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十年战乱心茫然
（一八一）天生冷血
祝风平从兜里掏出一把葡萄干，分给威薇一些，然后问逝尘艾，“你要吃点儿吗？”
逝尘艾连连点头。
祝风平给她的手上喷了点儿手消，然后将自己的葡萄干分给她一半。
逝尘艾接过葡萄干就马上拈了一粒放进嘴里，嚼了十几下才咽下，赞道：“很甜！”
祝风平却冲她摇着手指说：“你吃葡萄干的方法不对。”
威薇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奇怪，心想：“吃葡萄干还有方法论？”
祝风平不等逝尘艾发问，已经拿起一粒葡萄干向她示范——
边示范边说：“你要先捏一捏，让葡萄干变得没那么硬，再揉一揉让葡萄干的表皮变软。然后将葡萄干放进嘴里，调动舌头与牙齿充分配合将葡萄干的皮全部咬下来。先将葡萄干的表皮嚷碎吞下，再用门齿将剩下的纯肉细细切碎，慢慢品尝……这样，一粒葡萄干能吃挺久，还能吃出葡萄干的精髓！”
威薇与逝尘艾一起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疑问都是：“你为什么要让吃个葡萄干变得这么麻烦？”
祝风平很认真地说道：“我们科魔国的物价也上涨了，葡萄干的价格不便宜，我舍不得多买。”
逝尘艾下意识地对手中的小半把葡萄干多了几分重视。
祝风平又问道：“你有什么特长吗？”
“生孩子不算？”逝尘艾挑眉反问，“我生的孩子多么有特色！你们敢说能超越我？”
“那个姑且不算。”祝风平冲她摆摆手，“我的意思是——什么事是你喜欢做的，哪怕做的不好，只要喜欢就行。”
“我喜欢弹钢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附庸风雅？”
祝风平转头问威薇，“咱们这儿有钢琴吗？如果没有就运一架来，让她弹。”
威薇想了一下，“库房里应该有一架钢琴。还是几年前开音乐会留下的……不过常时间不用，音准肯定有问题。”
“没事，把琴运来吧。”祝风平大手一挥，“音准的问题我来解决，以前常给学校的钢琴调律。”
“你以前不是学生会主席吗？还包办技术工种？”威薇抓住所有机会加深对身边这个女孩儿的了解。
祝风平耸耸肩，“我那个学生会主席，当的有点儿像管家婆。”她转头又问逝尘艾，“你最喜欢什么花？”
逝尘艾答道：“大丽花。”
祝风平点头称赞：“是很美的花！艳丽而又生命力顽强！”她又对威薇说：“再为她找些大丽花来吧。”
等钢琴运到，祝风平立刻动手，使得钢琴的各个系统都恢复正常。很大的一捧大丽花也已摆放到逝尘艾的身边。
然后，她对逝尘艾说：“没给你准备乐谱。如果你真的喜欢音乐，总有几首乐谱是你能背……”她还没有说完，逝尘艾已经扑到了钢琴边！
逝尘艾立刻开始弹奏，她弹奏的居然是一首很著名的古典曲目《任性》。
《任性》的作者是一位很有传奇色彩的公爵。公爵名叫海铭威，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发誓不继承王位。一生热爱交友、旅行、美酒、女人……活的很潇洒很任性！除了未能活到五十岁之外，他的任性也没让他受到过什么惩罚……后来他的国家“阿里国”灭亡了。可公平的说，那也不是他害的。
他写的钢琴曲就像他的人一样无拘无束——快的部分让人心潮澎湃，仿佛在追赶什么，再怎么加速都不足够！慢的部分则能当催眠曲，好像睡个八百年再起床也没有关系……
祝风平与威薇在一旁安静地听她演奏。
祝风平也会弹钢琴，能听出逝尘艾的手指力度不够，指法不熟练，曲子也可能没记准，错漏百出……但她拥有自由诠释音乐并激发听众共情的能力！她是真的喜欢，一遍又一遍的弹着，每多弹一遍都有进步……
二十多分钟后，祝风平问道：“你为什么一直重复弹第二章？你只喜欢这一章？”
逝尘艾猛地停下反问：“《任性》，不是只有这么多吗？”
威薇也很吃惊，“你不知道《任性》共有三章？连我这个不怎么懂音乐的人都知道。弹完一遍就要二十多分钟！你的老师没告诉你？”
“教我弹琴的就是我的男孩儿的妈妈，她只教了我这么多。也许……她也只知道这么多。”
“你的那个男孩儿叫什么名字？”祝风平突然插问。
“他已经死了。他的名字就不用被你们可怜了。他会跟我一起彻底消失。”
“你还会弹别的曲子吗？”
逝尘艾的手指又动起来，这次弹的居然是《梦寐之地》！
祝风平的眉毛扬了起来，“是你自己把歌改编成钢琴曲的吗？”
逝尘艾边弹边点头。
“你是喜欢‘那里会有花开四季的屋顶，那里有广阔的天迹，那里心向黎明，便不怕要我燃烧殆尽。’这样的歌词，还是不想放弃黑夜赐给你的做梦的权利？”祝风平轻轻地问。
逝尘艾的琴声有了一瞬间的舒缓，可是没有回答。
