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抓挠留下的痕迹。
密密麻麻,像是某种皮肤病,扎根血肉。
于以安在酒吧工作,人来人往,形形色色,所以从来不肯让危岭在他身上留下吻痕,他怕引起不必要的话题讨论。
而且,他们已经半个月没有做过了。
是吻痕吗?
看起来很新鲜,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他会让别人留下痕迹吗?
昨天于以安说他要加班,这就是加班的内容吗?
仔细想想,最近半个月里,于以安一直都很奇怪。
危岭靠在木栏杆上。
按照于以安的习性,他应该隔两三天就会问他要钱,数目或大或小,非常稳定。
但是现在,于以安已经半个月没有问他要过钱了。
危岭看向远处的山谷,心中越来越不安。
他不愿相信于以安会出轨。
他们仍如往常一般亲密,会拥抱,会亲吻,于以安没有吝啬他的爱,相反,他很爱他。
危岭玩着袖子,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于以安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危岭。”
危岭毫无防备,转过身子。
于以安得意笑笑,计谋得逞地按下了快门。
危岭身体僵硬,静静地看着他。
“嗯?你怎么了?”于以安将镜头凑到他的面前,“不开心吗?”
危岭拦住镜头,“没有。”
于以安用镜头撞撞他的手掌心,语气轻松,“那就笑一笑嘛。”
危岭笑不出来。
“好吧,不想笑就不笑。”于以安不经意地将领口往上拽了拽,挡住吻痕,似乎并非刻意之举,“反正你不笑也很好看。”
危岭看着他立起来的领口,思绪沉重。
他想扒开于以安的衣服,问他那些红痕到底是什么。
于以安会怎样回答他呢。
他会告诉他真正的答案吗。
危岭不想去赌,他也没有勇气去问。
他选择视而不见。
哪怕于以安出轨了,他依旧待在他的身边,未曾废离。
他仍然能感觉到于以安的爱。
这就够了。
如果直接去问,很有可能会吓到他,加速灭亡他们的感情。
再者说了。
万一于以安没有出轨呢。
他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而他选择相信与他共处五年的男朋友。
在山峰上转悠一圈,他们很快便回家了。
天气越来越冷,实在是不适合出游。
路上,于以安靠在危岭的身上,念叨道:“最近真的好累啊,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忙,晚上也忙。”
于以安问:“你和你妈妈聊了什么?”
危岭握着他的手,“没聊什么。”
于以安看着他的侧脸,问:“是不方便告诉我吗?”
危岭说:“嗯。”
于以安叹气,“好吧。”
他捏捏危岭的手指,跟网约车司机说:“把我送到MAZE酒吧门口吧,我正好去上班。”
网约车司机回道:“好。”
危岭与他十指相扣,问:“今晚几点回家?”
于以安想了想,偏头说道:“有可能不会回来哎。”
危岭说:“好。”
于以安笑着问道:“想让我陪你睡?”
危岭推辞道:“不用,只是问问。”
于以安挑眉解释道:“最近流感盛行,另外两名驻唱都病倒了,没法上班,我只好替他们唱了。”
危岭说:“嗯。”
看得出来他的兴致缺缺,于以安没再继续说下去。
驶到酒吧门口,于以安蜻蜓点水地吻向危岭,“再见。”
危岭回道:“再见。”
动作拉扯之间,他看到了于以安的耳环。
于以安从前给他看过这副耳环。
BUCCELLATI的玫瑰金镶缟玛瑙耳环。
但当时他没买,因为太贵了,哪怕危岭平时很纵容于以安的消费,都不得不拒绝,一副耳环要吃掉他半个多月的工资,太夸张了。
而于以安的经济水平远不如他。
哈苏相机和新耳环,即使危岭不想怀疑,都很难转移注意力。
于以安已经半个月没问他要过钱了,以他的工资,绝对不可能付得起买相机与耳环的钱。
谁给他买的?
什么时候买的?
危岭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拉开椅子,坐在阳台里,漫无目的地看着楼下的风景。
他在想,如果于以安真的出轨了,他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危岭都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即使于以安出轨,他都不会轻易放开他。
他希望于以安能够永远陪着他。
但是,于以安愿意吗?
