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家宴与反转（上）
“云顶”咖啡厅那惊鸿一瞥的诡异“味道”，像一根淬毒的冰针扎进苏晚的神经末梢。
那个服务生身上散发出的、与医院袭击者如出一辙的冰冷甜腥气，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警报。
然而，就在她猛地起身，试图锁定那个消失在通道口的背影时，手腕却被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轻轻按住。
顾衍不知何时已完全挡在了她身前，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他深邃的眼眸扫过咖啡厅后厨通道的方向，又迅速环视四周，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无声的威慑。
他另一只手已探入口袋，指尖在手机上快速盲按了几个键。
“别追。”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目光沉沉地落在苏晚因紧张而绷紧的脸上，“交给陈默。打草惊蛇没用。”
苏晚急促的呼吸微微一滞，对上顾衍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里面翻涌的不仅是保护欲，还有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
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异能感知，被他掌心的温度和沉稳的话语强行按捺下去。
她点了点头，重新坐回沙发，但指尖冰凉，心弦依旧紧绷。
林淑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儿子身上瞬间爆发的凛冽气息惊得一愣，刚才苏晚精准指出她身体不适带来的震撼还未完全消化，又被这无形的紧张氛围笼罩。
她看着顾衍，又看看脸色微白的苏晚，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儿子对这个女孩的保护，已经严密到了何种地步，而围绕在她身边的漩涡，似乎也远比她想象的要深。
顾衍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母亲，今天到此为止。苏晚需要休息。”
语气是不容置喙的送客。
林淑仪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满心的惊疑、未消的怒气，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苏晚的重新审视，拿起手袋，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背影依旧优雅，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僵硬。
顾衍立刻带着苏晚离开。
回程的车里，气氛凝重。
陈默的电话很快打了进来，声音带着凝重：“顾先生，查了监控，那个服务生有问题。身份是冒用的，真正的服务生被发现昏迷在储物间。人已经跑了，很专业，没留下明显线索。味道……和苏小姐描述的吻合，初步判断和白家背后那条线有关。”
顾衍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只回了一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
他挂断电话，看向身边沉默的苏晚，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进自己宽厚温热的掌心，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承诺。
几天后，顾家老宅。
这是一座融合了传统中式园林与现代建筑风格的巨大宅邸，青砖黛瓦，飞檐翘角，掩映在古木参天的庭院深处。
今夜灯火辉煌，宾客如云。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水、雪茄和名贵食材混合的奢华气息。
顾家老爷子顾长庚的八十寿宴，是顶级社交圈不容错过的盛事。
苏晚挽着顾衍的手臂，踏入这金碧辉煌又暗流汹涌的名利场。
她穿着一身顾衍亲自挑选的月白色改良旗袍，剪裁极尽简约流畅，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只在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精致的同色暗纹，衬得她身姿窈窕，气质清雅出尘。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只别了一支温润的羊脂白玉簪。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眼神沉静，像一株悄然绽放的空谷幽兰，与周遭珠光宝气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好奇的、审视的、不屑的、等着看好戏的……各种视线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她身上。
顾衍母亲林淑仪那天的“召见”和“支票风波”，虽未公开，但在顾家旁支和一些消息灵通的圈内人耳中，早已不是秘密。
一个出身寒微的甜点师，妄图攀附顾家这棵参天大树？在许多人眼里，苏晚此刻的出现，本身就是一场即将上演的笑话。
顾衍感受到臂弯里纤细手臂的微微僵硬，他不动声色地收紧了力道，侧头低声在她耳边道：“有我在。做你自己就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强大的安抚力量，眼神扫过那些或明或暗的窥探目光时，冰冷锐利，警告意味十足。
苏晚深吸一口气，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定了定神。
她微微颔首，目光迎向那些复杂的视线，不卑不亢，沉静依旧。
宴会厅主桌，正中的主位坐着今晚的寿星——顾长庚老爷子。
