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危岭看着瓷杯中的红茶,有些出神。
说实话,他没有质问于以安的勇气。
在这段关系里,他经常反思。
于以安和他在一起会感到快乐吗。
于以安喜欢和他在一起吗。
危岭没有答案,哪怕于以安经常说爱他,他从他那里得到了源源不断的爱,他依旧会怀疑爱的真实性。
究其根本,危岭觉得他不配被爱。
危岭抱着茶杯暖手,自己安慰自己。
说不定是假的呢。
那两句话只是朋友开的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或者,是他没有给他同等的爱呢?
付出不对等,难免会产生矛盾,心理不平衡,于是去找其他人。
总的来说,是他不对,无关于以安的事情。
六点,危岭下班,回到家中。
家里没人,十分冷清。
危岭走进厨房,想起今早于以安说过的话。
他很忙,今晚不会回家。
危岭拿了两罐啤酒,坐在阳台里,一边喝酒,一边打量着窗外的世界。
他们同居已经五年了。
仔细回想,其实他们的进展非常迅速。
见面即告白,两周即同居。
很难说清原因是什么,可能是因为危岭孤独太久了吧。
一直以来,危岭都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他每日靠着幻想生活,幻想退休以后的悠闲,幻想人生重来的可能性,同样幻想爱人,幻想他的长相,他的声音,他的工作,他的爱好。
幻想中的爱人似乎有脸,又似乎没有脸。
甚至连危岭都无法说清具体的幻想标准。
可能是他曾经喜欢过的人吧。
但那些事情都太遥远了。
遇见于以安之后,他就停止幻想了。
所以他很难再去回忆起幻想中的种种事情,自然无处考究。
危岭抬眼看着钟表,才刚七点半。
于以安估计又要忙到后半夜,横竖无事,危岭窝在懒人沙发里等着于以安回来。
阳台里还放着于以安的吉他。
危岭想起去年生日,七月二十四日,盛夏,蝉鸣悠扬。
于以安坐在他的面前,抱着吉他,轻声哼唱情歌,然后起身亲亲他的唇角,说最喜欢你了。
危岭沉浸在回忆里,无意识地笑笑。
可惜,哪怕他将回忆咀嚼百遍千遍,于以安都没有回来。
危岭再次看向钟表,十一点了。
他该睡觉了。
危岭抬头看着晾衣杆上的衣服,翻了翻口袋,只摸到了一团湿纸。
看了许久,危岭将湿纸团放回口袋里,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起身走进卧室。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从来没有见过那张纸条。
他无法停止假设,假设于以安真的出轨了,假设于以安并没有那么爱他,假设他们不欢而散,假设他们终成陌路人。
很多假设,真的假设,假的假设,充斥着他的脑海。
危岭掀开被子,将所有想法挡在被子之外。
翌日清晨,闹钟准时响起。
危岭关掉闹钟,看向身边的空位。
没人,冷的。
于以安没有回来。
穿上外套,危岭出门上班。
路上,他一直在想。
于以安去哪里了。
他还在加班吗。
还是说,他有别的事情。
危岭不清楚。
他也不敢去问。
走下地铁,电话铃声恰时响起。
危岭看了一眼手机,是妈妈。
他接通电话,似乎有些拘谨地问道:“怎么了?”
“哎呀,就是没事儿,想跟你说说话。”切菜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二人的耳中,妈妈絮絮叨叨地开口说道,“隔壁的张阿姨,他儿子都要结婚啦,你都快三十岁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危岭推脱道:“我目前不想结婚。”
妈妈啧了一声,“怎么会不想结婚呢,你想想,回家就有热乎的饭菜,多好呀。”
危岭低声回道:“嗯。”
由于父母失败的婚姻,他已经对婚姻失去信心了。
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入婚姻的坟墓吧。
而且,有于以安在身边,他不会感到孤独寂寞,他很知足。
“我跟你讲,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姑娘,她是高中语文老师,在公立学校教书呢。”妈妈放下菜刀,拿起手机,声音因此变得更大,“我寻思着让你们见一面,互相了解,说不定就成了呢。”
危岭说:“算了吧。”
妈妈很不开心,“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你很忙吗?”
危岭含糊不清地说道:“嗯,很忙,有个项目,月底就要完成。”
他向来不擅长拒绝,只会逃避。
面对妈妈,他更无法拒绝了。
“你到底在忙什么啊?”妈妈语气一变,叫声尖利,“你是不是不想回家?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忘了我?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的啊,你一年到头都在外边忙,我怎么办啊?”
