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岭曾经做过一个梦。
茫茫大海里,他独自站在小木舟上,透过蒸腾的白雾,去看遥远的黑尾鸥。
妈妈说他该长大了。
可是她撕扯着他的录取通知书,歇斯底里地将他抱在怀中,像是诅咒一般,说出她所能想到的最深情的话。
她说,妈妈不需要你长大,你只需要陪在妈妈的身边,就足够了。
危岭经常思考他存在的意义。
因为木讷的性子,他交不到朋友。
幼儿园里,他穿着干净但是总有破洞的旧衣服,独自站在滑滑梯前,看着小孩子吵吵闹闹地争夺滑梯的优先权,打成一团。
老师烦躁地坐在一旁,数落着还没有背完韵母表的孩子,口水几乎快要喷到地上。
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可以一动不动地幻想几个小时,没有人会发现。
放学了,他坐在门口,看着已经下起瓢泼大雨的天空,裤腿被打湿了,鞋子进水。
是雨天啊,那妈妈一定不会来接他了。
妈妈经常骂骂咧咧地做饭、洗衣服,她埋怨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苦难人生,姐姐跟在她的身后,像是沉默的小鸭子,耷拉着头。
爸爸不常回家,他在镇上的工地里干活,每次掏钱,都像是要抽出他的部分魂魄。
粗粝的手指捻着零碎的钞票,迟迟没有交到妈妈的手心里。
危岭很孤独。
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
他的声音很轻很僵硬,指甲划过黑板时所发出的呲啦呲啦的声音都比他的好听。
危岭渐渐习惯了无声的世界。
爸爸妈妈没有教过他该如何生活,他们不让他做家务,说那不适合他,然后转头就呵斥着姐姐,让她去拖地擦窗户。
姐姐看向他,眼带泪光,很是倔强。
危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好把头转了过去。
在他上初中时,爸爸□□,染了一身的病,随后又被病友带着炒股,把存款都亏光了,他怕得不敢回家,在外潇洒两年,欠了三十多万的高利贷,小腿与胳膊被追债的人打折了,随后灰溜溜地回到家中。
妈妈让他去死,姐姐将他踢出房门。
梦里,妈妈的脸渐渐扭曲,成了皱巴巴的纸团,上面写满辱骂的话。
梦境越陷越深,意识越来越沉。
然后,闹钟响了。
危岭睁开双眼,木然地看向拉着窗帘极其昏暗的卧室。
“你醒了?”
于以安站在衣服堆里,嘴里叼着一根细烟,披上工装夹克,“今晚我有工作,会忙到很晚,不用给我留门了。”
危岭缓缓坐起身子,“嗯。”
穿好衣服,于以安走到床前,递上一个带着烟味的吻,笑道:“明天见。”
危岭垂眼道:“再见。”
告别之后,于以安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危岭呼出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
五年前,他遇到了现在的男友。
妈妈催婚催得很厉害,可他不喜欢女孩子,便始终没有去相亲。
再者说了,应该没人会喜欢他吧。
不会说话的哑巴,不懂浪漫的呆子。
那晚,他又被妈妈缠着催了三小时的婚,打完电话,他筋疲力尽,随意进了一间酒吧,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
喝了几杯烈酒,他该回家了。
就在这时,于以安朝他走来,耳廓上满是钉环,衣服歪斜,脚步悠闲,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于以安看着危岭,碰了碰他的空酒杯,声音低沉,尾音轻轻上挑,“你好,有兴趣认识一下吗?”
那时危岭已经喝醉了。
他用他迟钝的大脑进行了简单的运算,这才意识到于以安是在搭讪他。
他的人际关系非常贫瘠,甚至没有说话的朋友。
他常常窥伺他人的幸福生活,寻找他人被爱着的蛛丝马迹,并且希望自己也能如此。
被人爱着,被人需要,被人亲吻,被人拥抱。
他幻想过无数遍被人拥进怀里的场景,或许是在午后,或许是在深夜,风吹起他的头发,将对方的香味传达到他的面前,他闭上眼就能感受到温暖的存在,听见沉稳的呼吸声与心跳声,那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哪怕如今拥抱是多么的廉价普通,其他人可能每天会拥抱三千次,而他不同,他只需要一次,一次就好,他会用余生去回味那个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拥抱,直到死去。
危岭怔怔地看着于以安,将空酒杯推到一边,有些迟钝地说道:“你好。”
他不知道于以安为什么会看上他,明明他是如此的卑微与渺小,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碍眼。
他不敢去看于以安的眼睛,不敢去听于以安的声音。
在他的认知里,于以安应该是属于随性洒脱的人,他们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按理来说,不会看上他的。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看上他的。
于以安询问他的名字,与他开着玩笑。
危岭只好磕磕绊绊地回应着,眼神闪躲,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恐惧老师的指责与问话。
他坐立不安地看着酒杯,寡言少语。
在他走神的三十秒里,于以安挑起了他的下巴,似乎是在认真地打量着他。
危岭感到一阵心慌,以及无法抑制的焦虑。
看了几秒,于以安笑着说道:“果然,我没猜错,你的眼睛很好看。”
危岭将视线放得更低了。
他希望于以安赶紧消失,但同时又剧烈地渴望着于以安能继续注视着他。
“你很怕我吗?”于以安凑近了,“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话?”
