之上能有这般猛将定可守得天下太平。”
“不捂住你,恐怕口水都要流到衣襟上了吧?你猜谢将军若是知道自己今日平白无故被人引火烧身,会不会想亲自来挖你的眼珠”
“嘿嘿嘿这一定是玩笑吧,殿下您哪是那么小气的男人,而且我是很乖的宠物绝不敢对主人不忠的。”宝月被闻人瑨盯得心里发毛,于是边拍马边扯起裙边,趁着太子不察一溜烟蹿下了马车。
不敢,但不是不想。看来这只小猫是时候得带起项圈了。闻人瑨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其实今日对“准太子妃”而言是个亮相的大日子,但太子只差人搬下礼物便回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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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来殷府宝月已经没那么怕生了,毕竟从小在百翠楼里人见人爱,因此她很难把人想得很坏,甚至有时候县主的亲戚们对着她阴阳怪气宝月也听不出个好歹。
老太太寿辰过去后,太子还生着气所以没去接人,宝月便厚着脸皮约殷府的小娘子们一起出门逛街。自从来了京城她还从未真正看过一眼这富贵迷人眼的宝地,于是天刚亮就起来梳头选衣服。
“绿绣,荣姐姐说要我穿一身蓝,你瞧瞧戴这朵蓝鸢花配不配衣裳?”
“县主您还是少跟荣娘子在一处吧,头戴蓝花在京城可是大大的不吉。眼下家主的意思是全府都得避着东宫,连带着您这还没正式的定亲也不让亲近,□□娘子偏偏要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姿态来,这可不对劲。”
昨日绿绣和红襄已经被宝月从管家那儿买走了身契,既然换了主子绿绣自然想多为宝月考虑周全。
“好绿绣,我其实多少也能看出外祖他们不太喜欢我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呢,不过荣姐姐她没什么理由跟我这个表妹过不去吧。”
“县主您可知若是没有您的婚事,荣娘子多半会被殷家嫁给六皇子殿下。”
“为何?殿下可是储君,殷家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竟把宝押在…”
“圣上还年轻,且与先皇后感情并不深厚,所以…以后的天怎么变也未可知啊。”绿绣压低嗓子在宝月耳边解释。
“我知晓了,红襄姐姐呢,她身子好些了没有?”
“已经退了热,只是伤口还未结痂,等身上的疤不吓人了才能回来伺候您。”
“让她好好歇歇吧我又不缺人帮忙,对了昨日匆忙我都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宁可受一顿毒打都不肯给殷三郎做妾。”
宝月自己看得清楚,她于太子也不过是个宠物的角色,可能还不如有名分的妾。世道如此她也并不觉得出身低微的女子随波逐流有什么不好,总之反抗到快出人命这份上让宝月属实难以理解。
“妾虽外表光鲜但也是奴婢,不仅要伺候主君还要侍奉主母。”尽管绿绣知道内情,但也没法把别人的爱恨情仇当故事宣扬,只能迂回婉转。
推己及人,宝月想到未来自己可能面临同样的困境心里也犹豫了几分,但还是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若男女主人都对她很好呢,她还肯不肯?”
“若只是贪图庇护,大约会愿意吧,不过若换成是真心喜欢的男子大抵还是会不肯。”绿绣没说,同样的提问红襄便是这么回答她的。
“什么?太喜欢了反而不在一起?哪有这样的。”宝月没动过心,所以听得一头雾水。
她还不懂相爱的受不得作践,有些情意或许保留着才更值得。世间事都是如此,十分喜欢心便只想着独占,迁就委屈只会把那些喜欢都消磨掉。
“我才不要学她,若是喜欢,我就是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只一天也好过往后余生惦记着没吃上。”
“县主不怕被辜负?”
“这也怕那也怕,最后什么也不做难道就会开心?再说了我喜欢的东西一直很多,既然第一个能喜欢就一定能喜欢第二个。”
绿绣沉默着走了神,一向手脚麻利的她这会儿竟连手中的梳子都忘了继续梳,她比红襄在府里待得时间更长,也更适应做下人的生活。
得知红襄和三郎君的事儿,她还暗暗想过红襄是不是太贪心,若这好事落在她头上,她断不会放弃当主子,就算是被人看不起的半个主子,也好过她这样任打任杀的奴隶。
她才没有县主和红襄那样的闲情去谈什么喜不喜欢,哪有男人值得呢,她要好好活着。
*
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谎,但当一个更大的危险出现时,宝月所背负的这点小秘密也会变得无足轻重。
送去西林的礼物已被签收,太子终于得空去殷府接宝月。
可马车到了门外,闻人瑨却意外从家仆口中得知宝月和谢家郎君一同去郊外骑马的消息。
男人表面上一声不吭,可一转头便亲自策马去把宝月绑回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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