危岭只感到无比头疼,“我没有……”
妈妈问:“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危岭随便找了理由,搪塞道:“太忙了。”
不然他还能怎么说?
总不能真的告诉她他其实是同性恋所以不会结婚吧?
他的态度模棱两可,妈妈直接哭出来了,毫无征兆,声音颤抖,哭得越来越凶,“你把你爸爸忘了也就算了,他死得早,一分钱都没留,全给外面的狐狸精了,死得窝囊,还让家里背了二十万的债,他死有余辜,忘就忘了,你怎么能把我也忘了呢?我哪里亏欠你了?我还活着呢,我是个活人,不是死人,为什么要躲着我?”
危岭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好说道:“我没有忘记你。”
妈妈情绪转变极快,一抹眼泪,说:“那你回来,和姑娘见个面。”
危岭不想回去,推辞道:“我再考虑考虑。”
“你到底在考虑什么啊?见一面,说说话,有这么难吗?”妈妈骂道,“你就是玩野了,玩疯了,所以不敢回家,跟你爸爸一样,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家里四个人,就我是别的姓,你们才是一家人!”
危岭闭了闭眼,有些窒息。
十几秒后,危岭妥协道:“好,周六我就回去。”
妈妈心情转换极快,闻言笑道:“早点回来啊。”
危岭回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危岭看着手机屏幕,莫名心累。
他当然不能和女孩真的相亲,毕竟她是无辜的。
还是想想该怎么跟她解释吧。
危岭点进与于以安的聊天界面里,想了很久,才发去了一条消息。
危岭:抱歉,周六我要回家一趟。
于以安很快回复。
于以安:我们不是说好要去爬山的吗?
危岭攥着手机,靠近电梯。
危岭:周日再去吧,抱歉。
于以安: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危岭:嗯,不去不行。
于以安:好吧,那我周日等你。
于以安:正好周六我要加班,你去吧,早点回来。
危岭:嗯。
于以安:爱你爱你。
回完消息,危岭垂眼,脚步沉重地走进电梯里。
他和妈妈的关系越来越差了。
危岭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和解,但他无法忘记妈妈的种种行为。
她很偏执,他才刚拿到录取通知书,就被妈妈撕碎了。
理由是姐姐危垣去了别的城市,要是他再走了,她还能和谁过活呢,面对危岭,妈妈歇斯底里,不肯让他去上大学,不肯让他出省。
在他上大学之前,他甚至没有挑选衣服的权利,如果他穿了妈妈指定之外的衣服,她就会跑过来,撕碎他的衣服。
危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他们一年只见四五面。
至于危垣,她断得更为彻底。
考上大学之后,她将名字从危园改成了危垣,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同样没有联系他们,孤身一人去了北京,工作多年,始终不愿回家。
危岭经常会在过年时收到她发的祝福消息。
而对于妈妈,自始至终,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他知道,这是危垣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忍让了。
她从小便遭受不公,妈妈是施暴者,他是那种不公的既得利益者。
危岭思绪杂乱,很快,电梯升到第十九层,危岭扫空大脑,回到了工位上。
他泡了一壶红茶,看着电脑屏幕,看得出神,直到信息提醒音将他拉回现实。
危岭解锁手机,是于以安,他发了一张布偶猫的照片,以及他和布偶猫的合影。
于以安:客人的小猫,超级可爱,完全不怕人的。
危岭轻笑,放大图片,看向布偶猫旁边正笑得开心的于以安。
危岭:很可爱。
于以安:对吧,超级无敌可爱。
于以安:如果我们也能养一只就好了。
于以安:可惜,房东不允许。
危岭:以后会养的。
于以安:好啊,那我就等着啦。
于以安:我去上班啦,不和你聊了,拜拜。
危岭:拜拜。
放下手机,危岭倒了一杯红茶。
对啊,于以安怎么会出轨呢。
他们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好,不是吗?
五年了,于以安没有一天不爱着他,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爱,从未离散过。
他不该怀疑他的。
危岭摸着滚烫的杯壁,温度迅速传到指腹,烧得灼热。
他已经可以百分百地肯定了,于以安绝对没有出轨,他没有出轨的理由,更没有出轨的打算。
他不该怀疑他的。
还是想想后天的见面吧。
该怎么和妈妈交流,该怎么和女孩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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