在他与那个人之间,于以安会选择谁?
危岭看着手中的啤酒,任由思绪胡乱蔓延。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想了的,那些念头,那些危险虚假的念头,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明明已经选择相信于以安了,他相信于以安没有出轨,相信他们的感情始终如一没有变过,为什么还要让他做出那么多的假设?
危岭将空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靠在椅背上,眼神麻木地看向今晚的夜空。
没有星星,只有月亮。
今天本应是无比晴朗的休息日。
危岭摇了摇头,站起身子,走进卧室。
今晚于以安不会回来了,不用给他留门了。
他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晚上下班以后,妈妈坐在门口,一边择着豆角,一边看向黑洞洞的街道,她总是刻意拉长备菜的时间,让危垣再给她多拿点儿豆角或者大蒜。
她在等爸爸回来吗?
如果那时的她知道了爸爸将来会做或者正在做的事情,她会继续等下去吗?
危岭躺在床上,莫大的恐慌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快要窒息了。
他知道他应该假装看不见。
他拿起手机,点进与于以安的聊天界面中。
两分钟前,于以安给他发了三张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关于他的。
山景萧索,秋意正浓,他站在木栏杆前,看向手持相机的人,眼里是无法稀释的怀疑与绝望。
于以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今天好悲伤啊。
于以安:睡个好觉吧,我爱你,明天见。
危岭看着那三个字,呼吸渐渐放缓,直至停止。
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声音正在不断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仓促紊乱的心跳声。
危岭放下手机,侧转过身,将被子蒙过头顶。
他希望于以安是爱他的。
他多么希望于以安是爱他的。
再次天亮,一切正常运转。
危岭照常乘坐地铁抵达公司,偶尔与于以安聊聊天说说话,日常像是淙淙小河,带着过往的记忆,不回头地流向北方。
余下的半个月里,没再出过任何意外。
哪怕危岭仍然能经常看见遗留在于以安脖颈上的吻痕,能留意到不属于他的经济水平的消费品,很扎眼,很明显。
但对于那些事情,危岭全当没看见。
只要他不去过问,只要他不去在意,那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起码对他来说,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们相安无事,直到十一月。
夜晚,危岭站在阳台里,收起已经晾干的衣服,走到沙发前,垂头叠着衣服。
于以安今晚终于回来住了。
危岭心情难得不错。
只要能够看见于以安,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危岭看着紧闭着的浴室门,略有些心安地收回视线,将衣服叠在一起。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是于以安的。
危岭敲了敲浴室的门,问:“有电话,需要接吗?”
于以安回复道:“接吧,开免提就行。”
危岭低头,“好。”
他按了接听,打开免提。
一道男声突兀响起。
“喂,小安,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啊?我买了一些新玩具,正好和你玩玩——”
话音未落,浴室门倏然打开。
危岭看着手机屏幕,然后缓缓抬眼,看向于以安。
于以安连忙抢走手机,直接挂断电话。
危岭怔怔地看着他,手依旧停在半空中,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他似乎能听到他的骨节生锈的声音。
于以安闭了闭眼,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是我的客户,不用在意。”
危岭长久地注视着他,直到感觉眼睛干涩,才慢吞吞地回复道:“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机械地叠着衣服。
瞬间,所有景色仿佛都在离他远去,宇宙之中只剩下了他的意识,在永恒地看着这场闹剧。
他的手忽然被于以安握住了。
于以安向他解释道:“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危岭继续叠着衣服,说:“我相信你。”
于以安哑然了。
叠好衣服,危岭抱着它们转身走向卧室。
于以安看着他的背影,披上浴袍,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拽住危岭的手,慌不择言,“我没出轨,你别乱想。”
危岭嗯了一声,“我没想过。”
看着他麻木不仁的样子,于以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重复道:“我没想过要背叛你,相信我。”
危岭看着叠得方方正正的衣服,说:“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他相信于以安没有出轨,相信他们的感情始终如一没有变过,他始终相信着,于以安是爱他的,是属于他的。
危岭垂眼看着地板,说:“明天你去和他见面吧。”
于以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危岭牵住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终于上岸,眼神却越来越死寂,只有心脏还在正常运作,他用他最后的声音,开口说道:“我没意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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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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