他穿着暗红色团寿纹唐装，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如昔，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顾衍带着苏晚上前祝寿。
“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顾衍的声音沉稳恭敬。
“顾爷爷，祝您身体康泰，松鹤长春。”
苏晚的声音清越柔和，微微躬身，姿态落落大方。
顾长庚锐利的目光在顾衍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随即转向苏晚。
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和探究，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苏晚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但她只是安静地站着，眼神清澈，任由打量。
“嗯。”
老爷子最终只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他旁边的林淑仪，妆容精致，仪态完美，只是看向苏晚的眼神，依旧复杂难明。
晚宴正式开始。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银质餐具闪闪发光。
一道道珍馐美味如同艺术品般被侍者端上。
气氛看似热烈融洽，但主桌上顾家核心成员和几位重量级宾客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暗流。
顾家旁支的几位叔伯，眼神时不时瞟向苏晚，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看好戏的意味。
几个与顾氏有竞争关系的商业对手，更是端着酒杯，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讥诮笑意。
重头戏终于到来。
一只硕大精美的紫砂炖盅被小心翼翼地端到了主桌中央。
盖子掀开的瞬间，浓郁到化不开的、融合了山珍海味的极致鲜香，如同炸弹般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宴会厅！所有宾客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发出低低的赞叹。
“佛跳墙！”
有人低声惊呼，“顾老好福气！这香气，绝了！”
“听说请的是刚从国宴退下来的鲁大师亲自掌勺！这排面！”
“今天有口福了！”
侍者用特制的长柄汤勺，将盅内粘稠醇厚、色泽金黄的汤汁和其中若隐若现的鲍参翅肚等顶级食材，分盛到每位主桌宾客面前的小炖盅里。
顾长庚老爷子作为寿星，自然第一个品尝。
他拿起精致的白瓷勺，舀起一小勺金黄的汤汁，缓缓送入口中。
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等待着这位见多识广的老饕的肯定。
然而，顾长庚的眉头，却在汤汁入口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蹙眉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坐在他下首的顾衍，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祖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失望？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放下勺子，拿起餐巾，轻轻沾了沾嘴角。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主桌几位心思敏锐的人心中，激起了涟漪。
顾家旁支的顾三叔（顾衍的三叔顾振海）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爸，味道如何？这可是鲁大师的招牌，特意为您寿宴准备的。”
林淑仪微笑着开口，试图缓和这微妙的气氛。
顾长庚“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尚可。”
这“尚可”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对一位国宴大师的作品而言，已近乎是批评。
席间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国宴大师的手笔，竟只得老爷子一句“尚可”？这佛跳墙，难道真有问题？可那香气，那卖相，分明无可挑剔啊！
就在这时，顾衍低沉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席间微妙的议论：“爷爷觉得哪里不妥？” 他目光直视祖父，眼神沉稳。
顾长庚看了孙子一眼，没说话，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面前那盅佛跳墙。
顾衍心领神会。
他没有丝毫犹豫，侧头看向身边的苏晚。
在满桌宾客或惊讶或不解或等着看好戏的目光中，他拿起自己面前未动过的汤勺，舀了一勺自己盅里的佛跳墙，极其自然地递到苏晚唇边。
“晚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绝对的信任和理所当然的亲密，“尝尝看？”
这个动作，这个称呼，如同平地惊雷！
让一个“甜点师”来品评国宴大师的佛跳墙？顾衍疯了吗？！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晚身上，鄙夷、嘲讽、看好戏的意味几乎要化为实质。
林淑仪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顾三叔嘴角的讥诮几乎要压不住。
苏晚的心跳在顾衍将勺子递到唇边的瞬间漏跳了一拍。
她迎上顾衍那双深邃、沉静、带着绝对信任的眼眸，所有的紧张和外界喧嚣的恶意仿佛瞬间被隔绝。
她微微垂眸，就着顾衍的手，轻轻含住了那勺汤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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