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莫寒拿着那个计算器，步履沉稳地走到茶几对面，在方匆匆惊恐加困惑的目光注视下，坐了下来。
他把计算器“啪”地一声放在光洁的茶几面上，动作干脆利落。
然后，他抬起那双过分淡漠的眼睛，看向方匆匆，薄唇微启，吐出了方匆匆做梦也想不到的、堪称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现在，算账。”
方匆匆的大脑瞬间宕机。
算账？算什么账？
昨晚的医药费？车费？
还是……精神损失费？
他该不会连那杯温开水都要收费吧？！
莫寒似乎没打算解释，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啪嗒啪嗒”地在计算器上按了起来，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液晶屏幕上跳动着冰冷的数字。
“昨晚，中心医院急诊。”
他一边按，一边毫无感情地报账，声音平直得像智能语音。
“诊疗费：185元。清创包扎费：120元。药费：消炎药58.5元，止痛药32元，纱布碘伏棉棒等耗材：25元。”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不停，“共计：420.5元。”
成本清晰。
无可辩驳。
方匆匆：“……” 记得真清楚啊！
小数点后一位都不差！
果然是资本家！
“另外，” 莫寒眼皮都没抬，手指继续在计算器上飞舞。
“深夜用车服务费：从案发地到医院，约5.2公里；从医院到本住所，约7.8公里。共计13公里。按本市深夜专车溢价标准，基础费15元，里程费每公里3.5元，夜间服务费50%。合计：15 (13*3.5) = 60.5元，溢价50%为30.25元，总计90.75元。”
时间价值。
风险溢价。
合理。
方匆匆的下巴差点掉到膝盖上。
深夜专车溢价标准？！
还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莫总，除了“劳斯莱斯级别专车”，13公里90.75？！
您这车是烧金子的吗？
还是说您莫总的驾驶技术堪比F1赛车手，按竞技标准收费？！
还有夜间服务费50%？
您提供什么夜间服务了？
是给我唱摇篮曲了还是递热牛奶了？
是冷气服务吧！
还没等她从“车费和夜间服务费”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莫寒的手指又动了。
“住宿费。” 他吐出这三个字，仿佛在谈论天气，“提供沙发使用权一晚，并提供全新羽绒被一床。
参照本市四星级酒店标准间最低折扣价，折算沙发位使用费：288元。”
资产占用。
损耗折旧。
公允计价。
方匆匆：“！！！”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288？！
这沙发是镶金边了还是自带按摩功能？哦，自带‘落枕’功能！那确实值这个价！
四星级酒店？人家酒店有前台微笑、有早餐、有24小时热水、有干净毛巾！您这儿除了冷气免费，还有啥？哦对，还有一位冷气制造机！
“还有，” 莫寒终于抬起了眼皮，那双深邃淡漠的眼睛直视着方匆匆，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今早，额外提供保暖羊毛毯一条，价值……折旧损耗，不计费。” 他似乎难得地“大方”了一次？
低价值耗材。
边际成本忽略。
方匆匆刚想松口气，就听他又补充道：“但，温开水一杯，基于人道主义援助，免费。”
基础生存需求。
符合最低道德约束。
方匆匆：“……” 谢谢您啊！
莫大善人！
一杯水还人道主义援助！
您咋不说空气免费呢？哦，也对，您家这空气都带着消毒水和‘莫得感情’的标签，吸一口收费十块才合理！
她看着莫寒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荒诞离奇的黑色幽默段子，偏偏讲段子的人严肃认真得像在做年度财报分析。
“综上，” 莫寒的手指在计算器上按下了最后一个等号键，“啪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他将计算器屏幕转向方匆匆，上面赫然显示着一个冰冷的数字：799.25
“四舍五入，八百。” 莫寒言简意赅地总结，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现金，转账，均可。”
应收尽收。
效率优先。
方匆匆看着那个数字，又看看莫寒那张万年冰封、此刻却写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俊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直冲天灵盖！
她昨晚所有的尴尬、窘迫、疼痛，还有刚才那一丝丝因毯子和温水产生的荒谬暖意，此刻都被这“八百块”砸得粉碎！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虽然可能已经扭曲了），用最诚恳、最狗腿的语气说道：
“莫总！莫大哥！您算得太清楚了！太专业了！简直是当代会计界的楷模！”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脸上堆起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但是呢，您看，我昨晚不是被抢包了吗？现金、手机、银行卡、身份证……全在包里呢！我现在，真·身无分文！连个钢镚儿都摸不出来！”
她摊开自己裹着纱布的手，一脸“您看，我多惨”的表情：“要不这样！您再收留我一天？就一天！等我补办了临时身份证，去银行挂失补卡，取了钱，立马！立刻！连本带利还给您！利息按银行最高活期算！不，按民间借贷最高合法利息算！您看行不行？”
她眨巴着眼睛，努力释放着“我很真诚，我很可怜，我很靠谱”的信号。
表演性陈述。
可信度待评估。
莫寒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又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兴味？
他沉默了几秒钟。
这几秒钟，方匆匆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生怕他下一秒就吐出“不行”或者“报警”。
滞留成本 vs 追索成本。
时间价值评估。
终于，莫寒薄唇微启，依旧是那副能冻死人的腔调，惜字如金：
“一天。”
“日租。”
“沙发位。”
“二百。”
风险溢价。
机会成本覆盖。
方匆匆：“……” 一天200？十天就是2000！一个月就是6000！我便利店收银站断腿一个月才挣多少？！
一天！200！还是沙发位！
这比快捷酒店还黑啊！资本家果然都是吸血鬼！
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咆哮掀桌了！
深吸一口气，还好只是一天。
但脸上，方匆匆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哎！成交！莫总您真是菩萨心肠！通情达理！二百就二百！绝对物超所值！这沙发，这视野，这环境！值！太值了！”
她因为强行挤出的夸张笑容，导致嘴角的伤口被扯痛，让她笑容瞬间扭曲了一下，又迅速调整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疯狂滴血：方匆匆！你的五十万自由基金！还没捂热乎就要先给冰山交房租了！还是天价沙发房租！造孽啊！
交易达成。
效率尚可。
莫寒似乎对她浮夸的奉承毫无反应，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现在，去洗漱。”
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里面有新的牙刷毛巾。” 污染源清理优先级。
方匆匆如蒙大赦，她挣扎着从“被子堡垒”里出来时，因为膝盖剧痛和动作急切，可能真的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狼狈地扶住沙发扶手才稳住，更显窘迫：
“哎！好嘞！谢谢莫总！您真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 她胡乱用着成语，一瘸一拐地再次朝着浴室蹦去。
这次，心情比昨晚更加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庆幸没被赶出去;
有被敲竹杠的肉疼，还有对冰山资本家本质的深刻认识。
她蹦进浴室，关上门，看着镜子里依旧狼狈但眼神里多了点生无可恋的自己，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方匆匆啊方匆匆。”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气声咬牙切齿，“你的自由之路，真是充满了……昂贵的绊脚石啊！”
而客厅里，莫寒重新拿起那瓶矿泉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已经开始苏醒的城市。
阳光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他昨晚睡眠很好，系统运行正常。
风险可控。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似乎在浏览什么信息。
莫寒在看什么？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算账机器，对眼前这个狼狈的女孩真的只有“麻烦”和“债务”的认知吗？他浏览的信息是否与方匆匆有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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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价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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