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豪门初现（下）
苏晚看着眼前这位优雅强势的顾夫人，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评估、轻视和要求她知难而退的暗示。
一股被冒犯的微怒，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在她心底交织。
她没有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瑟缩，也没有被激怒地反驳。
她只是安静地承受着那审视的目光，如同深海，表面平静，内里自有暗流。
林淑仪似乎很满意这沉默带来的压迫感。
她身体微微后靠，重新端起那杯红茶，姿态恢复雍容，仿佛刚才那番尖锐的话语不过是闲谈。
她看着苏晚，用一种近乎“开恩”的语气，抛出了最终的目的：
“苏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应该明白，有些差距，不是靠一时的……新鲜感就能弥补的。阿衍现在或许被你吸引，但激情总会褪去，现实才是永恒。与其等到那时狼狈收场，不如趁早抽身，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她放下茶杯，从手边一个低调奢华的鳄鱼皮手袋里，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薄薄的支票，轻轻推到苏晚面前的桌面上。
支票上的数字后面跟着一串令人咋舌的零，足以让普通人瞬间财富自由。
“这里是一点心意，算是对你……陪伴阿衍这段时间的补偿。”
林淑仪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理所当然，“离开他。离开这座城市。去过你自己该过的生活。这对你，对阿衍，对顾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那张支票，静静地躺在光洁的桌面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无声的嘲讽和巨大的压力。
阳光落在它上面，那些零仿佛在无声地叫嚣着，衡量着苏晚的价值，也衡量着顾衍感情的“价格”。
苏晚的目光终于从林淑仪脸上移开，落在了那张支票上。
她看了几秒，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愤怒，没有贪婪，也没有被羞辱的难堪。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没有去碰那张支票，而是端起了自己面前那杯一直没动的柠檬水。
水杯冰凉，透过杯壁传递到指尖。
澄澈的水里，漂浮着几片新鲜的柠檬薄片，散发着清新的酸涩气息。
她微微低头，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模糊，却带着一种沉静的轮廓。
然后，她抬起头，迎上林淑仪那双带着审视和等待答案的锐利眼眸。
苏晚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
“顾夫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与外表不符的坚定力量，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林淑仪精心营造的压迫氛围，“您调查得很详细，但可能漏了一点。”
林淑仪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意外和审视。
苏晚没有看那张支票，目光平静地直视着眼前这位气势迫人的贵妇：“您说，我能给顾衍带来什么？”
她顿了顿，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轻轻划过，声音依旧轻缓，却字字清晰：“我能给他的，恰好是顾家最不需要，而他自己……最想要的。”
“是‘投喂’。”
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和温度，与林淑仪口中的“资源”、“整合”、“体面”格格不入。
林淑仪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蹙了起来，优雅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带着明显的不解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在此刻语境下的含义。
苏晚却没有解释。
她微微侧头，目光投向咖啡厅入口的方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瞬间亮了一下，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光彩。
林淑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咖啡厅光洁如镜的入口处，不知何时，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
是顾衍。
他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大衣，里面是同色系的高领毛衣，衬得他身形愈发高大冷峻。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发丝被风吹得微乱，几缕不羁地垂落在饱满的额前。
他脸色沉凝，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精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怒意，穿透咖啡厅优雅宁静的空气，直直射向林淑仪。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触了逆鳞的煞神。
整个咖啡厅原本刻意营造的宁静氛围，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的压迫感撕裂。
林淑仪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她显然没料到顾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毫不掩饰怒意的姿态。
苏晚看着那个逆光而来的身影，看着他那双紧锁在自己身上的、带着毫不掩饰关切和怒火的眼眸，心底那片被林淑仪用刻薄言语和冰冷支票划开的冰面，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涌出滚烫的暖流。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对面神色微变的顾夫人，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底气。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柠檬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极其轻微却清脆的一声“嗒”。
“而且，”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中，目光澄澈而坚定，“顾夫人，投喂是相互的。”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在顾衍那足以冻结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在顾夫人骤然锐利起来的审视中，清晰地吐出后半句：
“他喂饱我的胃，我喂饱他的心。这笔买卖，我觉得很公平。”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衍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重而压迫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林淑仪精心构筑的“体面”之上。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存在感，瞬间笼罩了苏晚身侧的沙发，也隔绝了林淑仪那冰冷的视线。
他甚至没有看自己的母亲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苏晚身上。
他俯下身，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撑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另一只手则直接、强硬地伸向了桌面上那张刺眼的支票。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冰冷怒火。
就在顾衍修长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张支票的瞬间——“阿衍！”
林淑仪终于维持不住那完美的优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彻底冒犯的惊怒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这是做什么？！”
顾衍的手指，仍然稳稳地捏住了那张薄薄的纸片。
他没有看林淑仪，目光依旧牢牢锁在苏晚脸上，仿佛在确认她是否无恙。
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担忧、怒火，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
他没有回答母亲的质问，只是捏着那张支票，然后，在母亲震惊的目光和苏晚沉静的注视下，手指微微用力。
“刺啦——”
支票□□脆利落地撕成了两半。
那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咖啡厅里异常刺耳，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淑仪极力维持的体面和权威之上。
顾衍看也没看被他撕碎的支票，随手将那两片废纸扔在铺着雪白桌布的桌面上，动作随意得像丢弃垃圾。
他的目光终于转向自己的母亲，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冰冷彻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强硬。
“我的事，”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砸在空气里，“不需要您插手。”
林淑仪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铁青。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她看着儿子那毫不掩饰的维护姿态，看着苏晚在顾衍身影笼罩下依旧平静无波的脸，一股巨大的、被忤逆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不安，瞬间席卷了她。
咖啡厅里，空气凝固如铁。
水晶吊灯折射的光芒似乎也变得冰冷刺眼。
侍者和远处的客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往这边看。
顾衍不再看自己的母亲，他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时，那彻骨的寒意似乎融化了一瞬，只剩下专注。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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