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像一块沉重的铁板压在城市上空,偶尔飘落的冷雨敲打着玻璃,沉闷得如同叹息。
舒家客厅里,空气凝固得几乎令人窒息。
舒母红肿的双眼失神地望着手中那份冰冷的警方最终报告,纸张在她颤抖的指间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舒父紧挨着她坐着,脊背佝偻,仿佛一个月的时间就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被绝望掏空的躯壳。
报告上的结论像淬了毒的针,反复刺穿着他们的神经:意外身亡。
“意外……”舒母的声音破碎沙哑,像砂纸摩擦,“他们说……是意外……”
报告的逻辑冰冷而“合理”:强台风“海神”过境那晚,海市二桥监控因年久失修集体失灵。舒心芮的车辆在极端恶劣天气下失控,从桥上坠落汹涌的江水中。
被艰难打捞上来的车体扭曲变形,驾驶侧车窗呈由内而外的碎裂状——据此推断,舒小姐在车辆入水后曾奋力打破车窗试图逃生。
然而,当时正值台风引发的洪峰,江水狂暴湍急,人力难抗。
警方判定,她极可能在破窗后被无情的激流瞬间卷走,遗体至今下落不明。
在那种级别的天灾面前,失踪,几乎等同于死亡。
舒父的手死死攥着沙发扶手,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芮芮……她水性不差的……她不会……” 可那晚的恐怖风浪犹在耳边咆哮,警方的“证据链”看似无懈可击,所有的“巧合”都指向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们不信,一万个不信!
可残酷的现实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逼得他们不得不去“相信”——或者说,不得不去“接受”这个被官方盖棺定论的、名为“意外”的结局。
这份被迫的“相信”,比纯粹的绝望更令人肝肠寸断。
乔恒站在阴影里,紧靠着冰冷的墙壁。
他沉默着,异常地沉默。
没有舒母的悲泣,没有舒父的压抑呜咽。
他的脸上甚至没有明显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石化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悸。
警方陈述时,他听得异常仔细,每一个细节都像刻刀般刻进脑海。
那份报告,他也反复看了许多遍。
“意外”?
这两个字在他心底激起的不是悲伤的浪潮,而是冰冷的、尖锐的质疑。
他的芮芮,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她开车有多稳?
雨天路滑,能见度趋近于零的台风夜,她只会比平时更谨慎,速度绝不会快!
她骨子里那份对规则的恪守和对安全的重视,近乎刻板。
快车?失控?绝无可能!
而且,得罪人?
乔恒的思绪飞速掠过舒心芮过往的点点滴滴。
她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温和有度,待人接物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疏离却绝不失礼。
从小到大,她连脸红脖子粗的争执都极少有,更遑论结下需要置人于死地的深仇大恨?
这根本说不通!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客厅一角。
那里,静静躺着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尚未寄出的婚礼请柬。
烫金的日期——九月初三——像一道烧红的烙印,灼痛了他的眼睛。
本该是红妆霓裳、执手盟誓的日子,如今却成了爱人“意外”失踪的冰冷注脚。
这一个月,他陪着舒家父母处理“后事”,应付各方关切,强撑着安慰两位老人。
他的悲伤被一种更强大的、近乎偏执的信念死死压住:芮芮一定还活着!
那份警方的报告,那看似完美的“意外”,那具“消失”在激流中的“遗体”……这一切都太“干净”了,干净得透着诡异。
窗外的冷雨还在下,敲打声仿佛叩击在心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恒的眼神深处,在那层看似平静的冰面之下,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疯狂的决心,正在悄然凝聚。
疑问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怀疑的土壤里疯狂滋长。
他需要答案,一个撕破那层“意外”假象的真相。
为了芮芮,也为了那个被彻底粉碎的、属于他们的九月初三。
——
云湖市·天云山庄·独栋别墅
下午六点整,孟北宴的黑色轿车准时驶入别墅车库。
“先生回来了。”门口等候的佣人恭敬地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
“太太呢?”他脚步未停,边扯松领带边问。
“太太在花房看书。”佣人回答。
另一个佣人上前:“先生,晚餐准备好了。”
“嗯。”孟北宴低应一声,目标明确地大步穿过客厅,直奔后院的玻璃花房。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给整个花房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秋千椅上,孟芮侧躺着,一本摊开的书滑落在她手边,她似乎睡着了。
柔和的光线勾勒着她宁静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他走到秋千旁,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柔软的草坪上,俯身凑近。
没有迟疑,他温热的唇直接印在了她的唇上,这是一个带着明确占有欲和唤醒意味的吻。
“阿芮,醒醒。”他的声音低沉,贴着她的唇瓣响起,“该吃晚饭了。”
孟芮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
刚睡醒的迷茫中,一股强烈的、没来由的空洞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心口一紧。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怪异的感觉赶走。
“北宴,你回来了。”她撑着想坐起来。
但孟北宴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有力的手臂直接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轻松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孟芮轻呼一声,脸颊微红,“我自己能走,快放我下来。”她小声抗议,对这种毫不掩饰的亲昵感到赧然,尤其是在佣人可能看到的情况下。
孟北宴抱着她稳稳地向外走,闻言非但没松手,反而低头在她额角又亲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浓烈的情意:“不放。我就要抱着你。不只是现在,以后每天回家都要这样抱。抱你吃饭,抱你看花,抱你一辈子……直到我老得抱不动你为止。”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抱着她一路穿过客厅,走进餐厅。
几个佣人垂手侍立在一旁。
孟芮羞得把脸埋进他颈窝,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带着祈求的意味小声说:“北宴……放我下来吧,求你了……”
孟北宴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暗了暗,这才依言将她小心地放进佣人拉开的餐椅里。
他自己则紧挨着她坐下。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无一例外全是孟芮喜欢的口味。
孟北宴拿起她的碗筷,开始细致地为她布菜,鱼挑去刺,虾剥好壳,汤盛到温度适宜,动作熟练又专注,仿佛照顾她是他最重要的工作。
站在一旁的佣人们悄悄交换着羡慕的眼神。
她们来这栋别墅工作才一个月,这位孟先生平时冷峻寡言,要求极高,唯独对太太,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要一回家,他的目光就像黏在了太太身上,寸步不离,百依百顺。
这种极致的宠爱,她们在别家从未见过。
而这位孟太太,气质温柔沉静,待人也礼貌,但总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北宴,我吃饱了。”孟芮轻轻放下筷子。
她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身边男人的脸上。
孟北宴正夹菜的手一顿,抬眼看她:“怎么了?”他微微挑眉,“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擦。
孟芮微笑着摇摇头,目光依然停留在他脸上,带着点探究和不易察觉的迷茫。
孟北宴看着她专注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他直接侧过身,将英挺俊朗的脸庞凑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低沉的声音带着诱哄:
“那……是想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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