危岭慢吞吞地回应道:“我愿意的。”
于以安笑了笑,灯光下,他的笑容带着些许邪性,五官锋利帅气。
他放低了声音,与危岭保持着同样的分贝,“那就看看我嘛。”
危岭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那是他第一次被看见被聆听的夜晚。
意义非凡。
而现在。
危岭闭了闭眼,起身穿衣,将地上的衣服拾进脏衣篓里,然后走到阳台。
他照常翻着衣服的口袋,将遗落的打火机放在地上。
忽然,他摸到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危岭将纸展开。
上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今晚有空吗?我好想你啊。”
危岭有些怔愣。
他像是幼童初次接触文字,逐字逐句地翻译着纸条上的内容。
写给于以安的吗?
谁写的?
危岭来回翻看着纸条,只感觉时间流速变慢了。
他缓缓站起身,将纸条放到太阳底下,眯起双眼,去看那两行字。
好刺眼。
他在阳台里站了十分钟,思绪迟钝。
思考过后,他将纸条重新叠好,放在洗衣机上。
或许是觉得不是很保险,他又把纸条塞回口袋里,然后将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倒上洗衣液,按了开关。
既然于以安没有说,那他可以当从未发生过。
九点钟,危岭离开房间,按照他熟悉的路线,搭载地铁前往公司。
托孤独的福,读书期间,他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每天走进教室就是埋头学习。
不出意外,他考上了某所顶尖985大学,顺利毕业,目前是某大厂的SE,工资可观。
可能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有时危岭甚至觉得,于以安与他在一起,极有可能是为了钱。
于以安经常朝他要钱,理由五花八门。
诸如与朋友喝酒需要他买单,看中了新的手链,想要一双牛仔靴。
起初危岭会起疑心,怀疑理由的真实性。
但每当他把钱转给于以安后,于以安总会抱着他,耳鬓厮磨,极度亲昵。
像是补偿,像是交换。
于以安会说许多甜言蜜语,哪怕危岭再去怀疑,于以安都会连连否认,然后吻着他的眼尾,说最喜欢他了。
久而久之,危岭麻木了。
他沉浸在于以安打造的糖罐子里,甘愿给钱,养着他,无限信任他。
办公桌前,危岭捏着眉心。
他仍在挂念那张纸,他在想,于以安同意与那个人见面了吗?他们目前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他的思绪紊乱,却在冥冥之中,有种诡异的预感。
大脑提醒他不要再想下去了。
反正他没有与于以安对质的勇气,再去细想,没有意义。
或者说,他没生气。
哪怕于以安真的出轨了,他都不会生气。
他的气性似乎已经被磨没了。
危岭敲着键盘,心不在焉。
并且,他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而失去于以安。
他需要于以安。
危岭很缺爱,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需要于以安给予的爱,只有被他爱着,他才有继续生活的动力。
想到这里,危岭闭了闭眼。
是的,于以安不能离开。
对他来说,于以安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哪怕他贪婪虚荣,哪怕他出轨不忠,危岭都不会放开他。
况且,于以安并没有那么不堪。
或许他的底线还是太宽松了。
危岭出神地想。
假如于以安愿意哄哄他,愿意抱抱他,他会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会自己欺骗自己,于以安依旧爱着他,没有所谓的第三者。
他会补全于以安的谎言,会为他的过错找着理由。
只是因为,于以安是爱他的人。
四个小号供奉大号顺便吃吃好友高星鬼王一天到晚守着电脑处处肝天天吃芋圆的超鬼王终于结束了,赶紧来开个文……
前排提醒,三个男人一台戏,很狗血,剧情不讲逻辑,很大量升压环节。
本文分为于以安篇【EXILE】和宁炀篇【DOWN BY THE WATER】,没什么特殊的含义与偏向,就是觉得歌很好听,和剧情也很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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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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