祝风平又问：“你觉得我为什么送你花，又让你弹琴？”
逝尘艾这次回答了，“这是你给我的断头饭吧。听说，你们科魔国会给死刑犯临刑前吃顿好的。”
“就算是断头饭，我为什么要以这种形式给你？你就不觉得我为你做的太多了？”
“你不过是为了向我展示你们科魔国的仁慈。”
“展示仁慈？呵……”祝风平的笑声突然像冰一样寒冷，“你对我的国家做过什么好事，值得我们对你仁慈？”
逝尘艾停止了弹琴，震惊地看着祝风平。
“逝尘艾，如果我告诉你，你现在可以不死。你愿不愿意继续活下去？”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祝风平倚在钢琴边，“我可以让你和你的孩子继续活下去。虽然你们必须被关起来，但我可以给你一个能种花的空间，还会把钢琴留给你，为你提供教学视频。你每天想弹琴多久就弹多久……所以你选吧，是现在死，还是服从我，以后再死？”
“你要我服从你什么？听你的话，去别的地方传播病毒？”
“我也许会让你做那样的事，也许只是备而不用。”
“如果我选择活下去，就必须亲自养大那个东西？”
“对，如果你选择活下去，无论多厌恶，也必须亲手养大你的儿子。不只如此，还需要你配合我们找出把你们送进我国的人，以及找到被你卖掉的女儿。那些对我国来说都是隐患。”
“我选择现在就死。”逝尘艾闭上眼睛说，“我不想再看到那块肉，死都不想再见！我也烦透了被人利用。”
“真的吗？好死可不如赖活着。”祝风平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让让。
祝风平取代她坐上琴凳，先是把她刚才弹错的几个小节全都弹了一遍。接着又完整地弹奏《任性》……不出祝风平所料的，她目光就像黏在了祝风平跳跃的指尖上。
一曲终了，祝风平回头对威薇说：“把她的孩子给她抱过来。”
“你要干什么？”逝尘艾警惕地盯着祝风平。
祝风平与她对视，“你想让你的儿子死，就自己动手杀了他。你想死，就自杀。我虽然不给你提供刀子、绳子、毒药……但你想撞墙、绝食，咬舌头……我不阻拦。”
说完，祝风平就拉起威薇离开了审讯室。很快，一个身穿全套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就将逝尘艾的儿子给她抱了进去。
“祝风平，你不是人！”看到自己血缘上的儿子，逝尘艾立刻尖叫起来。她第一次喊出了祝风平的名字，“你是条毒蛇。是天生恶毒的冷血动物！”
“她果然知道你的名字。”威薇站在单向玻璃后观察着逝尘艾对祝风平说，“派她来的人对你……不对，更可能是对‘白骨法师’有研究。你觉得她选生还是选死？”
“我希望她选择活，因为那确实对咱们有利。但若她一心求死，我也能接受。”祝风平平平淡淡地说。
“那你之前何必大费周章？”
“之前，她对生没有留恋，对死没有恐惧。那时杀她，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祝风平看着审讯室里的逝尘艾几次想掐死自己的儿子又几次收手……
“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知她可以接受被杀却没有自杀的勇气。她留恋这个世界，她想活下去，她甚至没办法背负着谋杀亲子的罪名活下去……就算她能预想到——某一天，她根本不想死了，却不得不死，一定得死……她现在依然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痛快。”
“你……”威薇看着她，也像在看一个冷血动物，“没必要那么恨她吧？”
“这不是恨不恨的问题。”说这句话的是推门进来的步易。
“逝尘艾遭受了非人的磨难，认为把痛苦传递给我们是理所应当。可我们自己也要这么想吗？”步易质问威薇，“她传播的不死的癌症，已经让咱们的上百个同胞注定终身痛苦。他们何其无辜？你还有闲情逸致同情她？”
威薇低下头反思自己的职业素养，觉得二十七岁的自己不如十七岁的祝风平。她就像天生适合干这一行的。
步易又对祝风平说：“你的表现超出我的预期。”
“谢谢您的肯定。”祝风平微笑，“我知道，您看中的肯定不是我的温良恭俭让。”
“我看中的是你天生的冷漠与聪慧，更看中你的良心全长在司命身上这一点。只要司命永远不背叛科魔国，你就永远不会叛国。我就能放心大胆的信你、用你。”
“没想到您那么信任司命。”
“嗯，”步易重重点头，“能让我这么多疑的人相信，确实是他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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